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成群的匈奴男女颓败地圈坐在地,在汉军将士铁戟寒光的映衬下,显得异常迷惑。
远处山麓香烟袅袅,简易的碎石圜丘内,汉人叩拜祷告,献牲献祭,肃穆之下是掩饰不住的志得意满,与圜丘外瘫跪在地的屯头王、韩王等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祭天圜丘内的苍颜老将,一手托着兜鏊,一手紧握环首刀柄,目光睥睨着草原深处的天际,眼神中闪烁着悸动的微光。
老将背后,一面大红的帅旗随风鼓动,上书“前将军李”四个篆字,遒劲有力的笔锋仿若刀劈斧砍一般,深深刻进匈奴人的骨髓里。
等等……
狼居胥山,封狼居胥……
帅旗不应该写着“骠骑将军霍”吗?圜丘内祭天封礼的应该是英姿飒爽的年轻将军啊,怎么变成了一位白发老将呢?
难道时空错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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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口相传的“飞将军”传奇之中,李广有两个最著名的标签,一是王昌龄《出塞》中人物不明的“龙城飞将”,二是王勃《滕王阁序》中千古哀怨的“李广难封”。
李将军名气高,人气也高,甚至隐隐高过名垂青史的卫青和霍去病。李将军这么有名,咋就“难封”呢?
汉武帝时,想凭“武功”得到爵位,必须做到以下五点之一:一是斩首千级以上;二是俘虏或斩杀敌酋、大臣、阏氏等;三是在战役中起到决定性作用;四是父亲立功战死,儿子封侯。
李广至死未得侯爵,我们再来看看他的老战友们又怎样?
左将军公孙贺,早在公元前124年,就因擒获匈奴王,获封食邑一千三百户的南奅侯;
中将军公孙敖,跟李广一样爱迷路,虽然这位老兄经常被判刑,但是同样在公元前124年,因功获封食邑一千五百户的合骑侯;
后将军曹襄,不用打也是侯,老祖宗曹参,气不气人;
公元前124年,跟着卫青受功封侯的还有一大批,诸如韩说、李息,赵不虞、公孙戒奴等人,还包括跟李广一同从军的本家兄弟李蔡。
连自己的儿子李敢,也因为北逐漠北得了个关内侯,更别提什么霍去病的冠军侯以及长平侯卫青和他那也封了侯的三个儿子了。
“名将”李广是生不逢时?还是徒有其名?
早在文帝之时,皇帝便赞叹勇冠三军的李广曰:“惜乎,子不遇时!如令子当高帝时,万户侯岂足道哉!”
文皇帝的话,既是对李广勇猛的击节赞叹,但又仿佛如巫蛊一般注定了他一生的悲剧。有人分析说文帝慧眼识人,此话出口一语双关,李广这般勇猛有余的将领,也只能在猛人乱战的高祖时期有用处,搁在这时期想要封侯可就难了。
李广真正名声鹊起是从汉景帝时“七王之乱”开始的,他随周亚夫征讨吴楚联军,因阵前夺旗而声震四方。
但是一切都是注定的,他在昌邑建功,却受了景帝最厌恶,窦太后最宠爱的梁王颁发的将军印信,实在有种好死不死的感觉,所谓“大功”也就平白消弭掉了。
“七王之乱”后,李广历任七郡太守,在右北平任上得了那个著名的“飞将军”称号,可见匈奴人是敬佩他的勇猛的,但见他的战例,大概率了解到李广是个合格的守将,至于进攻则相对呆板,桎梏于传统的汉军对战模式。
这其后,李广参加了武帝组织的四次大规模讨伐匈奴:
第一次是公元前129年,汉军四路合围匈奴,从雁门出发的李广不幸遭遇匈奴主力,被俘后侥幸逃生,而初出茅庐的卫青则直捣龙城;
第二次是公元前123年,汉军六路北进,后将军李广展开迷路技能,无功而返。
第三次是公元前121年,与博望侯张骞夹击匈奴,功过相抵。
第四次是公元前119年,从前将军变成偏师,再度发挥迷路技能,自刎而亡。
自公元前129年,李广几上几下的征程,伴随着一位将星的崛起,卫青从闪击龙城开始,一路狂飙猛进,七战七胜,成就了不世功业。
这之后又有一颗将星如流星划过历史的天空,霍去病,闪耀而逝,名垂千古,万世仰敬!
首先要感谢那位“忍辱负重”的太史公,“功业”不济的李广在《史记》中被单独列传,而名传千载的另俩位则被合并“列传”。
可能太史公对“悲情英雄”李广有种心心相惜的戚戚之感,他理解李广,也同情李广,所以有了那句“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也有了对霍去病取得不世功业的“天幸”描述。
事实上,真正让李广蜚声史册的是唐朝,找不到祖宗的老李家给自己按了个祖先,秦将李信的后代李广和李敢。
一时间“飞将军”的待遇直线上升,千年未曾被人提及,突然开始名声大噪起来,诗人们纷纷发挥才情,猛烈歌颂李家先祖,也成就了未来李将军的名气。
诗仙李白有诗《胡风五十九首》:“苦战功不赏,忠诚难可贵,谁怜李飞将,白首没三边。”
卢纶《塞下曲》:“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林林总总,唐代歌颂李将军的诗篇众多,可以说李广是被唐诗捧红的名将。
太史公评价霍去病“天幸”,其一暗指霍军多为偏师,匈奴正面有其他主将力战,使其得以发挥灵活机动的特点,以少部分兵力取得胜利。其二也可能隐含了汉武帝强力支持的背景。
霍去病领兵出战,向来得最好的兵,最好的路线,同时他也能最好的贯彻汉武帝的意图,某种意义上讲,霍去病就是汉武帝的影子,是他在作战意图上最好的“象征”。
李广可以吗?
我们抛开“天幸”一说,只说李广能那样打仗吗?
答案是否定的!李广的“不成功”,是与其性格特点密不可分的,首先是心胸不够宽旷,从他杀霸陵尉一事上足见端倪,数年怀恨一件小事儿,而用卑劣手段害之,足见心胸难以为帅。
其次虽勇猛,但战法呆板,“尝为陇西、北地、雁门、代郡、云中太守,皆以力战为名”,过于强调力战,缺乏灵活的应变能力,很难像霍去病一般机动执行既定战略。
再则是过于自负,“典属国公公孙昆邪:李广才气,天下无双,自负其能,数与虏敌战,恐亡之”。李广七任太守,其作战特点和能力早已被满朝公卿廖记于心,这也就有了最后一次河西之战时,汉武帝战前叮嘱李广不可为前锋的故事。
最后,就是不善于与人沟通,这也契合了河西之战后,卫青使人追问迷路因由时,李广的极端情绪。当然这一战肯定有卫青关于公孙敖的私心,但总体上李广的能力问题才是主因。
李广是汉军旧有作战模式的代表,很难像霍去病那样作战,也难以如霍去病一般得到完全的信任和支持,像霍去病一样作战,纯粹是一个假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