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阻击战
梁兴初
一九四八年深秋,全歼东北守敌的最后一战一一辽沈战役,已经进行一个多月。十月二十一日中午,我们收到“野司”急电:“长春十万敌军起义投降,锦州十万敌军被歼,沈阳陷于孤立,廖耀湘兵团有企图向锦州突围,与锦西北上之敌会合,妄想夺路逃回关内。令你们即返黑山、大虎山,选择阵地,构筑工事,顽强死守,阻击敌人,掩护主力到达后,聚歼前进之敌。”
纵队党委立即召开常委会。地图上被红笔圈连起来的黑山、大虎山,北临高达千余米的医巫阎山脉,南接连绵九十余公里的沼泽地区,北宁和大郑两条铁路、公路巧妙地从这二十公里宽的狭长丘陵地带,互不谦让地直穿关内。原来,就是这宽仅二十公里的狭长地区,正是沈阳通往锦州的唯一走廊,是敌人大兵团行动的必经之路。而黑山、大虎山却正象两扇坚实的铁门,开则南北畅通,闭则人车堵塞。自从战役开始,我十纵和兄弟部队五纵、六纵即在彰武、新立屯地区一直拖着廖耀湘兵团。虽然没打大仗,但一直和他周旋,寻找歼灭他的机会。
现在收到“野司”的作战命令,得知我攻打锦州的一、二、三、七、八、九纵和炮纵、六纵一十七师,已经秘密神速地三路东进,围歼廖耀湘兵团的大会战就将开始,怎么不令人兴奋。大家表示,我们十纵一定要狠狠地把守住这两扇铁门,不让廖耀湘兵团从我们手掌心里逃掉一兵一卒!
(一)
我们即将迎击的敌军共五个军十二个师。他们是有着大量飞机、坦克和上千门大炮配合作战的全美式机械化部队。而我们呢?在数量上仅是一个纵队,外加一个临时配属的一纵队三师和内蒙古骑兵师;在装备上,除了步枪、手榴弹,谈不上什么飞机、坦克配合;就是所属炮兵,也仅是刚成立不久、炮弹又很少的三个山炮营。
一个纵队的如此兵力与装备,竟要担负起宽达二十五公里的防御正面,三个师必须同时展开防御阵地,这就意味着我们每一块阵地都将受到多么沉重的压力!
此时,敌人的先头搜索部队,已经进占离黑山六十公里的芳山镇。时间如此紧迫,而我们赶到黑山、大虎山后,还要修筑必要的防御工事。在紧急仓促的时间内,工事能够修出多少?赶修出来的工事,又能够达到什么样的坚固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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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北风凛冽、寒气刺骨的初冬,指战员们至今尚未穿上棉衣。战士们要穿着薄不经寒的单衣,终日战斗在风急地冻的山头,既要和敌人战斗,又要与严寒搏斗。这对我们的战斗处境,又将增加多少艰难困苦?
所有这一切,是那样严酷无情地告诉我们:这场战斗,是一场激烈残酷的浴血奋战!
所有这一切,都促使纵队常委会迅速下定决心:“人在阵地在,誓死不让敌人前进一步!”
当我们议定具体阵地部署,时间已是下午六点多了。各师师长、政委纷纷赶来,听取纵队党委的动员布置。我在会上严峻地指出:“要想打好这一仗,不咬咬牙是不行的!现在野司首长在看着我们,各兄弟部队也在看着我们。打好了,不仅是标志着东北的全部解放,更重要的是蒋介石的又一个‘十万主力军’被我们从他的军簿上一笔勾销;打坏了,十万大敌就将逃入关内,对我们整个解放战争,又将意味着什么呢?那只能说,我们对人民犯下了滔天大罪!大家看,我们现在就站在这样严重的任务面前,我们对待自己,难道还能有其它第二个要求么?没有了!要求只能是一个,那就是:只准打好,不准打坏!”
各师受领具体防御任务后,师长、政委们纷纷表达战斗决心。
会散,已是深夜十一点多钟。部队火速整装,向黑山、大虎山进发。
为了在天亮前赶到阵地,修筑工事,战士们几乎是跑步行军。在清幽幽的月光下,只见战士们身披绒毯,头裹毛巾,迎着扑面寒风,在窃窃私语中,不时发出一阵阵得意的笑声。一夜行程六十里。部队赶到黑山,东方已朦胧泛白。遥闻城内,人声鼎沸,骡马长嘶,车轮滚滚。原来,昨晚我部政治、后勤人员赶到黑山城内,与地方政府联系后,一经政府动员,全城居民通宵不眠地为我们筹备木料、麻袋。待我们进入城内,已把各种物资装上大车,停在街头路口。部队一到,即可出动。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爷,一手托住肩上的门板,一手拉住战士的手,激动地说:“同志,把这副新门板,也拿去修工事吧!只要是打‘糟殃军’,你大爷就不心疼;你要不肯收下,大爷就给你扛去!”一位衣衫槛褛的大娘,把一件半新的棉衣强披在一个战士的身上。战士婉言谢绝,大娘哭着数落道:“这件棉衣是我儿子穿的。他只穿了一冬,就让国民党抓去,半路上被打死了!现在天气这么冷,你们不穿棉衣怎么行?孩子穿上它吧!穿上这件棉衣,多杀些‘糟殃军’,也好给大娘报仇啊!”我目睹此情此景,内心的激动实在难以言喻。街头路口的景象,对我们每个战士都是最生动的教育。有着这样的人民群众,何愁战斗不胜利!
