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长安古意》
古往今来,其实无数人都通晓这个道理:人生在世,终究难过“情”字这一关!无论是亲情还是友情,抑或是爱情,其中的是非、善恶、或者曲直。
每个人心中都有判断的尺度,其中间夹杂着的执着,或是无奈,都被小说家描述在作品里,写得入木三分,令人意乱情迷。
金庸作为华人世界最具知名度的武侠小说家,自然也是写情高手,不仅在作品里把家国情怀以及侠义精神融入其中。
同时也把红尘里痴男怨女的爱恨关系,刻画得栩栩如生,宛如真实存在的情景剧,在《天龙八部》这部小说里,就能从中窥见金老爷子的良苦用心。
比如说阿紫为何要与乔峰一起跳崖寻死?到底是因爱成恨?还是因爱殉情呢?
一、阿朱:生养之恩,以死相劝
众所皆知,阿朱与阿紫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其母是阮星竹,知书达理,却又温婉大气,父亲则是风流倜傥的大理王爷段正淳。
原本出身名门,家族背景显赫的两姐妹,却因种种复杂的原因自幼流落江湖,其个人生活境遇各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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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老爷子的笔下,阿朱和阿紫两姐妹也是人间善恶的象征。阿朱心地善良,美丽温柔,却又不失俏皮,她的出现,给乔峰原本悲戚的人生有了一抹阳光,让他懂得了人间的温暖,同时也对自己的未来生活有了憧憬和些许期待。
在爱情面前,几乎所有人都是卑微的,却也是幸福的,阿朱也是如此。当所有人都怀疑乔峰的时候,她依然一如既往地相信和支持自己的爱人,并为此甘之如饴。
于千千万万人之中,不早不晚,不舍不弃,你对我有情,我必将视若珍宝,从来如此而已。
从小没有在父母身边长大,没有亲情陪伴的阿朱,希望在爱情字典里找到情感的依赖,找到心里的牵绊,从此人生有了归宿,路上不再孤单无依。但是,也正因为阿朱对“情”字的重视,才有了后面故事情节里得以死相劝。
据《本草纲目·禽部》记载:“慈乌,此鸟出生,长则母哺六十日,长则反哺六十日。”动物尚且如此,人贵为万物之灵,岂能袖手旁观?
阿朱在得知自己的生父是段正淳后,心里也是五味杂陈,翻江倒海一般,但是她依然没有选择置之不理,而是坚定地站在善良的一面。
面对一边是已经杀红了眼,誓要杀自己生父的爱人乔峰,一边是对自己有生养之恩的生父段正淳,这是一个人性两难的复杂问题,无论选择哪边,最后都不免遭人诟病。
金老爷子的高明之处就在于把善恶是非的问题推向极致,然后让当事人选择成全他人。
何为孝?竟然做不到如《陈情表》所言:“乌鸟私情,愿乞终养”,即使段正淳对阿朱没有培育之恩,但阿朱依然选择回报生养的恩情,一命还一命,这既是孝也是善的体现。
因此阿朱用易容术假扮生父,故意激怒乔峰,最后惨死在爱人乔峰的降龙十八掌之下。
二、乔峰:故友相托,知己难觅
但是,阿朱的死还另有深意,她知道以乔峰重情重义的性格,自己死后,断然不会苟且偷生于世,必定会选择与自己黄泉路上相见。
为了让他打消这个念头,临终之时,将自己的小妹阿紫托付于他,理由是这人世间只有这样一个亲妹妹,担心她误入歧途。
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以死相劝,乔峰原本失去理智的心也逐渐冷静了下来,想想自己如今的处境,被千夫所指,万人所恨,深陷武林舆论漩涡之中。
倘若再得罪大理国,就算自己可以在高手如云的大理侍从里手刃仇人段正淳,但是该怎么面对为此死去的阿朱呢?
