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钟涵 忘却 先生 记忆 不能

不能忘却的记忆 | 钟涵先生二三事

jnlyseo998998 jnlyseo998998 发表于2023-03-23 10:40:02 浏览30 评论0

抢沙发发表评论

2023年1月初,中央美术学院教授钟涵先生离世。他曾从动荡不安的旧中国走来,历经民族危亡的艰难岁月,一路披荆斩棘,走向和平盛世;他曾手握画笔,书写民生画卷,描绘祖国大好河山;他曾承前启后,薪火相传,为中国的美术教育事业鞠躬尽瘁。《中国文化报》特刊发缅怀文章,从他的人生历程中、从他的点滴小事中,从他的艺术中回忆先生的音容笑貌,追寻他的高尚品德与人生理想。

▲ 黄河初醒(油画) 钟涵 70×127厘米 1982年 中国美术馆藏

钟涵先生走了,我时常会想起他,想起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因为钟先生留给我的印象太过深刻。

中央美术学院的老先生们一直受到业界的瞩目和尊敬,钟涵先生更不例外。实际上人们平常很少有机会见到他们,但凡在一些场合能够接触到他们都会让人感到很珍贵、很亲切。因为工作的缘故,我倒偶尔有些机会见到钟先生。钟涵先生给我的一个深刻印象就是他对于学术似乎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热忱。只要是参加学术研讨,钟先生仿佛青春焕发、精神抖擞、聚精会神、不知疲倦。即便到了九十高龄,在参加研讨会时,他仍能作长篇发言,而且从头听到尾,精神十足,不可思议。

钟先生似乎也有些执拗,比如上下台阶或路面不平,要是有人想上前去搀扶他,他会很不情愿地把你的手划开,“不要,不要”,自个径直往前,脚步却有些不稳的样子,让人又担心又感到好笑,看到他不服老的样子很是有趣。最近两三年,我和钟先生私下交往多了起来,不仅过往的印象变得立体和鲜活,紧张感也悄然消失了。

第一次看手稿

2020年6月初的一天,我接到钟涵先生的电话。钟先生说,他的作品被选中参加在中国国家博物馆举办的“新中国70年70家”展览,展览负责人邀请他写一篇文章,但他不了解具体要求。后来我经过询问,把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他。很快钟先生就把稿子写好了,执意要让我看看,还为此亲自到我家里来。这摞稿子大约有10张,写在A4纸上,密密麻麻,有的地方划圈删除,有的增写,看得出来,反复修改了多遍。此外,还有其他手写的稿子,内容和这篇文章相近,不知是什么时间写的。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钟先生一字一字手写出的这么多稿纸,心里很是感叹,这要花费多少功夫?此时,钟先生已是92岁高龄。不用说他认真严谨的工作态度,就是在这样的高龄,还愿意花费如此精力去手写一篇文章,敢问有几人能够做到?后来我把钟先生的手写稿打印出来,老先生又在打印稿上再次修改,之后再打印、再修改,如此三四次,稿子终于完成,最后我把稿子转发给展览方,钟先生放心了。这件事让我深刻感受到钟先生待人接物和认真工作的方式。

展开全文

哲匠

有一年9月,我接到钟涵先生的电话:“喂,是宛少军同志吗,我是钟涵呐。”“我写了一个稿子,又要麻烦你了。”哦,当然没有问题。回到家拿出稿子,看到写满字的A4纸居然有20多张,每张右上角标注了序号,稿纸上面还是有诸多圈改、增删符号等,我好生感慨,老先生这又花了多少精力啊!因为打过一次稿子,我对钟先生的笔迹就有些熟悉,打起来比较快一些,打完的稿子居然有1万余字。

这次的稿子是清华大学校友会的约稿。钟先生于1946年进清华建筑系,对清华始终有着一份特别的情结。他这篇文章的题目是《往复的哲匠之路自述》。在钟先生画室里,他向我解释到,“哲匠”不是他造的词,而是中国营造学社前辈朱啟钤先生在《哲匠录》里说的。我不知道朱啟钤先生是谁。“哦,我找给你看看。”老先生就是这么认真。钟先生的书房有好几间,每一间的书架上都放满了书,像个图书馆。书架中间,人要侧着身体才可以进去。钟先生转了几个书架才找到《哲匠录》。他打开其中一页,找到叙述“哲匠”的那个段落指给我看。钟先生在文章的最后题注中写了一段:“本文题目中的‘哲匠’一词取自营造学术研究前辈朱啟钤先生30年代为中国营造学社成立提出的主张。他破除旧时轻视建筑仅为匠工的陈言而提出倡议,认为其职业修习必须以道器相结合融汇,称为‘哲匠’,并编纂了中国营造史上的《哲匠录》。本文作者自当年上清华以来,深受教益。这里是扩大的借用。”这不仅展现出钟先生治学的严谨,也是他学术精神的最好注解。

钟先生真是爱看书,他时常去逛书店。很让我惊奇的是,他的书桌上常有新出版的书是我不知道的。每次看到他桌子上的新书,我就赶紧拍照以便回来买。好几次他见我在翻新书,都说这本书送给你。钟先生已经送给我好些书了。钟先生看书非常认真投入,我常见到他看过的书里页边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了心得感想。一位90余岁高龄的老先生,读书居然还如此用功用心,这种学习和钻研的热情劲头,简直令人称奇!

留学比利时五人展

2021年春节后,疫情似乎趋缓。3月的一天,钟先生告诉我,杭州全山石艺术中心要举办“问道寻源——留学比利时五人油画展”,全山石先生已经筹划了好长时间。全先生眼光独到,留意到欧洲油画传统中北方佛拉芒画派的脉络和重要性,而中国有一些重要的油画家曾经在比利时留学过。除了参加展览外,全先生还约请钟先生写一篇关于留学比利时的文章。钟先生十分重视这次展览,他开始为展览挑选作品。他的画架上正放着一张作品《五台山显通寺》,这幅作品我此前在印刷物上见过。钟先生说还不理想,需要再改改。我觉得这幅作品已经很有味道了,真不知道钟先生还需要作怎样的加工。他说这张画如果赶上展览就拿去展览,赶不上就算了。有一天晚上,我去他画室,看到他把这幅画放在自己的腿和桌子中间,用刮刀用力地刮着画面,地上已经落了一层刮下来的颜料碎末。我看了直心疼,心想这么好的画面为什么还要刮掉呢?钟先生说,还要改改,现在颜色太厚了。后来在展览上我终于看到这幅画,钟先生可能是最后改得满意,赶上展览了。不得不说,最后的效果真是好,那个画面的味道难以用语言描述,这是多少次抹去重来得到的结果,一两句话岂可说得清楚?钟先生的画几乎都是这样画出来的,谁也不知道每幅画的诞生背后他究竟花了多大的功夫。

和钟先生在一起的时光非常愉悦和珍贵,他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有些事早已过去了,却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无法忘怀。

永远怀念钟涵先生!  

2023年2月12日《中国文化报》

第2版刊发特别报道

《不能忘却的记忆——钟涵先生二三事》

责编:陈晓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