清晨七时,各师相继进入阵地。为支援我们迅速修成工事,黑山村镇的老乡们,男女老幼全部出动了。他们肩扛门板,背驮麻袋,一面气喘吁吁地向山头奔跑,一面向路旁的战士们哈喝:“同志们,你们还需要什么,只管开口呀!你们为我们打仗,就是天塌下来我们也得顶一半啊!”公路上拉铁轨、拉木料的大车,阵如长蛇,急匆匆地直奔山脚而去。山头上的战士们,锹起镐落,尘土飞扬。
根据党委分工,周政委前往大虎山观察三十师防御阵地。我带作战科长陆忍到二十八师。
二十八师担任黑山区防御,西侧是大白台子,东侧是高家屯,为一长达三千米的丘陵地带。丘陵地带突出部是其主要阵地一0一高地,形势险要。我登上“一0一”高地,一个未曾预料到的情况,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原来,这个地居险要的制高点,竟是一座寸草不生的石头山。战士们艰难地挖着、刨着,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仍是一镐一个白点。我和贺师长迅速研究后,立即决定集中全方作好表面工事,用大量土袋、铁轨,首先修成地面火力点,然后再尽多地挖凿散兵坑,加强阵地的副防御。“一O一”高地上顿时沸腾起来。老乡们背着满袋土石,成群结队向这里蜂拥而来;战士们干得更加热火朝天。片刻之间,装满泥土的麻袋、草包,堆得满山都是;寸草不长的石头山,在军民一齐努力下,变成一座崭新的土包山了。
入夜,各师纷纷报告构筑工事的进展情况。我和周政委再次强调指出:战斗迫近眉睫,时间分秒必争,一定要组织机关、勤杂人员,星夜投入修筑工事;对主阵地的火器、步兵掩体,要保证首先完成!
时间!时间!那种对时间的强烈占有欲,是多么牵动人心,令人难以入睡啊!
(二)
二十三日,敌主力先头部队,沿新立屯、芳山镇南下,直逼我尖山子、胡家窝棚警戒阵地。上午九时,随着一阵激烈的炮响,只见尖山子顿时隐没在滚滚烟尘之中,前哨战终于打响了!
我叫参谋张哲迅速告诉二十八师:对进犯尖山子之敌,定要狠狠纠缠,能死守一天即算完成任务。一面又通知各部队:加快修筑工事,并密切注意敌人运动情况,派小部队出去捕捉俘虏。
一小时后,二十八师向纵队指挥所报告:侵犯尖山子之敌,以两个整营的兵力,向八十二团七连发起三次冲锋。第一次两路冲击,被两名战士沉着机智地用火力封锁并击退;其余两次,都在该连一排长沉着指挥下,用机枪、手榴弹组成的机动火力,将敌人大量杀伤后将其击退。消息传来,我们莫不为之欣慰。
我们向野司报告战况,立即得到回电:“盼你们加强决心,深入动员,务须使敌在我阵地前尸横遍野而毫无进展。只要你们守住黑山三天,西逃之敌必遭全歼。”野司首长的指示对我们是莫大的鼓舞,更是最大的鞭策。当野司的指示传到阵地上的时候,战士们纷纷向党委表示:“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叫哭;兄弟部队不赶到,就坚决守住阵地!”战士们纷纷写决心书;连队干部纷纷确定战时代理人,保证“不中断指挥,有人就有阵地”。
八十二团七连在连续击退敌人五次冲击后,终于坚持到黄昏七点,胜利地撤出尖山子阵地。这个连队,在子弹、手榴弹全部打光之后,最后用石头击退敌人的第五次冲击。他们的顽强固守,迷惑并牵制了敌人,为整个纵队争取到一整天的战前准备时间。他初"L}少胜多”的光辉战例,为我们黑山阻击战立下了旗开得胜的第一功。
深夜十一时,二十八师侦察队送来“活舌头”一名。这是敌七十一军八十七师师部的通信班长,衣袋里装满送往各团的“战斗命令”。这个俘虏,抓得很及时,太令人满意了!从文件和俘虏的嘴里了解到:敌人的意图恰如野司首长所料,是想夺取黑山、大虎山这两扇大门,抢路向关内逃跑。八十七师已进驻若道沟、乱泥坑、拉拉屯一线,决定于次日向我西线阵地发起进攻;其左翼二0七师、一六九师与新六军之新二十二师,已进占贺屯、胡家窝棚、十八家子一线,全面逼近我军防御阵地。
纵队党委据此情况作出判断:敌主力二0七师、一六九师全部摆在黑山正北,其主要突击方向可能指向黑山;进至三十师正面之敌新二十二师,则为其包围迂回部队。因此,决定纵队主要防御方向,应密切注意黑山二十八师一线阵地,并指令各师连夜加修工事,注意敌人动态,准备随时迎接这一场一触即发的恶战。
二十四日晨六时,四架野马式敌机,带着滚雷似的轰隆声,飞扑黑山城上空。随着凄厉刺耳的尖啸,炸弹成串地往下落,黑山城顿时被撕裂开了。与此同时,架设在张家窝棚方向的敌重炮群,也以雨注般的炮火向高家屯一线遮头盖脑地打来。几天来昼夜等待着的一场恶战,从今天开始了!
