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一起发生在复旦大学的寝室投毒案震惊了社会各界。一位医学院研究生突然身体不适,住进医院后健康状况急转直下,不久后离开了这个世界;而终结这个年轻人生命的,竟然是他朝夕相处的寝室室友……
复旦大学
在多方关注下,投毒嫌疑人被批准逮捕。经过法院的宣判,他最终被执行死刑,结束了自己29年的人生。
在最高人民法院下发死刑核准裁定书后,罪犯的父亲见了儿子最后一面。在这场只有10分钟的会面里,父亲问了他两个让自己疑惑不已的问题。面对焦急的父亲,儿子反复说道:“爸,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两位复旦研究生
时间回到三年前。2010年,一位来自四川的学子考入复旦大学医学院耳鼻喉科专业研究生。他的名字是黄洋,时年25岁。
黄洋是四川自贡荣县人,家里只有他这一个孩子。黄洋的家境较为贫寒,在他读高中时父母双双下岗,经济条件捉襟见肘。
2004年,黄洋在高考中取得590多分的成绩。对此不甚满意的他选择了复读,并在第二年拿到690分,考入了复旦大学公共卫生学院预防医学专业。
当接过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黄洋就下定了决心:“从此,我要自己养活自己,而且还要把学业完成好。”
黄洋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进入这所国内名校后,他从未向家里要过钱,而是通过奖学金和勤工俭学自力更生。不仅如此,当母亲因肝脏问题进行手术时,黄洋还为其支付了医疗费和药费等。
而在学业方面,黄洋也不甘人后。他通过努力获得了直研资格,成为了复旦大学医学院2010级的一名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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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洋
在2010年6月复旦大学的奖助仪式上,黄洋作为学生代表进行了发言:“我来自四川一个小县城,父母双双下岗,母亲还体弱多病,家里欠下了大笔钱。在学医这条道路上,我不是没有过犹豫……”
黄洋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就在保研的那段时间里,我其实有些挣扎。想到家里的情况,又想到学医这条道路如此漫长,我动过放弃直研、出去工作的念头……”
“最后,是老师、家人和朋友的鼓励,以及自己的那一份坚持,让我决定继续在医学这条道路上坚定地走下去。”黄洋告诉大家。
而就在同一年,复旦大学医学院迎来了另一位研究生。他叫林森浩,比黄洋小一岁,广东汕头人。
与黄洋不同,林森浩的父母有五个孩子,他排行老二。关于林森浩的家境说法不一,有的说不怎么样,也有说属于中等、林家在村里名声不错的。
通过高考,林森浩进入了中山大学。而他来到复旦读研究生,也是通过保送的方式。在这一全新的环境里,这位年轻人不仅兼任学生会副主席,还在研究生阶段发表了多篇核心期刊级别论著。
黄洋突发疾病入院 不久身亡
虽然黄洋和林森浩是复旦大学医学院同年入学的研究生,但两人分属不同专业,此时并没有交集。
林森浩住在学生宿舍区20号楼。2011年的一天,他迎来了一位新室友——正是黄洋。
林森浩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来到了2013年。这一年4月1日早上,刚起床的黄洋来到寝室饮水机旁,接好水后喝了下去。
突然,他感到水的味道明显不对。这水怎么回事?黄洋心想。为了不让室友们重蹈覆辙,他主动将饮水机里剩下的水倒掉。不仅如此,黄洋还把机器和水桶都进行了清洗。
虽然有些疑惑,但黄洋并没有对此多想。然而,当天晚上10点多的时候,他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并很快呕吐起来。不仅如此,黄洋还出现了发烧的症状……
