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上司是座冰山,冰山不可怕,但冰山突然融化一个小角就很可怕了——会措不及防地让人心跳加速。
1
听说我得以进这家公司是赵约翰费了番口舌“争取”来的。
在树下闭眼沉醉花香中,小湖边黛玉式顾影自怜……各种做作的pose摆得正起劲,我脑袋里短路的线刹那自动接上了:完蛋,现在应该在面试啊!
舍友怂恿我,“算了,都已经迟到了。”
“不行!我简历上写明了薪水税后五千起,非诚勿扰的。又在五星级酒店面试,公司应该不错。这是我跳出火坑的唯一希望!”
彼时我工作的地方是家有名的国企,说火坑言过其实,但金玉其外败絮其内一定逃不掉:两个人的工作五个人在做,就这样还加班成风,人人都想混加班费;男女开口爱往荤段子黄笑话上靠,每天乐此不疲。
我一朵刚毕业不久的小花儿,身上愤青气质未泯,一忍再忍还是不自觉流露出深恶痛绝的不合群气质来。
咋办?骑驴找马。可找马的态度如此不端正,跳不出火坑也是活该……唉。我嘴上叹着气,脚下却不慢,迅速从草地上爬起来,风风火火踩上自行车往酒店冲。
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了赵约翰,他是三位面试官之一。一位中国人是首代,另一位棕灰眼睛的高冷男人是建议不予录用我的“敌人”,名字翻译过来的意思接近“说明书”。后来,我一直喊他“手册先生”。
迟到是很失礼的事,我十二分真诚地道歉,解释原委,提出希望可以得到面试机会。
而得到了面试机会后,我就明白了基本有戏:专业过关,有招牌响亮的大企业工作经验,英文不错,最主要,赵约翰的眼神写满了赤裸裸的“欣赏”,热烈得让我差点以为他夹杂了不可言说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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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一周后我收到了录用通知。
2
上班第一天,我特意去早了些。新人嘛,姿态要低,但我的“少根筋”再出江湖:连办公室钥匙都没拿到,早去了也进不去!正沮丧地站在门口等,手册先生来了。
他一身黑色的长风衣,双手插在口袋里,从走廊尽头的电梯里不急不缓地走出来,长腿一迈衣服下摆就跟着哗哗一动,像黑帮电影里的人。
“嗨。很高兴又一次见到你。”他认出我并且伸出手,但表情可看不出“很高兴”,整个人冷得像块黑色的冰。
我缩手缩脚跟着进了办公室,心想这人肯定是个不好相处的事儿精。
果然,中午吃饭时他就给我出了难题,说我英文名的某个音节在西语里发不出音,“你重新改个英文名字?”
什么?这名字虽不受之父母,但好歹也是我想破脑袋千挑万选出来的啊——既要追求与众不同标新立异,还尽量与中文名字保持贴切。
但对着手册先生高冷得不容商量的脸,我很没出息地摇摆不定。毕竟……税后五千也不是随便弯腰就捡得到的工作。人能为财死,何况换个名。正准备点头,一声怪叫“incredible(不可思议)”赵约翰表情夸张,“别惦记西班牙发音了,入乡随俗嘛。”
不管怎样,我的英文名就此幸存下来。
赵约翰悄悄对我眨一眨眼,但我看到手册先生咬着三明治耸耸肩膀的样子,总觉得赵约翰给我制造了个不合时宜的麻烦……心里哀叹过后拿定主意,一定好好表现,不出乱子,不给手册先生挑刺的机会。
很快,我就发现这个flag立得太不知天高地厚。
办事处尚在筹建阶段,后面招聘人都没到位,我既要完成自己手头的工作,还要充当所有人的助理,协助处理各种芝麻绿豆杂务。
偏偏手册先生又是标准的完美主意者,出乎意料地严苛。
首代和赵约翰都夸我,“责任心强”“做事漂亮”……手册先生从没有过,哪怕一次。他总是神色冷峻地过来敲敲我桌子,大到和客户的邮件措辞,小到文件格式以及英语用词,他都有话要讲。他甚至把我的邮件打印出来,用荧光笔标记出不严谨的地方。那感觉糟糕得和考试挂科没区别。一听到他脚步声,我觉得一个恶魔正拎着大锤向我走来。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让我坚信他对我有成见。因为我面试时迟到?着装业余?不合眼缘?我想不明白。
越想不明白,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倔强劲儿就越往外冒,非要做好给他看——不就是要完美么?豁出命来满足你!