我叫二十九师、三十师报告情况,回答是:“敌人正在集结区内暗自运动,目前尚无攻击征候。”如此看来,敌人将黑山视为我们的心脏,妄想先从我们的心脏开刀。从现在炮击情况看来,敌人避开我军黑山正面阵地,将矛头指向我军侧翼高家屯,企图首先切断我军伸向敌人心脏的一只铁臂。我注意到敌人这一新的趋势,又想到高家屯因阵地难修,工事较弱,便亲自去二十八师指挥所。指挥所设在城北高地的一个碉堡里。
我刚走进碉堡,贺师长即迎上来说:“司令员,敌人在高家屯干起来了!看样子来头不小哩!”我问及前沿报来的情况,他说,敌人第一次冲击即展开三个营:一路冲向“九二”,一路冲向“一0一“,一路冲向高家屯石头山;以“一0一”方面之敌来势最猛。
话音刚落,只听得飞机轰隆声和炮弹爆炸声又在高家屯阵地绞成一片了。显然,这是敌人第一次被击退后,紧接着又开始了第二次冲击的炮火准备。我俯身从隙望孔看去,只见“一O一”、“九二”等制高点,已完全裹卷在团团尘烟之中;五、六架野马式敌机,发出疯狂般的啸叫,象一根线牵着似地接二连三地在阵地上空翻滚;炸弹落处,烟柱四起,密如冰雹的炮弹疯狂地横扫过来。我想到战士们在这般猛烈炮火下的处境,深知这一场阻击战的激烈、残酷,将要超过以往我亲自参加过的任何一次战斗。
我向贺师长说:“老贺,敌人避开我刀尖锋芒,却从侧翼攻我刀背,这一着确实很毒辣哩!我们现在得随时准备把刀尖转过来,要让高家屯阵地,成为我们刺进敌人胸膛的一把利剑。对了,就让这把利剑,反复刺进拔出,致敌人于死命吧!但剑柄却要紧紧掌握在我们的手界!”贺师长答道:“请纵队党委放心,高家屯阵地交给我}i },我们就有决心把它守住。二十八师是经得起这场考验的!”我说“对!就是丢了,也要趁敌立足未稳,立即把它夺回来,把八十二团准备好,反击一定要快!”
上午八时,敌七十一军九十一师以一个营兵力,向我大白台子八十三团九连阵地发起进攻。这是敌人为配合进攻高家屯,企图从西侧伸出一只拳头,迷惑我对其主攻方向的注意。敌人这一牵制行动,丝毫没有动摇二十八师指挥员的决心。师部指令八十三团顽强阻击,仍将强大的预备队放在东侧。
(三)
紧张、残酷的阵地争夺战,在高家屯一线激烈地进行着。
这天,国民党“党化部队”青年军二O七师第三旅,担任对高家屯冲击的主攻任务。我八十四团二营在仅有一个山炮营的炮火支援下,坚守“一0一”“九二”、“九0”等制高点,与敌人展开反复冲杀、顽强奋战。
敌人第一次冲锋被击退后,旋即以三个营的兵力,向“一0一”、“九二”、石头山发起第二次猛攻。在敌人猛烈炮火轰击下,我山头工事大部残破坍塌,人员受到较大伤亡。但是“人在阵地在”的决心,鼓舞着二营战士。他们不怕烟熏火烧、伤筋折骨,从倒塌的战壕里纷纷跃起,高呼着“为阶级兄弟报仇”的愤怒口号,每次都以突然而又密集的火力,给敌人一次比一次更惨重的杀伤。战斗持续到十一时,“一0一”和“九二”高地的前面,已留下数百具敌军的尸体。
敌人被激怒了,于十二时集中所有重炮群,豁出成吨钢铁,向我军三处阵地暴雨般地倾泄而来。十二时半,敌人不惜一切人力损失,以一个半营连续猛攻我高家屯石头山。我六连一排,就在这表面工事全被摧毁的石头山上,先以机枪、手榴弹,后以石块、木头,连续击退敌人三次冲锋。当敌人紧接着又发起第四次冲锋时,我阵地上只剩四个人。激战至十四时半,阵地终于被敌人占据。
由于石头山阵地失守,我“九二”高地侧翼,即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之下。十五时,敌人一个营会同占领石头山之敌,由西、北两个方向同时向“九二”高地猛攻。此时东侧山东屯阵地,因受敌人四面围攻,无力对“九二”高地给以火力支援。
就在这万分紧急的关头,四连指导员刘宝珊沉着得像大浪中的舵手。他一面指挥战士们沉着应战,一面高声喊道:“同志们!谁是阶级硬骨头,就在这最困难最危险的时候,显出我们的本色吧!刺刀见血最英雄,杀敌立功最光荣!”