发现黄洋的情况比较严重后,他的导师和同学马上将其送到了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经过医院的初步诊断,黄洋可能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于是,医院方面按照胃肠炎的处理方式,给他进行了输液治疗。
经过输液后,第二天黄洋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好转。当其师兄弟下班后前去看望他时,发现黄洋的脸和手都已经肿了起来……
恐怕这不是吃坏了东西这么简单,黄洋的师兄弟这样想着。于是,当天晚上9点,黄洋在同学的陪同下又去看了急诊。
经过相关化验后,结果显示黄洋的肝功能已经出现损伤。晚上10点多的时候,学生们将这一情况告知了黄洋的导师。对方一听,意识到事态危急,连忙携带了1万多元现金,赶到医院来协调和安排黄洋进行住院治疗。
4月3日,黄洋的病情继续恶化,住进了外科重症监护室。经过医生的会诊,院方初步认为造成肝功能损伤的原因是中毒。然而,由于一时难以判断究竟是什么毒素,无法立即对症下药……
就这样,接下来的几天里,黄洋的情况依然十分危急。医生们又进行了多次会诊,导师和师兄弟们也守护在他的身旁,努力寻找着原因。
4月7日,黄洋的鼻孔开始出血。这几天的治疗,似乎对他的病情没有起什么作用。8日的时候,他已经陷入了昏迷……
黄洋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4月9日这天,一条神秘短信的出现,令这一事件出现了进展。短信由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发给黄洋的师兄孙某,让他注意一种化学药物,这种东西周围有人经常使用……
孙某收到短信后,立即将情况告知黄洋的导师。在查询了校内相关的医学论文资料后,他们发现使用这种药物后的实验室小白鼠,出现的症状与黄洋现在的症状十分相似……
而另一边,黄洋的病情愈发严重。4月12日,医院发出了病危通知书。13日下午,他的瞳孔开始放大。次日,黄洋没有了脑电图,肺部也已经纤维化并且无法自主呼吸……
4月16日下午3点23分,医院宣布黄洋去世。六分钟后,复旦大学微博进行了相关通报:“我们怀着万分沉痛的心情通报,我校2010级硕士研究生黄洋同学经抢救无效,于4月16日15:23在附属中山医院去世。黄洋住院期间,医院组织全力抢救、多次会诊,我们为挽救自己的学生尽了最大的努力。家长失去爱子,学校失去宝贵学生,我们表示沉痛的哀悼!”
林森浩被逮捕 作案手法和动机显露
就在外界对黄洋的离开深感悲痛之际,他的室友林森浩已经在几天之前被上海警方控制了。
原来,在4月9日黄洋师兄孙某收到那条神秘短信后,众人查阅到的相关校内论文资料,其作者不是别人,正是林森浩!
感到非常震惊的众人,立即把情况向医学院和学校领导进行了反映。不仅如此,他们还向复旦保卫处和上海市公安局文保分局报了案。
上海警方接到报案后,立即组织起专案组开展相关侦查。经过现场勘查和走访调查后,他们认定林森浩有重大作案嫌疑,于4月11日晚对他实施刑事传唤。
经后来媒体披露,导致黄洋中毒的这种物质,初步确定为为N-二甲基亚硝胺。它的毒性较强,常用于医药及食品分析研究,可在实验动物中人为制造肝损伤的模型。
而林森浩本人,恰好就是这方面的半个专家。在此之前,他曾在实验室里对小白鼠做过这种药的试验,并写过与之相关的七篇论文。
林森浩
4月12日,林森浩被警方依法刑事拘留。在黄洋经抢救无效去世三天后,4月19日下午,上海警方正式以涉嫌故意杀人罪,向检察机关提请逮捕犯罪嫌疑人林森浩。
令人唏嘘的是,黄洋所入住的中山医院,正是林森浩实习的地方。不仅如此,当初黄洋在那里进行B超检查的时候,给他操作的正是林森浩本人……
那时的林森浩,没有显露出任何异样。他告诉黄洋没什么事,事后更是亲自带上水果,前去看望了自己这位室友……
当黄洋病情严重的消息传来后,他的父亲连忙从重庆飞往上海。来到这里的当天晚上,黄爸爸还住进了儿子的寝室,当时林森浩就在一旁……
同样,彼时的林森浩十分淡定。之后有一次,当他骑自行车在路上碰到黄爸爸时,还特意下车询问黄洋有没有好转……
“我一直到昨天,才晓得投毒的是那个我见过的林同学……”黄爸爸后来这样说道,“我们根本没有想到是他做的,我到现在也没想通是为什么?”
