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汉年夫妇俩,一个年近七旬,一个也接近花甲。
潘汉年面容消瘦,行动已不太自如,但是每天总是 5 点多钟起床打太极拳,接着就打扫屋子周围的卫生。
有时出去取报纸、买火柴、买菜。每逢买菜人多时,就在后面排队等候。
潘汉年有时间就用手推车推着白发苍苍、下肢行动不太方便的董慧外出散步。
因而董慧常开玩笑说,潘汉年的劳改任务就是照顾我。
同在茶场“ 劳改”过的阳江,在谈到他 1976年初见到潘汉年的情况时,回忆道:我第一次在茶场里看到潘汉年同志,是 1976 年春节的前一天。
当时场部要举办文艺汇演,我在大礼堂布置舞台。
休息时,我看到一位消瘦的老人,身穿着破旧的藏青色毛料衣服,手提篾织的圆篮,拄着手杖,从礼堂前面的小马路走向场部商场。
他站在柜台边的人群后面,让其他顾客一个一个挤到前面买东西。
一位女教师看到他,让他上前去买了味精、酱油、白糖、花生之类的东西。
老人含笑点头致谢。
走出店门,他又向一个农村妇女买了一些鸡蛋,蹒跚着走回场部职工宿舍区。
这时几个儿童追上来,使劲地喊:“ 潘汉年,你买鸡蛋还没有找钱哩!”他回转身来,彬彬有礼地接过找回的钱,低声道了谢。
随后,他的背影便消失在拐角的苦楝子树后面了。
一天傍晚,场部前坪放映电影《 大浪淘沙》。
我看见潘老推着一位头发苍白的老妇(董慧同志)乘坐的轮椅,停在场部食堂的避风处……
当影片中的故事演到北伐高潮来临时,主人公每一次斗争的胜利都使这两位老人高兴,董大姐还报以“ 嘻嘻”的笑声。
当“ 四·一二”事变后,反革命屠杀革命志士的场面出现时,只见潘老仰望星空,发出声声长叹……
潘汉年夫妇在洣江茶场生活期间,虽然蒙受冤屈,但从没有对任何人流露过半句怨言,他们坚定的生活信念,对党的挚爱之心和关心群众的高贵品质给茶场职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茶场的干部、群众从来没有把潘汉年当成犯人对待,而尊称他们为“ 两老”。
每当潘汉年到食堂打饭菜时,大家主动让他先买。
逢到场部放映电影,看到潘汉年推着董慧坐着轮椅过来,大家就让出好的位置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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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场长的老母亲常常留他们在家里坐坐。
有次,当他们经过蒋会计家门时,蒋会计热情邀请他们进屋,并拿出食品招待他们,这使潘汉年、董慧感动得掉下泪来。
潘汉年夫妇每月各有生活费 100 元。
为照顾董慧行动不便,茶场特征求他们的同意,选派了干部家属照料他们的日常生活。
他们在生活上虽然得到了一些照顾,但在政治上仍然受到严格的管制。
潘汉年没有公民权,没有通信自由,未经省公安厅批准,不能离开茶场。
董慧虽有公民权,但也有茶场指定的人对她进行管理教育。
她有通信自由,但又不准泄露包括她们夫妇情况的“ 机密”。
她与香港亲属通信,要经省劳改局批准。
董慧的弟妹大多数居住在香港,有的还在国外,都是在事业上、学术上很有成就又很爱国的人士。
他们从小受董慧的影响,对董慧和潘汉年一直很崇敬,根本不相信他们会有这么严重的政治问题。
当他们得知身处逆境的潘汉年、董慧夫妇在洣江茶场劳改后,就不断地写信、寄药品、寄食品。
董慧坐的轮椅就是她弟弟从香港送来的。他们给潘汉年夫妇的来信,充满了崇敬、关切之情,十分感人。
董慧的弟弟在信中说:“ 我希望你的领导会让我来看你,我们大家都老了。但我永远记着你在我青年时代给我指导和鼓励,此恩此德念念不忘!”
在另外两封信里分别说到:“ 在我们兄弟姐妹一群人中,在事业上,我以为你成就最大,因为你能出生入死,参加了民族解放的工作 , 这 是 一 件 惊 天 动 地 的 事 。”
“ 我 们 曾 经 过1930 至 1949 年这段时间,看到今天中国在国际上的地位,中国人应感到光荣的,而你和老潘在那段时间参加了中国民族解放的工作,出生入死。明白过去的人,对那时所有参加过这项工作的同志都应感谢的。”
他们还请香港知名人士费彝民先生转达对潘汉年、董慧夫妇的问候,要他们保重。
在粉碎“ 四人帮”之后,董慧的弟弟给他们写信说;“ 老潘同志身体好吗?切要叫他保重,光明就在前面。”
并打算在这年 12 月到洣江探望他们。
信上还说:“ 上一次做梦,梦着你(指董慧),就收到你的信,以后就没有梦了。可是于 9 月 27日,我再做了一个梦,梦见老潘在 20 年前的影像,穿着长裤子与衬衣,样子很年轻,想不到见面时,我们都是白发苍苍的人了。”
“ 四人帮”虽然被粉碎了,但“ 两个凡是”的紧箍圈还没有打碎,所以潘汉年夫妇的问题还是不能解决。也是由于这个原因,董慧的弟弟、弟媳在 12 月到湖南来探望时,被挡在离洣江茶场几百里的长沙,不能同亲人相见。
他们返回香港后来信说:“ 打算明年11 月再来,那时‘ 四人帮’的事总该结束了。”但他们后来再次到湖南时,潘汉年已不在人世了,只见到董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