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公学森者,浙江杭州人也,或为吴越王钱镠之后。其祖以贩缯帛为业,家赡资财。父曰均夫,好读书,有气节,娶妻章氏,清末东渡日本求学。及归,居上海,生学森,时民国元年也。
钱公幼时聪颖好学,每有奇语。尝听其父讲《庄子》之“逍遥游”,钱公喜曰:“吾愿为鲲鹏!”及闻草间雀嗤笑大鹏,愤曰:“雀鸟何其愚也!”年方五岁,能读《水浒传》,及长,读书不倦,博通大义。
初,均夫在民国学部任事,妻章氏欲令学森承父业,日后亦做学官。然钱公仰慕中山先生之余烈,欲以其生前所倡兴修铁路为事,民国十八年,钱公考入交通大学,专修铁道工程。
民国二十年八月丙子(初七),侵华日军占我东三省,腊月戊子,又寇上海,国军血战月余,稍退却,民国当局乃与日军议和。上海之“抗日救亡运动”颇具声势,钱公亦与焉。钱公由此愈愤激,以为修铁路不能救国,遂有赴西方求学之念。
民国二十三年,钱公自交大卒业,又考取清华大学公费留学生,改学航空制造。翌年秋,至米国,入麻省理工学院航空系。
时西方人轻中国,米国学生尝有当众讥笑中国人者,钱公怒,作色曰:“吾国方被寇,尔曹逞口舌之利何益,可敢与吾一较学业之短长否?”钱公学业精,校内皆知,米国学生气沮,不敢应战。自是钱公所到之处,外国学生讥笑中国者皆闭口。
钱公发奋求学,宵衣旰食,在米国不满一年,即获硕士学位,与其同赴米国之同学皆移书贺之。时钱尤喜火箭新科技,自麻省学院卒业后,又转入加州理工学院精研航空学。民国二十八年,公以双博士学位卒业,仍留校研习新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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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间,钱公于火箭技术屡有创见,声望日隆,米国军部闻之,遂聘钱公参预其机密研究。钱公虽潜心学问,亦眷恋故国,留意故国大事,日日读报。民国三十六年,钱公归国省亲,与其父之友人蒋百里之女蒋英结为连理,然时局未平,旋即共赴米国。
越二年,新中国成立,钱公与妻闻讯喜极泣下,乃谋归,欲以平生所学报国。时钱公在加州理工、米国军部任事,位崇禄厚,然钱公视之如浮云。尝有人问钱公曰,君在米国多年,尝购保险否?钱公曰:“购保险何为?吾中国人也,在米国钱庄分文未存,必将归吾国。”
然钱公知其参预之技术研究重大,多涉机密,若归国不返,米国必定不许,乃潜为归国之备,逐一请辞所任职事。共和国二年,钱公以省亲为由,请归。米国有司窥知其意,不欲钱公为中国所用,更恐中国由此获得核武技术,遂横加阻挠,不准钱公离去。
米军某将领放言曰:“钱学森所学,可敌大军数万,如听其归国,不如杀之!”钱公无奈,欲乘船至香港,再转道回大陆。后数月,始购得船票,然其行止皆受米国特工窥视。钱公携家眷方至码头,即被米国移民局及特工拦截。
由是钱公无故被拘囚,多受苦楚,逾旬乃出,暴瘦三十斤,喑哑月余不能言。其后虽返家,更有特工日夜窥视、尾随。钱公不得归,愤懑喟叹,惟与妻读书、鼓琴自娱。
钱公学术精湛,万国知名,时米国报纸有刊载钱公蒙难事者,中国亦闻之,欲救之而鞭长莫及。共和国六年,夏,钱公设法投寄家书一封,内附求救密语,经欧罗巴转至中国。中国遂与米国交涉,以朝鲜战事中所俘获米军飞行员若干人换取钱公归国。
是年秋,钱公始自米国还,有司遣使迎之。顷之,至京师,中科院执事、众院士出迎。总理周公亦接见之,迎于殿门外,又置宴,亲为之持觞添酒,谈论移日。言及钱公所学,周公甚喜,议设研究所,由钱公主之。
于是中国之火箭研究始起。兹事于国为重,元帅聂荣臻受命总领之,钱公为技术总顾问,广纳贤才。翌年春,毛主席又接见钱公,握其手,笑曰:“钱先生,吾恭候大驾有日矣!”礼甚备。
钱公所领研究所落成后,又建研究院,由是职事渐繁剧,乃至身兼十余职。时中国财用不足,科研设施不精,钱公与志同道合者数百人箪食瓢饮,无昼夜劬劳,十余年间,大有所成,造出多型导弹及人造卫星。推其所自,钱公之力居首焉。
当此之时,又有邓稼先、于敏、钱三强、王淦昌等才俊之士造核弹,亦为国防重器,与钱公所造导弹、卫星并称“两弹一星”。后钱公等二十余人功绩尤显著者,有“两弹元勋”之美名。
钱公造导弹之初,尝游哈军工,与哈军工院长、大将军陈赓偕行。时新中国之科技尚不能望西方项背,陈将军问钱公曰:“吾国果能造导弹否?”钱公不悦,反问曰:“外国人能造,吾人为何不能造?岂吾人不如彼人哉?”陈将军甚慰,笑曰:“好!君有此言,吾安心矣!”
两弹研制乃国防之机密,故钱公之职事其妻蒋英亦不知晓。初,钱公每往西北大漠基地,旬月不能返家,蒋英不知其行踪,忧之,尝诣有司寻夫。某年,钱公离家三月不得返,蒋英怒,坐道边大哭。后数年,中国核导弹发射成功,报纸刊载,蒋英方知钱公之苦衷。
钱公归国后,以其所领职事重大,有司乃厚其禄,月俸四百五十元。然钱公以为俸禄太多,移书有司,请减之。共和国八年,钱公所撰科学论著计得稿费万余元,分文不留,悉数赠与科技大学。
共和国三十三年,钱公年七十一,请致仕,有司许之。还家,仍研习科学理论,终生不辍。共和国六十年,秋,九月己酉(14日),公薨,时年九十九。
灞上松曰:新中国之初创、复兴何其难也,筚路蓝缕,先辈行迹略同,多有轻富贵之节。钱公亦如之,然钱公乃学士之属,不以所学取富贵,唯以报国为念。
今人重利,每曰“科学无国界”,且不论其当否,然今世非荒古,生而为人,岂无国家之别?向使钱公乐享米国之富贵,不归国,吾国国防今又如何?吾国有钱公之辈,实乃天幸也!
参考文献:《钱学森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