那段日子,每天上班心里都像揣了十二只小兔,精神高度紧张。幸好赵约翰无意中透露给我,明年手册先生会轮转去德国。我心里哈哈大笑,他就该去德国!精密,工业化,冷冰冰,没人情味儿,配他一脸!
3
前几个月的工作很繁琐。首代和赵约翰常常出差,我和手册先生基本就是两个沉默的工作机器。我已经习惯他拒人千里、高高在上的神气,只要他不来挑我刺儿,当哑巴我一点不介意。
“麻烦送上来一下,正忙。有电梯的!”
快递小哥不知哪里受了气,颇凶狠地说,“那不送了。”
虽然用了“请”和“尽量”,但那就是要求。我性子急,有事希望速战速决。键盘正敲击得叮叮哐哐,一个小伙子旋风一样推开玻璃门闯了进来,“你是陈眉?”
我点头,眼睛没离屏幕,“有事吗?”
我确定眼前的人受了什么刺激,警惕地手握鼠标站起身,脚连续后退了好几步,“你别乱来。”
“嗨!”一声大喝,手册先生大踏步从玻璃门处跨进来,一手提着楼下迪欧咖啡馆的纸袋,一手端着咖啡。一定是我惊悚的眼神让他猜测到发生了什么,他又喝了一声。
小伙子飞快地窜出去,手册先生放下纸袋,那杯咖啡因匆忙没放稳,洒了一地。
“发生了什么?你没事吧?”他走到我身边。
我有点愣神。不知是没从刚才的事情中反应过来,还是因为手册先生关心紧张的眼神……他瞪着眼睛的样子也太好看了吧?
手册先生只以为我吓傻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想今天工作量大,会比较晚,所以下去买晚饭。他是谁?”
“快递员。我还以为你走了……报告还剩不到三分之一就能结束。”我像极了小时候被妈妈批评又安抚过之后的反应:委屈,抱怨,还有小小的邀功卖乖。
“帮你带了三明治,金枪鱼口味的。还有……”他指指洒落在地上的咖啡,“你先吃,一会儿我送你回家。”
我心想这人也不是看起来那么冷漠嘛,至少看出我偏爱金枪鱼口味。
手册先生在我位置上坐下来,看我的报告。他一下一下轻敲桌面,我紧张得捏着三明治不敢往嘴里送。他的手指白皙修长,侧脸的线条像刀刻出来般清冽冷峻,眼睫毛长得有些过分。我站边上下意识用小指悄悄去“丈量”自己的眼睫毛。
“不会比我长。”手册先生像长了第三只眼,悠悠地说。
我脸一红。这可是入职这么久以来手册先生的第一句玩笑啊。冰山突然融化一个小角竟会措不及防地让人心跳加速。
“里面几个品牌位置我帮你调整一下。”手册先生恢复简洁利落的工作模式,改起报告来。
而我,受宠若惊的同时心里暗爽:上司干活儿,而我只需要吃着东西袖手旁观!
“发出去,然后我们走。”手册先生站起身,朝自己办公室走去。
那晚在出租车上,气氛安静得诡异。我看着前座手册先生的后脑勺宽肩膀,老想着他瞪着眼睛紧张的样子,手册先生一直沉默,直到我下车,他忽然说,“我想学中文,你可以教我吗?”
“很乐意。”
搁之前的任何时刻,我都不会爽快利落地吐出那三个字来。
4
我和手册先生的关系从那晚开始有了“破冰”征兆。
手册先生是个认真的学生,一如他对待工作。本子和笔都规规矩矩摆好,而且本子居然是一年级小学生用的田格本,我忍俊不禁,“哪里买的?”
“楼下文具店……本来也打算学的。”手册先生咕哝着说。
那样子让人心里温柔地一软,却又忍不住想逞逞威风,“我们先从姓名学起吧?你看赵约翰,走哪儿都掷地有声地告诉人家他叫赵约翰,听起来很亲切。”
我姓曹,拼音“CAO”,手册先生读“靠”,我说不对,“操”;一个会议室操和靠此起彼伏,我笑得教不下去,英文又解释不出笑点部分,剩下手册先生一脸不知何解的蠢萌样,不停地问,“为什么?什么?”