一排长李永发把口袋里的钢笔、零钱,一把掏给指导员,喊道:“指导员,我们有‘与阵地共存亡’的决心。要是我牺牲了,就让这钢笔、零钱,作为我最后一次缴的党费吧!我们一排请指导员放心,在敌人面前,我们绝不会出现草包!”英雄的“赵连才班”全体战士,也纷纷向指导员喊道:“指导员,敌人夺不走我们‘赵连才班’的光荣称号!只能让我们光荣的红旗染上鲜血,绝不能让红旗染上半点污点!‘赵连才班,争取新荣誉的时候到啦!”
阵地上群情激奋,士气高昂。在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内,四连战士又以击毙敌人二百余名的战果,连续击退敌人的三次冲锋。在这段时间里,指导员刘宝珊像一个胜利信心的传播者,跑遍阵地的每一个角落。他不时地喊着:“英雄的投弹手,狠狠地打呀!”“‘赵连才班’,看你们显威风啦!”他随时都站在战士们身边,随时都和战士们同甘共苦。
敌人很快又聚集一个营的兵力,向这仅剩下二十余人的连队,发起第四次猛攻。炮火节节轰击,队伍蜂拥而上。此时四连弹尽粮绝,前去增援的六连两个班在途中遭到炮火轰击,大部伤亡。显然,固守对我们已不利,团指挥所遂令四连撤出阵地,加强“一0一”高地的防御。四连一排有六名战士未及撤出,阵地即遭敌人突破。一排长李永发为掩护全连撤退,身先士卒,与敌人展开白刃格斗。他身负三处重伤,仍坚持用刺刀拼倒五个敌人,最后壮烈地牺牲在这块英雄的土地上。
“九二”高地失守之后,坚守山东屯的五连又被敌人四面包围。
四连、六连的人员所剩无几,高家屯一线处在严重危机中。
十五时三十分,敌人集中两个营的兵力,向“一0一”高地发起猛烈冲击。
几乎与此同时,二十九、三十师刘转连、方强两位师长相继向纵队指挥所报告:敌七十一军在大白台子受挫后,现以四个营兵力,分三路向我八十六团五连阵地进攻;敌新二十二师又向我三十师四台子阵地发起冲击,并发现敌主力有向西迂回的企图。这是敌人为配合其主攻方向所作的钳制性进攻。我命令他们坚决阻击,并令三十师速派部队抢占青台泡、于树子一线,坚决阻敌向西迂回。
至此,我纵队南起大虎山铁桥,西至水淦,全线投入战斗。
战斗的焦点,仍然集中在高家屯阵地。“一O一”高地现在已成为敌人最后的一颗眼中钉,也是我高家屯一线最后的一个制高点了!
敌人在猛攻“九二”高地的同时,集中全部炮火向“一0一”高地施以最猛烈的轰击。占领“九二”高地后,马上出动两个营向“一0一”冲杀上来。此时,“一O一”阵地已是弹坑累累,碎石成堆,几乎所有土木火力点都坍塌不能用了。我四、六连余部和营部通信班共二十余人,就在这毫无依托的石头山上,利用弹坑滚进滚出,以密集的手榴弹连续击退敌人四次冲击。敌人不顾一百余人的伤亡,纠集其残部仍以羊群般的队形,从三面合围上来。此刻,我阵地上只剩下五名战士,手榴弹已全部打光。在一场激烈的肉搏战后,我“一0一”高地终于被敌人占领。
情况万分危急!高家屯阵地失守,敌人必将直逼我黑山城下,并趁此突破我整个黑山阵地。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二十八师贺师长表现出了高度的沉着和果断。他不给敌人丝毫的喘息机会,立即命令所属十二门山炮,向占领“一0一”高地之敌发起狂风骤雨般的轰击,又指令八十二团一、三营,统由八十四团团长蓝芹指挥,在炮兵作好炮火准备后,立即反击高家屯。
十二门山炮集中轰击一点,发挥出了它的强大作用!密集在“一0一”高地的敌人,来不及重新部署,我方炮火就劈头盖脑地压将下去。“一O一”高地上空顿时血肉横飞,嚎陶四起。
十六时二十分,我八十二团一营向主要突击点“一O一”高地发起进攻。三营兵分两路,直奔高家屯石头山和“九二”高地。借着裹卷山头的滚滚尘烟,战士们飞速动作,突然出现在敌人面前。
惊慌失措的敌人正待反抗,一排手榴弹立即落在他们头上。阵地上顿时刺刀飞舞,杀声震天。战士们“为阶级兄弟报仇”的熊熊怒火,和“全歼敌人,坚守阵地”的顽强意志,成为不可抗拒的力量。
激战半小时后,“一O一”守敌一百八十多名全部被歼;盘踞在石头山和“九二”高地上的敌人,在战士们的冲击下,未及几个回合,就吓得抱头鼠窜了。
红旗—被战士的鲜血染得更加鲜艳的红旗,重新飘扬在高家屯阵地上了!
