金庸小说吸取了中国古典名著的诸多优点,其中有重要一点,就是刚柔相济。正因为此,人们读金庸小说的时候,情绪忽起忽落,一张一弛,从不感到乏味。
比如《笑傲江湖》第三十五章,林平之经过一番血战,报了大仇,令狐冲和任盈盈暗中护送身受重伤的林平之和岳灵珊,两人十分默契、互生情愫,金庸在此处恰到好处地插入一段文字——
黑夜之中,但听得骡子的四只蹄子打在官道之上,清脆悦耳。令狐冲向外望去,月色如水,泻在一条又宽又直的官道上,轻烟薄雾,笼罩在道旁树梢,骡车缓缓驶入雾中,远处景物便看不分明,盈盈的背脊也裹在一层薄雾之中。其时正当初春,野花香气忽浓忽淡,微风拂面,说不出的欢畅。令狐冲久未饮酒,此刻情怀,却正如微醺薄醉一般。
这刚柔相济、张弛有道的笔法,正是中国传统小说的特点。金庸熟谙此道,使得小说节奏变化多端、丰富多姿,这是他高过其他许多武侠作家的地方。
再看一段,《侠客行》第六章,丁不三和孙女丁珰救出石破天,撑小船返回,金庸写了如下文字——
小河如青缎带子般,在月色下闪闪发光,丁珰竹篙刺入水中,激起一圈圈涟漪,小船在青缎上平平滑了过去。有时河旁水草擦上船舷,发出低语般的沙沙声,岸上柳枝垂了下来,拂过丁珰和石破天的头发,像是柔软的手掌抚摸他二人头顶。良夜寂寂,花香幽幽,石破天只当是又入了梦境。
金庸总能忙中偷闲,在悬念丛生、欲罢不能的情形下,妙手插入一段闲笔,使文字丰富多变,绝不让读者一味紧张,也不让读者感到枯燥乏味。金圣叹说:“文章之妙,无过曲折。”金庸的文字,正是如此。
类似手法,在金庸小说中屡见不鲜,诸如《书剑恩仇录》中钱塘大潮的描写,足以成为学生们的学习范本。金庸笔法刚柔相济,想象力天马行空,其武侠作品因此得以成为传世不衰的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