乔峰从此放下了心中仇恨,收拾丧爱之痛的心情,因故友相托,开始悉心照顾阿朱的妹妹阿紫。却没料到这个小丫头片子阴险狡诈,行事歹毒,并且诡计多端,虽然心里有说不出的厌恶,但为了遵守对阿朱的承诺,依然选择全力以赴。
在金老爷子的这部作品里,阿紫其实是人世间代表恶的象征,与姐姐阿朱恰好相反。她从小师承丁春秋门下,养成了我行我素,骄纵无度的性格,从来不把任何人间规则放在眼里。
对于乔峰的所谓“照顾”,她起初必定是恨意满满的,毕竟乔峰亲手害死了自己姐姐,因此几次三番想要加害于他,但奈何修行不够,武功太差,自己反被他打成重伤。
因此这样一来,阿紫就真的从此再也离不开乔峰的照顾了。这两人长期朝夕相处的情节,其实也是善恶两种不同观念的交锋。
面对乔峰无微不至的关照,吃饭亲自喂饭,就连更衣,梳头.....都是乔峰亲手服侍,阿紫又岂能完全无动于衷。
自然而然,阿紫心里恶的那一面慢慢就落了下风,逐渐有了善的观念,由此因恨生爱,心上悄悄地滋生出了一些情愫。可惜乔峰只是尽故友之托,偌大的心里早已容不下其他人的位置。
所谓“天下虽大,知己难觅”,“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这些话在今天的人们看来,似乎有些飘渺虚无,实则不然,这是因为人们更多的情感倾向于物质的追求,而忽视了对于自身精神的探索,变得更加功利罢了。
所以,就乔峰和阿紫两人之间而言,始终都是处于“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局面,这或许也是金老爷子的有意为之,毕竟只有虐恋的故事,才能把情感推向高潮,持续升华,到最后再落入万丈深渊之中,这样才能让读者久久难以释怀。
三、阿紫:以爱之名,生死与共
为何同为双胞胎姐妹,阿朱和阿紫两人性情却大相径庭呢?其实说白了,人也是环境下的产物,正如汉代刘向所作《晏子使楚》记载“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水土不一,气候相异,自然会得到不同的果实。
一样的道理,人其实也是善变的,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阿紫从小在星宿派长大,为了生存,自然会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方式。
在不讲才德,不讲情义的星宿派,只有在残酷竞争下才能存活,门派里个个笑里藏刀,遛须拍马,不择手段谋求上位,根本没有任何情义可言,时时还要提防同门残杀。
这其实也并非阿紫本性邪恶,在如此险恶环境下长大,当然可以理解。随后在与乔峰相处中,阿紫也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以及被他人照顾的感觉,有了安全的感受,体会到了情义的价值所在,最后都转化成了爱,这也是恶念转化为善念的人性描写。
但这个小妖女的爱情观比较特别,看到乔峰对自己的疏远,置若罔闻,她又采取了伤害别人的方式来引起乔峰的注意,而游坦之成为了牺牲品。
可惜,乔峰与她们姐妹是同一类人,只要认定心中所爱,从此也就了却了生平所愿。
看到乔峰在悬崖之上用断剑自杀时,阿紫便毫不犹豫走了过去,抱起乔峰尸体,冲向了万丈深渊,一起粉身碎骨的那一丝挚诚。这样至情至性的人物,除了阿紫,还有姐姐阿朱,姐夫乔峰,其实也有她们母亲阮星竹的影子。
结论
他们都是敢用生命去爱的人,即使飞蛾扑火,即使作茧自缚,那种你心虽没有我,但我心中有你,从此后,便甘愿平生寂寞,或者生死与共,就算不能得到一人心,但也愿意用一生白首去相守,这可称之为宿命。
汤先祖在《牡丹亭·题词》记载:“情之所至,生可以死,死可以复生,生不可以死,死不可以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几百年前古人就明白的道理,但在如今社会环境下,似乎发生了有些怪异的逆转,究竟是谁之过呢?
元好问在上京赶考途中,偶遇山间猎户,两人相谈甚欢,听闻说:“今日或一雁,杀之矣,其脱困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
遂在《雁丘词》里,写下了“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的千古名句,细细品味,不由让人唏嘘不已,感概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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