敌二O七师第三旅用尽三个团的兵力,连续对我军进行十个小时的攻击,结果就像碰击石头的鸡蛋,落了个壳破浆迸。整个正面进攻的敌人,如同戳破了口的皮球,顿时泄了气!
现在敌人的炮弹,只稀稀疏疏地在阵地上响着,如同在遭到一场痛击后的惨叫,一场恶病中的喘息和呻吟。
在敌人疲惫不堪的时候,我小股出击部队以神速的动作,悄悄地插入敌人的阵地。我八十六团一营奇袭水淦,俘敌八十七师一个班;我八十二团一连袭击高家屯西北的十里岗子,俘敌一六九师哨兵一名。
(五)
在矮小狭窄的纵队指挥所窖洞里,师以上干部会对当天敌我情况进行冷静的分析和讨论。看来,敌人在我第五、第六纵队威逼下,为争取时间迅速夺路逃跑,明日势必全力猛攻,这已经是定局。
现在的中心问题是:敌人的主要突击方向将指向哪里?会不会由于今天高家屯的严重受挫,而矛头另指?……不!我们根据敌主力已大部靠拢黑山东北地区,敌一六九师已逼近高家屯阵地等情况,很快地取得一致的结论:高家屯阵地,明日可能仍为敌人的主攻方向。这不仅由于高家屯阵地险要,更由于高家屯历经一整天炮击之后,如今已变得遍体鳞伤,明显地暴露出它易攻难守的态势。敌人是不会看不到这一点的。他们在高家屯投下的数千颗炮弹,是不会让它只起到一天的作用的。
于是,迅速作出调整防御部署.确定二十八师连夜加强高家屯工事。我进一步强调纵队党委的决心说:“明天,是起决定作用的一天了!要是说今天我们头上挨的是千磅炸弹,那么明天我们头上挨的就一定是万磅炸弹。但不管我们头上有多大压力,只要主力没有赶到,我们就一定坚决守住。今后的作战方案,不管哪个师都是这么一句话:‘丢了,马上拿回来!”
冬夜,寒风携带着浓烈的硝烟气息,在阵地上空不时地呼啸。在炮火中翻滚了一整天的战士们,唯一作为御寒用的绒毯烧焦了,薄不经寒的单衣烤糊了。各级指挥员和机关干部把他们的大衣脱下来,把他们的绒毯拿出来,都送给了可亲可敬的战士们。
大路上,人流滚滚,车马如潮。白天,黑山村镇的老乡们,冒着炽烈的炮火,奔跑在山头阵地之间救伤员、抬担架;黑夜,他们迎着刺骨的寒风,拖着疲乏劳累的身子,争抢着扛铁轨、抬木料。在这里,你分不出军和民,分不出谁是战士,谁是老乡。人们深深感觉到:守卫着黑山、大虎山的,不仅仅是我们一个纵队,还有那真心实意拥护我们的人民。
二十五日,一阵天崩地裂般的炮声,撕破黎明的帐幕。昨天遭到惨重打击的敌人,今天显然恼羞成怒了。一开始,敌人即调集大部重炮群,指向高家屯,扩展轰击幅度,“一O一”,“九二”、石头山以及高家屯最南端的下湾子,都淹没在一片炮火之中。持久不息的响雷,腾腾翻滚的烟云,把整个阵地都吞噬了。
这天,敌新六军一六九师,代替昨天遭到严重伤亡的青年军二0七师第三旅。我八十二团二营坚守高家屯一线,以该团一营及八十四团全团作为随时反击高家屯的预备队。
八时,炮声刚停,十架敌机飞临上空,进行轮番低空轰炸、扫射。接着,敌一六九师倾出全师兵力,向我“一O一”、“九二”、下湾子,以成团的密集队伍发起猛攻。一场激烈、残酷的阵地争夺战,立即在高家屯一线展开了。
狂妄自大的敌人,满以为在经过一阵猛烈的炮击、轰炸之后,我山头上的战士已毫无生存的余地。殊不知我军战士在炮火轰击期间,机智灵活地隐蔽在山背的防炮洞里,待炮火一停,即闪电般地突然出现在敌人面前,成束的手榴弹势如骤雨,机枪火力密如火网,向拥挤成团的敌人不断倾泻。刹那间,各阵地前敌人倒下一片。敌人在一小时内向高家屯阵地发起的三次冲锋,就这样连滚带爬地被击退了。
敌人三次冲击未成,就在高家屯石头山使出残酷的手段:以一个连的兵力向我石头山发起冲锋,待我守备分队一个排与敌人扭打成一团时,敌人立即发射猛烈炮火,将其一个连作为牺牲品,不分敌我进行残酷轰击。敌人一个连就在咒骂嚎陶声中,被上司亲手指挥的炮火全部打成“炮灰”。我一个排也大部伤亡,石头山失守了。
