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乱华：祖逖闻鸡起舞，赵染夜袭长安
话说王澄、卫玠相继死亡，琅琊王司马睿于是别用华谭为军谘祭酒，华谭先为周馥属吏，走依建业，司马睿尝问华谭道：“周馥何故造反？”华谭答道：“周馥见寇贼滋蔓，神京动摇，于是请迁都以纾国难，执政不悦，兴兵讨周馥。周馥死未几，洛都便覆，如此看来周馥非无先见，必谓他有意造反，实是冤诬。”司马睿又道：“周馥身为镇帅，拒召不入，见危不扶，就是不反，也是天下罪人呢。”华谭亦接着道：“见危不扶，当与天下人共受此责，不能专责一周馥呢。”司马睿默然不答。自问能无愧衾影否？参军陈頵数持正论，犯颜敢谏，府吏多半相忌，就是司马睿亦恨他多言，竟出陈頵为谯郡太守。不信仁贤，故卒致偏安。既而长安忽又有诏命到来，当由司马睿接读，诏书有云：
朕以冲昧，纂承洪绪，未能枭夷凶逆，奉迎梓宫，枕戈烦冤，肝心抽裂。前得魏浚表，知公率先三军，已据寿春，传檄诸侯，协齐威势，想今渐进，已达洛阳。凉州刺史张轨，乃心王室，连旂万里，已到汧陇，梁州刺史张光，亦遣巴汉之卒，屯在骆谷。秦川骁勇，其会如林，间遣使探悉寇踪，具知平阳虚实。且幽并隆盛，余胡衰破，顾彼犹恃险不服，须我大举，未知公今所到此处，是以息兵秣马，未便进军。今若已至洛阳，则乘舆亦当出会，共清中原。公宜思弘谋猷，勖济远略，使山陵旋返，四海有赖，故遣殿中都尉刘蜀、苏马等，具宣朕意。公茂德昵属，宣隆东夏，恢融六合，非公而谁？但洛都寝庙不可空旷，公宜镇抚以绥山东。右丞相当入辅弼，追踪周召以隆中兴也。东西悬隔，跂予望之！
司马睿读罢诏书，踌躇半晌，始接待刘蜀、苏马，与他会谈。略说：“江东粗定，未暇北伐，只好宽假时日，方可兴师”云云。刘苏二人，亦不便力劝，当即告辞。司马睿使他赍表还报，便算复命。当时恼动了一位正士，竟从京口谒司马睿，愿假一偏师，规复中原。这人为谁？乃是军谘祭酒祖逖。祖逖字士雅，世籍范阳，少年失怙，不修仪检。年十四五犹未知书，惟轻财好侠，慷慨有气节。后乃博览书史，淹贯古今，旋与刘琨俱为司州主簿，意气相投，共被同寝。夜半闻鸡鸣声，蹴刘琨使其醒道：“此非恶声，能唤醒世梦，披衣起舞。”有时与刘琨谈及世事，亦互相策励道：“若四海鼎沸，豪杰并起，我与足下，当相避中原呢。“已而，累迁至太子舍人，复出调济阴太守。会丁母忧，去官守丧。及中原大乱，乃挈亲党数百家，避居淮泗。衣服粮食，与众共济，众皆悦服，推为行主。琅琊王司马睿颇有所闻特征为军谘祭酒，使戍京口。祖逖常怀匡复，纠合骁健，谋为义举。闻司马睿两得诏书，仍未北伐，乃毅然入谒，向司马睿进言道：“国家丧乱，并非由上昏下叛，实由藩王争权，自相残杀，遂致戎狄乘隙流毒中原。今遗黎既遭酷虐，人人思奋，欲扫强胡，大王若决发威命使如逖等志士，作为统率，料想郡国豪杰，必望风归向，百姓亦共庆来苏，中原可复，国耻可雪，愿大王毋失时机！”是英雄语。司马睿见他义正词严，倒也不好驳斥，乃使为奋威将军，领豫州刺史，给千人粮，布三千匹，惟不发铠仗，使祖逖自往招募。明明是不愿动兵。祖逖也不申请，当即辞归，便率部曲百余家，乘舟渡江，驶至中流，击楫宣誓道：“祖逖若不能澄清中原便想渡还，有如大江。”语至此神采焕发，非常激昂，众皆感叹。及抵江阴，冶铁铸械，募得二千余人然后北进。