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看韩国电影、煲韩剧时,经常看到男女主角共同享用一份热气腾腾的部队火锅。口水滴下来之余,也会好奇这种料理为什么叫部队火锅,背后的故事又是什么呢?
韩剧里的部队火锅
话说1945年8月,日本无条件投降,朝鲜半岛终于摆脱了将近半个世纪的日本帝国统治,然而,却没能得到期望已久的和平。
1945年后,美国和苏联以北纬38度线为界进驻了北朝鲜与南朝鲜,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夺走了几百万人的生命,撕裂了数千万个家庭,朝鲜半岛从此南北分治。
1953年,战争总算暂时停止,但美军并没有就此撤离韩国。美国与韩国签订了《韩美共同防御条约》,获得了在韩国驻军的法律依据,从此长期驻留。而部队锅,便是诞生于驻扎美军与韩国当地居民的互动中。
其实有点像咱们的“东北乱炖”
关于部队锅的起源主要有两种说法,这两种说法并不冲突,也都跟美军基地有直接关系,可能仅仅是时间顺序上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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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种,是来自美军基地剩菜说。
在战后物资匮乏的状况下,许多挨饿的当地居民听闻“美军有吃不完的食物”的传言,便时常去捡美军基地丢弃的食物。
根据韩裔美国学者Grace M. Cho搜集的口述访谈,这些残羹剩饭“往往混着各种食物的残渣跟烟蒂”,虽然恶心,但却得以让他们生存。
最重要的是:“有些人从剩菜中找到了粉色的火腿,并将之放入汤里”──这裡所谓的“粉色火腿”,指的正是午餐肉,而这也成了部队锅的原型。
另外,作家安定孝在他的小说《银马》中,也提到了部队锅的历史。
在故事中,人们把从垃圾堆捡回来的鸡骨头、芝士和肉一起丢到锅里煮熟,称这种吃法为“联合国汤”(当时美军被称为联合国军)。而不仅是小说中提及的“联合国汤”,也有其他人称它是“垃圾汤”和“猪食粥”等,这些都是部队锅的前身。
第二种,则是来自黑市的说法。当时在韩国购买美国商品是违法的,因此有些人会从黑市取得从美军基地走私来的物资。
在肉类被视为奢侈品的那个年代,午餐肉是黑市中最受欢迎的交易食材之一,而许多人会将从黑市买来的午餐肉放入锅里用水煮,这也成了部队锅的起源。
被认为是发明部队锅的老奶奶 Heo Gi-Suk(허기석),就曾在BBC的采访中指出“当时没有什么吃的东西,但我拿到了一些火腿跟香肠,那时能获得肉类的手段只有从基地走私”。
根据《TIME》杂志在1959年的报导,当时约有价值9万美金的美国商品流到韩国的黑市。
而向黑市供应基地物资的主要群体则是嫁给美国士兵的韩国女性,因为只有她们才能自由进出美军基地。
但是,走私也伴随着极大的风险。韩国政府严格取缔非法交易,甚至有人因走私午餐肉而被判了死刑。
Grace M. Cho 的一位韩国朋友提到,她的母亲会跟走私商人购买午餐肉。
而另一位朋友的母亲自己就是走私商人,她们会到美军基地寻找所谓“浓妆的女人”,从这些女人身上获取美国产品,再转卖给其他人。
而“浓妆的女人”,指的就是美国军人的韩国配偶。
Grace M. Cho 回想起2002年她要回韩国时,打算带美国的巧克力给亲戚吃。对此,她的母亲竟担心带那么多美国产品回韩国“会惹上麻烦”,而且“会被认为是在黑市卖的”。
看到母亲的紧张反应,她才明白,与美国人父亲结婚的韩国人母亲,或许正是那个“浓妆的女人”。
可见,在缺乏物资的年代,即便是冒着巨大风险,人们依旧会为了求生存而走私美军物资。这是无奈、也是悲哀。
时至今日,走私的阴影已经远去,随著冷藏技术的进步与经济发展,已经是到处都能买到肉类的时代。
尽管如此,战后不久的习惯却保留下来,韩国人依然会买午餐肉加入辣汤里,煮一锅热腾腾的部队火锅。
所以说,直到今天,战争仍影响着人们的日常生活。
走过了战争的年代,韩国在80年代后进入经济高速成长期。90年代末,部队火锅作为受年轻一代青睐的“怀旧菜”而重新走红,许多主打部队锅的餐厅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那么部队火锅为何会再次复兴呢?
根据研究韩流文化学者的说法,部队锅潮流的爆发,背后是“爱国消费主义”的推波助澜。
身土不二
韩国政府在90年代推出了名为“身土不二”的国家健康饮食政策,以“韩国人吃适合韩国人身体状况的食品”为口号,鼓励本土特色的餐饮业成长。
同时,在1997年的亚洲金融风暴下,韩国经济遭受严重冲击,民众也只能在国内市场消费。
学者指出,是“经济与爱国主义两个因素互为结合,造就了韩国本土饮食文化重生的动力”,而部队锅的复兴,正是“这种传统的民族保护国家特色的文化彰显”。
部队锅走过战后的饥饿与萧条,如今成为代表韩国“民族”的食物──其实食物本就被赋予国族的论述,定义何谓“我国”与“外国”、何谓“传统”与“非传统”。
然而,如同辣汤代表韩国,午餐肉代表美国般,部队锅跳出了单一的分类,作为一种“韩美混血”的料理,体现了韩国与美国交织的身份认同。
“哭著吃过饭的人,是能够笑着往前走下去的”
吃部队锅,对老一代韩国人来说,伴随的是战争与贫穷的创伤;而对年轻一代来说,更多的是对于那份记忆的共享。
这份出自战争悲剧的菜品,现在已成为代表韩国的味道,连结着韩民族的共同情感,持续飘香。
宫崎骏说“美食是最好的慰藉”,反过来说,能够慰藉人心的食物都是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