敌人夺取了石头山,我“九二”高地五连的侧翼因而暴露。十时,敌人以四个营的兵力,由石头山向“九二”高地发起夹击。敌人冲锋队伍一暴露在我炮兵射界内,贺师长立即指令所属山炮营,向敌人发起猛烈轰击。敌人未及靠近我阵地,就遭到很大杀伤,纷纷败退下去。于是敌人调集几个重炮群,向我山炮阵地进行疯狂的压制射击,又纠合四个营仍按原路冲向五连阵地。我五连战士在连长、指导员相继阵亡的情况下,班、排长自动代理指挥,以密集火力杀伤敌人一百余名,连续击退敌人的两次冲击。此刻,我五连阵地只剩下十余名战士了。
当敌人以两个营分三路发起第三次冲锋时,五连战士机智沉着地把敌人放进三十米内,突然投出成束手榴弹,杀伤敌人三十余人。敌人不顾伤亡,仍蜂拥而上。战士们拉响成束手榴弹,敌人成堆倒下,我五连战士也全部壮烈牺牲。
(六)
敌人占领“九二”高地后,矛头立即转向“一0一”高地。一六九师将其进攻部队组成两个团,每次用两个营以上的兵力,在督战队的威逼下,向“一0一”高地发起潮水似的冲击。冲击不成,马上调动炮群,进行报复性的轰击;接着又组织第二梯队发起连续冲击。我二营四、六连战士,在营长侯长禄沉着指挥下,在寸草不生的石头山上,时而机智地进入山后隐蔽,时而以一个班的兵力,突然出现在山腰敌冲击群背后,用威力强大的爆破筒投掷在敌人头上,杀得敌人前后难以招架。当敌人逼近阵地时,战士们即以弹坑为工事,以敌尸为依托,每次都把敌人放进最近距离内,突然给敌人以密集火力的杀伤。
就这样,反复争夺二十余次。相持到下午二时,阵地前敌尸堆成山,不论督战队如何高声喝斥,敌冲锋群也没有一个人敢前进一步。这时我坚守山头的战士,看见气极无奈的敌人,又在山脚下搬出蒋介石的“老法宝”—用金钱利诱,组织所谓的“敢死队”。只见那些手执“金圆券”的督战官在山脚下连连吐喝道:
“兄弟们!廖长官知道你们勇敢善战!现在组织‘敢死队’,参加者每人奖励十万元!头一个冲上去的,奖金再加一番!”
也许是国民党的“金圆券”不值钱,也许是士兵们觉得为“十万元”丢条命太不合算,所以,督战官叫喊了半天谁也不动。于是督战官又喝道:
“现在每人再加五万!勿失良机,弟兄们冲呀!”
他们就这样喊喊叫叫,不知最后究竟加到多少万,才勉强组成一支三百多人的“敢死队”。随着一阵炮击,“敢死队”蜂拥而上。
但他们刚冲至山腰,即遭到我迫击炮火的严重杀伤。待冲至我阵地跟前,二营战士一面投出密如冰雹的手榴弹,一面向敌人高喊:“你们不是‘敢死队’,你们是‘送死队’!你们是国民党抓来的穷哥们,你们受国民党的欺骗了!他们出钱,是要你们为他们卖命,家里的人却没有饭吃……”
战士们一阵喊话,象针尖一样刺痛了那些平日受尽欺压的国民党士兵。“敢死队”溃乱了,任凭督战官哇哇喊叫,队伍象决堤的洪水,倾泄而下。“敢死队”一下子被打掉三分之一。气急败坏的敌人,终于孤注一掷,使出了最后的一着:
由国民党党徒和尉以上军官组成的“效忠党国先锋队”,很快就在“一0一”高地的山脚下排成一线,这些流氓、恶棍和地主子弟,现在已成为廖耀湘手中最信任的、也是最后的一张“王牌”。
敌人的炮击又开始了。这次炮击是为掩护其走狗党徒们的进攻,显得格外疯狂、猛烈。碎石、沙土、热辣辣的气浪、又苦又辣的硝烟味,组成一股粗暴的狂风窒息着战士们的呼吸。“一O一”高地在经过两整天炮击之后,山头被削去两米,实际上已变成“九九”高地了。现在,战士们就在那烧成焦黑色的沙石堆里滚着,他们已连续进行六、七个小时的激战,都忘记了寒冷和饥饿。在战士们心里,只剩下这样几个很简单的念头:“把自己保存住,把敌人杀下去!”“我们把敌人拖住,敌人就逃不掉!”现在,战士们血红的眼睛,对天空、原野、远山似已失去视觉的作用,只是狠狠地盯住敌人。
他们知道熬过这一场炮击,跟着将是和一群恶狼的血战。在这场战斗里,他们将亲自宰掉那些人民的死敌!