同样对此疑惑不解的,还有黄洋身边的其他人。据他的朋友说,小黄平时没有提过与自己的两名室友有什么不和。
而外界则作出了诸多猜测。由于黄洋之前已经获得了直升博士生的机会,有传言说林森浩是因此事产生嫉妒,才做出投毒一事。
然而,有记者了解到,黄洋和林森浩之前在两家医院的不同科室从事着不同方向的研究,彼此并不存在直接的竞争关系。不仅如此,林森浩自己的学业也很优秀,似乎没有理由对黄洋过于妒忌。
还有说法称,复旦有学生透露,称自己听导师说这是一起误杀。黄洋的寝室里住了三个人,除了他和林森浩外,还有另一个广东人。原本是林森浩和对方闹矛盾,想要投毒干掉他,却让黄洋误喝了水……
而经过警方的调查,林森浩的作案动机逐渐浮出水面。他们认为,林森浩是因为琐事,采用了投毒方法来故意杀人。他之所以投毒,是心里存在愤怒和不满。这一切,同林森浩自卑、敏感、脆弱、嫉妒的性格缺陷和他处理人际关系及情绪调节能力较低有关。
具备这些不良因素的人,在生活中往往容易遭遇挫折,而这些挫折会使他产生愤怒、怨恨、敌视等消极情绪体验,并且长时间难以排除。
当这些消极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如果他受到一些哪怕很小的事情的刺激,就会导致自己的情绪发作,进而行为失控,产生伤害他人的后果。
判决死刑 父子见了最后一面
在黄洋去世近一年后,2014年2月18日,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对此案进行了一审宣判。法院认为,林森浩为了泄愤采用投放毒物的方法故意杀人,导致被害人黄洋死亡,已经构成了故意杀人罪。不仅如此,在黄洋就医期间,被告人又故意隐瞒黄洋的病因,最终导致其中毒死亡。
于是,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被告人林森浩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林森浩在法庭上
面对这一结果,在庭审现场的涉事双方父母,都流下了泪水。被告人父亲林尊耀表示,将对这一结果进行上诉。
而在一审判决后,一份由复旦大学177名学生联合签名的《关于不要判林森浩同学“死刑”请求信》,被寄往了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他们建议给林森浩一条活路,让他可以洗心革面,并在将来照顾黄洋的父母。
10个月后的12月8日,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对复旦投毒案进行了公开再审。这场庭审持续了13个小时,直到当天晚上11点30分才宣告结束。当时法官宣布休庭,将择日宣判。
整整一个月后,2015年1月8日上午,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对此案进行了公开宣判。公诉方认为,案件事实清楚,定罪准确,希望法庭能驳回其上诉,维持原判。
很快,法院宣布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就这样,林森浩的死刑判决,将依法报请最高人民法院进行核准。
这之后,林森浩父亲林尊耀表示希望在死刑复核阶段给儿子更换律师。他所委托的,是中国律师司法网总裁谢通祥。
据了解,谢通祥十分擅长刑事案件辩护和最高人民法院死刑复核。之前他办理的多起故意杀人罪案件,都在最高院复核阶段未获核准从而改判。
然而,2015年6月5日这天,林森浩给父亲写去亲笔信。在信里,他不仅表示自己确实向黄洋投了毒,“我只能认,也必须认”,还表示希望保留原律师作为死刑复核阶段的辩护律师。
最终,在林森浩的坚持下,律师没有进行更换。
2015年12月9日,林尊耀收到法院通知,称最高法已经核准了林森浩的死刑判决。两天后,林尊耀在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见了儿子最后一面。
林尊耀
在这短短的十分钟会面里,两人隔着一扇玻璃窗,距离四五米远,旁边还有法院的人在。
虽然法院方面要求双方不能谈案情,但林尊耀还是问出了这两个问题:“事情你到底做过没?为什么中间坚持不换辩护律师?”
对这两个问题,林森浩都没有回答,只是重复了两遍:“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爸,对不起。”这是儿子最后对父亲说的话。
就在这一天,林森浩被依法执行死刑。在二审判决结果出炉后,这位年轻人曾发表声明,表示如果判决最终核准,自己希望将遗体捐出。
可当最高法作出死刑复核决定后,林尊耀坚决要求放弃捐献遗体。死刑执行后,他再次表示不会进行遗体捐献,而会将儿子的骨灰带回老家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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