并州都督刘琨闻祖逖起兵渡江，慨然语人道：“尝恐祖生先我着鞭，今祖鞭已进着了。”这时候的刘琨已由愍帝拜为大将军，都督并州诸军事。刘琨志在同仇，但苦力弱，当时曾奉一谢表，说得感慨淋漓，略云：陛下略臣大愆，录臣小善，猥蒙天恩，光授殊宠，显以蝉冕之荣，崇以上符之位，伏省诏书，五情飞越。臣闻晋文以郤縠为元帅而定霸功，汉高以韩信为大将而成王业，咸有敦诗说礼之德，戎昭果毅之威，故能振丰功于荆南，拓洪基于河北。况臣凡陋，拟踪前哲，俯惧折鼎，虑在复餗。昔曹沫三败而收功于柯盟，冯异垂翅而奋翼于渑池，皆能因败为成，以功补过。陛下宥过之恩已隆，而臣自新之善不立，臣虽不逮豫闻前训，恭谨之节，臣犹庶几。所以冒承宠命者，实欲没身报国，以死自效。臣闻夷险流行，古今代有，灵厌皇德，曾未悔祸。蚁狄纵毒于神州，夷裔肆虐于上国，七庙阙禋祀之飨，百官丧彝伦之序，梓宫沦辱，山陵未兆，率土永慕，思同考妣。陛下龙姿日茂，睿质弥光，升区宇于既颓，崇社稷于已替。四海之内，肇有上下，九服之萌，复睹典制。但尚蒙尘于外，越在秦郊，烝尝之敬在心，桑梓之思未克。臣备位历年，才质驽下，权假位号，未报涓埃。得奉先朝之班，苟存偏师之职，赦其三败之愆，收其一功之用，使获骋志虏场，快意大逆，虽身膏野草，无恨黄墟。陛下偏恩过隆，曲蒙抽擢，遂授上将，位兼常伯，征讨之务，得从便宜，拜命惊惶，五情战悸，深惧陨越，以为朝羞。昔申胥不殉柏举，而成复楚之勋，伍员不从城父，而济入郢之绩，臣虽顽钝，无觊古人，其于披坚执锐，致身寇仇，当惟力是视，有死无二。受恩图报，谨拜表陈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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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琨上表后，适值汉石勒侄子石虎，为石勒所遣，率众攻邺。石虎长七尺五寸，勇悍好杀，善战无前。石勒尝因他生性凶残，意欲杀石虎，还是石勒母王氏，从旁戒石勒道：“快牛为犊，多能破车，汝且容忍为是。”真是养虎贻患。石勒乃罢议，屡使石虎领兵为寇。邺中守将刘演系刘琨兄子，据守三台，被石虎攻入。演奔廪邱，刘琨乃令刘演为兖州刺史，暂借廪邱为汛地。同时有三个兖州刺史，一为司空荀藩所遣，叫作李述，一为琅琊王司马睿所遣，叫作郗鉴，第三个便是刘演。刘琨因寇氛日亟，复议出师，即约同代公猗卢，会叙陉北共谋击汉。猗卢乃遣拓跋普根，进屯北屈。刘琨亦进据蓝谷，使监军韩据领兵攻西平。汉主刘聪使刘粲等拒刘琨，刘易等拒拓跋普根，兰阳等助守西平。刘琨见汉兵有备，又复退还。汉兵仍未撤回，为战守计。刘聪更命中山王刘曜，西攻长安。刘曜遣降将赵染为先锋，驱兵大进。晋愍帝忙遣麹允为冠军将军，出次黄白城，堵御汉兵。麹允与赵染交战数次，均皆失利，再加刘曜军从后继进，关东大震。愍帝又授索綝为征东大将军，引兵助麹允。赵染闻索綝复至军前，即向刘曜献策道：“麹允、索綝先后继至，长安必定空虚，若往掩袭，一鼓可下了。”刘曜亦以为奇计，立拨精兵五千，归赵染统带使袭长安。赵染从间道绕出，直趋长安城下。长安果然无备，更兼赵染兵衔枚夜进尤不及防。
（本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