然而,在阵地上他们已经不足一百人了。在这不足一百人中间,许多还是身负重伤、坚持不下火线的人;同时,子弹、手榴弹越来越少。对所有这些,战士们还来不及考虑它的严重性。敌人的炮火这时突然停住,那些党徒们排成一字队形,组成五、六道人墙,前呼后拥地冲上来。
此刻,每一颗子弹、每一颗手榴弹,都是很宝贵的。营长侯长禄沉着地指令机枪射手们,首先将敌人的指挥官击毙,然后再将这群“无头之鸟”放进三、四十米内,集中所有步枪火力,成排地消灭掉敌人。你看:每当敌群里出现新代理指挥官的时候,子弹立即准确地飞到了他的头上。敌人的冲锋队伍,顿时混乱了。于是,那些国民党党徒们,开始相互谩骂起来。
就这当儿,我们的手榴弹凌空而至,劈头爆炸,一些家伙骂声未停就一命呜呼了。未死的敌人又重整队伍,“呜嗽”地喊叫着冲杀上来。由于敌众我寡,敌人终于冲上了阵地。战士们端起安上刺刀的枪支,朝着那些顽固的敌兵展开了一场英勇的肉搏战。有些战士身负几处刀伤,坚持不倒,用双手狠狠掐死敌人;有些腿负重伤的伤员不能站立起来,就在敌人迫近他时,拉响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就这样反复扭打二十余分钟,敌人在我四连一个班的反击下,终于连滚带爬地溃退下去。
敌人用猛烈的炮火,再次轰击我“一0一”高地。这时,敌人不先从正面突破,一面以占领石头山之敌攻进我黑山城北孙家屯,一面又以占领下湾子之敌攻占我黑山城东的“九四”高地。致使我“一O一”高地处于三面受敌,情况十分危险。在此紧张情况下,我八十二团军事教导队队长张国机智果断地带领全队学员,以迅速勇猛的动作,歼敌一个排,夺回了“九四”高地。我八十二团三营用白刃反击,驱出孙家屯之敌,并追敌至十里岗子。虽然黑山正面威胁得到解除,但“一0一”高地终因三面被困、弹尽人寡,于下午四时被敌人攻占了。
“一O一”高地失守,又一次打开了黑山的门户。“一O一”高地必将成为敌人的火力立足点,直接威胁我整个黑山阵地!我们迅速商讨后,认为“一0一”高地务必立即夺回,否则敌人很可能乘势直插黑山,其后果是非常严重的。贺师长在电话里请示:“是否等到晚上再反击?”我说:“一定要黄昏前反击{我们现在虽然极度疲劳,有伤亡,但敌人的疲累、伤亡比我们更大!晚上攻,敌人就喘过气来了,工事也修好了。哪个划得来呢?当然是现在就攻。攻到山头天就快黑了,天黑了就是我们的天下。你认为对吗?”贺师长坚定地回答:“我们坚决执行命令,马上组织反击!”
纵队领导心里何尝不了解二十八师当前的处境。今天上午,在高家屯浴血奋战同时,敌七十一军又以两个团的兵力,向大白台子发起猛攻。我八十三团三营战士,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以死打硬拼的精神,连续击退敌人三次冲击;当前沿阵地被敌人突破时,我三营指挥员机智果断地及时进行反击,将敌人驱出阵地。现在,大白台子的枪声,算是沉寂下来了。但八十三团阵地寸土未失的胜利,难道不是他们付出重大代价的结果吗!而八十二团、八十四团,在经过两整天反复厮杀之后,他们现在又能抽出多大兵力来组织强有力的反击队伍呢?我们不禁为二十八师的反击而担心。我提出调八十九团二营由大边壕向高家屯增援,作为反击高家屯的第二梯队,政委表示同意。我叫张参谋迅速下达命令后,立即去黑山城北观察。
我来到城北炮兵阵地时,二十八师政委晏福生告诉我:贺师长已去前沿指挥所,亲自指挥战斗去了。我用望远镜观察敌人,只见东北方向的胡家窝棚,有大批敌人蜂拥而出,黑压压一片,直奔韩家窝棚方向而来。敌人这一行动,明显地是为了增援高家屯,并为下一步攻击作好兵力准备。我立即指令二十八师山炮营,炮击胡家窝棚村前公路。十分钟猛烈的炮火急袭,杀得增援之敌东歪西倒,前碰后撞,爬的爬,滚的滚,纷纷龟缩到胡家窝栩去了。我们的炮声刚停,敌重炮群马上进行报复,轰隆隆一片炮弹,顿时在阵地前后爆炸开了。
下午六时,我八十二团全部和八十四团三营所有兵力,随着一阵猛烈的炮火,分四路直扑高家屯。我八十二团一营主攻“一0一”高地;八十四团三营从两侧包围;八十二团二、三营则分成两路,直取高家屯石头山与“九二”高地。全纵队都把愤怒和力量,放在二十八师这把弓上。四路队伍如同四支脱弦的利箭,笔直插向敌人的心脏。所有的山炮、迫击炮和步兵炮火,都朝着山背猛打,似为他们“擂鼓”助威。
八十二团一连在战斗英雄倪恩善率领下,担任夺取“一O一”高地的尖刀。他们是那样巧妙、灵活地避开敌人的机枪火力,三跑两跳就登上“--o-”高地的山腰。随着一连串轰隆隆巨响,战士张连发连破敌人四个机枪火力点,把红旗插上“一O一”山顶,接着又枪挑两个敌人,俘虏九个敌人。我八十四团二、三营也乘势攻上石头山与“九二”高地。激战半小时,至六时五十分,高家屯阵地终于全部收复。我们听到高家屯反击成功的报告之后,一块千斤重石,才从纵队指挥所每个同志的心上落下来了。
这天,廖耀湘兵团使尽他的重炮部队,倾出他五个整师的兵力,以高家屯为主要突击方向,向我纵队发起了成营成团的集团冲锋。现在,为时一整天的攻击,在他们疯狂的炮击声中,颇有“声势”地宣告停止了。他们除了站在冲锋出发地,遥望着那遗弃在我阵地前的数千具尸体,还有什么更“辉煌的战果”能使他们聊以自慰的呢?
