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日报客户端 | 记者 张楠 刘平
“那些曾经吃过的苦，为我铺就成一条条通向未来的路。”
——张志强
周五晚上7点半，一场特殊的直播带货正在进行中。张志强盯着电脑屏幕上不断更新的数据思索片刻，随即抬起头，用右手手指在抬起的左手腕上用力点戳了几下。两名面对着手机摄像头正在直播带货的手语主播立刻心领神会，用手语为其他商品进行介绍。没有一句对话，一场无声的直播就这样通过网络静静传播到大江南北。
读报纸训练语言能力
第一次见到小强，他正在直播间外的机房，埋头为当晚一场直播带货做准备。记者和他打了个招呼，背对着屋门的他毫无反应，仍专注工作。直到同事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他才猛然醒悟，回过头来。“大声说就行，能听见。”同事示意，小强耳上戴有助听器，能够听到声音。
1989年，刚刚2岁的小强因使用病毒性药物导致耳聋。戴上助听器后，父母坚持将他送入普通学校，与非聋哑人一起学习读书。一度，聋哑的标签让小强感到无助、恐惧，害怕与人交流。“上小学时，因为说话口齿不清，我说的话，同学一句都听不懂。老是被人笑话、欺负。”回忆起自己的童年，小强说，我的童年是在“读报纸”中度过的。
读报纸？原来，为了让聋哑的孩子能与人正常交流，上小学后，每天放学回家写完作业，当别的孩子都跑出门嬉戏玩耍时，小强却窝在家里开始了他的读报时间。“父母逼着读，大声朗读报纸，锻炼语言能力。每天必须读完一整份报纸才能睡觉，经常读完报，已经半夜十一二点了。”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持续语言强化训练，小学六年级的小强终于可以流利表达，与班里同学顺畅交流了。他这时才理解了父母的苦心。“那些曾经吃过的苦，为我铺就成一条条通向未来的路。” 张志强说。
失败的直播打开新的大门
大学毕业后，小强进入电商领域工作，做过软件开发，在天猫、京东开过网店，甚至拿下过“百万级”业绩。正当他踌躇满志准备扩大经营范围和规模时，突然袭来的疫情，让他的网店生意受到重创。仅仅一年时间，网店销售量就出现了断崖式下滑。2021年，因资金断链，小强被迫放弃经营了四年的网店。一切从零开始，重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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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从2020年上半年开始，我就发现网络直播卖货开始火爆起来。南方一些城市逐渐有聋哑人尝试直播。只不过那时候，无声直播带货在北京基本还是空白。”没有货源，没有运营团队，没有资金，没有培训指导，想从普通网店转行做直播带货，能成功吗？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小强独自一人跑到一家在京的化妆品生产企业进货。回到家，坐进临时搭起的简易直播间，小强就开始了自己的首场直播带货。但当手机镜头对着自己开播的那一刹那，他整个人都“卡壳”了。对着镜头足足两个小时，小强只卖出十多瓶化妆品。
但也正是这次失败的直播，为小强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在化妆品公司进货时，小强偶遇了同来进货的东城残联工作人员，得知他的情况后，对方诚意邀请：“我们有个萤火虫助残平台，也做直播，你来试试当手语主播吧。”
“两个人搭档，手语加语音‘双语’轮流直播，一天播8小时。”2022年9月，小强正式成为萤火虫助残直播平台的第一个手语主播。
直播带货，对于很多能说会道的普通人来说都并非轻松事，对于聋哑人来说又谈何容易。“我们对着镜头连比划带说了半天，似乎挺热闹。但偷偷看看后台，在线观看的只有我们办公室的两名同事。不光尴尬，还特别打击自信心。”但即使没人看，直播也不能停，小强对着镜头，依然情绪饱满介绍着商品。
一场直播结束，顾不上休息，小强立刻拉着其他主播一起看着视频“复盘”，挑毛病、找问题，对直播的内容和形式进行反复优化。平时只要有空闲时间，他都会反复进行市场调研，在各大直播平台学习其他“网红手语主播”的主持风格和技巧。“慢慢地我明白了，用手语直播带货，并不只是光在镜头前用标准手语介绍商品就可以了。而是要和镜头对面的顾客进行情感交流，眼神要有交流，表情神态要夸张，手势要生动吸引人，这样才能调动顾客的情绪，让更多人关注。”
为了让直播间每周都增加新货品，避免顾客“审美疲劳”造成人气下降，小强去各个厂家自费进货。“一场直播能卖多少？”进了厂门，厂家的销售人员客客气气抛出问题。等人家看到小强刚刚起步略显惨淡的“流量”，厂家直白拒绝：“对不起，没必要合作”。
上网搜索，电话联系，拖朋友帮忙推荐……不断碰钉子，不断尝试。当小强拿着渐渐有起色的业绩再登门进货时，越来越多厂家开始为小强敞开了大门。
专为聋哑人打造的直播间
“我们想专门为聋哑人打造一个‘无声直播间’。”今年2月28日，小强的梦想终于成真。萤火虫助残平台搭建的“无声直播间”正式成立，并进行了首场无声直播。“与之前我们手语与语音讲解的‘双语’直播不同，无声直播间里的主播全部都是聋哑人，直播的过程中，主播全程用手语与镜头前的顾客进行‘无声交流’。”小强表示，如今，无声直播间每周准时进行两场直播，已拥有两名固定的手语主播，平时还会有手语助播加盟助阵。前四场“无声直播”的销售额累计达1万元。后期，东城残联还将通过牵线搭桥，为无声直播提供更多货源，并由厂家提供代发货服务。
“让萤火虫给你一点光，燃烧小小的身影在夜晚，为夜路的旅人照亮方向……”一首唤起无数人共鸣的老歌“萤火虫”，仿佛也唱出了小强的心声。在生活和工作中，高大帅气的小强就像个活力四射的小太阳，每天忙着直播，忙着数据分析，忙着推流，忙着对接货源。虽忙碌，生活却充实而有奔头。“希望通过我们的无声直播，为残疾朋友带去一点光，帮助更多聋哑人走出家门、就业增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