我东北大军在野司首长指挥下,已经不允许敌人再继续做它“西进”的美梦。就在我十纵队顽强阻击的同时,我第八纵队东进台安,斩断了敌人逃向营口的退路;我第五、第六纵队又从新立屯南下关上了敌人窜回沈阳的大门。现在,敌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一待我攻占锦州的主力北上,敌人马上就成为“网中之鱼”了!
我们向往已久、日夜期待着的“一声春雷”,终于在二十六日拂晓前三时,响彻在我整个阵地上空了!野司首长一道急电,如同一道冲天光柱,照亮了这胜利反击的前夜。
“北上主力已到达。敌已总溃退。望即协同一、二、三纵队,从黑山正面投入追击。”
从十月二十三日至二十五日,我十纵队顽强阻击五倍于我之敌,杀得敌人尸横遍野,寸土未进。一纵队副司令员曹里怀,率领着几个参谋人员,赶到我纵队商议追击部署来了:我紧紧握着他的手,兴奋得难以自抑地说:“老曹!你们四天赶了三百里,可真是大大地辛苦了!来吧,现在一盘‘肥肉’摆在我们面前、你们看哪块最沮巴’,就由你们随便挑吧!”曹里怀也有趣地笑道:“我们一跑来就抢吃最肥的‘肉’,不是太没有礼貌了么?”说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那种为迎接共同胜利的自豪心理,兴奋得多么难以掩饰!
二十六日四时,我纵队三个师同时向大虎山以东地区,全线投入反攻。此时,廖耀湘兵团被围困在大虎山以东,已被我东北大军压挤在仅有一百二十平方公里宽的狭长地区内了。这真是“瓮中捉鳖”、“关门打狗”。十月的辽西平原,顿时象一口烧并的锦,划破黑夜的出膛枪火象沸腾的开水到处滚动。只听得枪声密如炒豆,杀声此起彼伏。憋在战士们心里的怒火,现在得到最痛快的发泄了。在敌人全线溃乱的时候,战士们懂得:哪里发现枪声,哪里就有胜利;只要猛冲、猛打、猛追,跟着来的就一定是加倍的收获。
二十六日,我三十师进至大小吴家台,歼敌两个整团;我二十九师进至正家窝棚,歼敌两个营;我二十八师于高家窝棚歼敌一个团后,又于乔家窝棚歼灭廖耀湘兵团司令部及兵团所属大部炮兵和描重部队,缴获敌兵团全部重炮和汽车。此时,我东北各路纵队由西、北、南三面向东继续压缩,并迅速与东面的第五、第六纵队靠拢。敌人的各军各师混成一起,溃不成军,毫无战斗力了。溃逃的敌兵见到我军战士就举手问:“我们的枪向哪里缴啊?”我后勤人员及男女宣传员,也纷纷四处捕捉俘虏。敌人遗弃的汽车、大炮,扔得遍野都是。战士们高兴得走起路来一蹦一跳。
二十七日,我纵队乘胜前进,于黄家窝棚歼敌第十四师残部,和第一纵队第三师胜利会师。黄昏,廖兵团残余新二十二师及各军零散部队,最后窜至长岗子、六间房地区,被我第七、第八纵队迎头截住。我第一、第三、第六、第十纵队纷纷赶到,迅速将这部分敌人全歼。就这样,经过为时两整天的追击战,敌人东北主力之主力,连同廖耀湘本人一起,在这辽阔无际的辽西平原上被我东北大军一举全歼了!
廖耀湘兵团被歼后,沈阳、营口的解放已是指日可待。我第十纵队因黑山阻击战成功,荣受野司首长来电嘉奖。在奉命去北镇休整的路上,我们遥望黑山阵地,只见山头硝烟仍在徐徐飘散;染满烈士鲜血的“一O一”高地,在经过一场战斗的洗礼后厂如今显得更加雄伟!
北风,吹来了漫天鹅毛大雪,飘落在喜笑颜开的战士们的脸上。这雪花,将很快覆盖住这块被战火烧焦的土地。它将孕育着一个真正美好的春天,孕育着一个永远属于东北人民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