而他自己的名字“手册”,浪费掉一个中午,横竖念不出翘舌音来,“真是最笨的人了。”我撂下笔。
手册先生猜我在嫌弃他,耸耸肩膀说你来学西班牙语,也可能永远学不会颤音。奇妙的是,我只一试,大舌颤音马上圆润地从舌尖滚出。
手册先生惊为天人,夸我“smartgirl(聪明女孩)”,我沾沾自喜,第一次有莫名其妙的成就感。虽然无关工作,但,他开始夸人了!这简直是里程碑式的“征服”啊!
手册先生用左手写,埋着头一笔一划的样子滑稽古怪得像幼儿园里跑出来的巨型娃娃。有一天我“老师”病发作,提醒他,“头抬高一点呢。”手册先生真的抬起头,眼神交汇的瞬间,我分明听见心里“哔啵”有声,像老化的电线冒出火花。
手册先生先移开眼睛,问我,“怎么样?”
说实话,非常不怎么样。我不作声,他自己歪头打量那些字,笑笑。
不知是我业务水平确实提升得比较块,还是手册先生对我要求放宽松了,又或者,“尊师重教”?反正工作上我被他批评指正的次数少了很多。
办公室的另外三个人陆续报道后,我三个月试用期已过并且意外地加了薪。
“恭喜啊。手册评估时说你值得更高。”赵约翰和我说。
我心里一暖,笑意从嘴角往耳根蔓延。想我最早还在心里骂过手册先生冷面妖怪、一字千金、不肯夸人半句……可加薪明明是比语言更直接有力的表扬啊!
“我就说他当初眼光有问题嘛。”
“你是说,手册先生当初不同意录用我?”
“他们这些欧洲人,传统,爱把专业挂嘴上,你知道的……”
我噗嗤一笑,笑过之后却莫名惆怅。
不管爱情还是友情,我始终理想主义地认为第一眼很重要,特别重要。面试这种事,靠眼缘的几率也高,如果手册先生第一眼就不喜欢我,那翻牌的机会也不大,以后中午我再不能一个人晕乎乎地沉醉在他嘴角微翘的春风里了。
唉,我偷偷喜欢上了上司手册先生啊!多么俗套。
5
发出去两分钟,SKYPE上跳出消息。手册先生问发生了什么,哪里需要手术。我说胸部,医生建议尽快,所以来不及做更详细的交接。手册先生发来一个拥抱的表情,祝一切顺利。
第二天,病房有人送花上去,医生只肯放在房间门口。我抱着那张歪扭拼音写成的卡片,龇牙咧嘴的样子和前一天的愁云惨淡形成强烈反差。
“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多么严谨的老派用语!可是光想想他趁出差的间隙,笨拙地去邮递鲜花的样子……甜。
然而乐极生悲。和面试那次一样,我痴痴呆呆地躺到第五天,脑子里一根弦儿又复活了一般,想起两周后米兰展会的细节忘记交代,客户需要的展品还没安排出去。
我连滚带爬滚出医院。手册先生看见我眼眸明显一亮,“不是说请一周假么?手术顺利吗?”他翻着手边的日历问。
“是。没大碍。”我胸部打着绷带,一副身残志坚的模样,实则心里不知倒灌进去了多少凉气。
“可你脸色看起来一点也不好。你应该多休息。”
什么叫一失足千古恨,什么叫大意失荆州?刚为加薪得意了才没多久,现在……客户说得没错,考虑不周、不负责任的是我。
正黯然伤神,手册先生发来消息,让我去他办公室。
“邮件我来处理。”他轻描淡写地说,显然他也读了客户邮件。
“是我的疏忽。费用我愿意赔偿。”我说。
“公司不会要员工承担这种费用。每个人都会犯错,我们不是上帝。放轻松。”
我惭愧得无以复加。
后来我想,有些疏忽或者错误可能就是为别的事做铺垫和伏笔的。
那天,手册先生本人紧随我后——仿佛专为他自己那句话“现身说法”——犯了一个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错,在他轻描淡写地说他来处理的邮件里。
邮件前部分道歉并承诺展品准时到达保证开展。后半部分风格突变,“陈眉因身体原因需立刻手术才突然休假。需要特别提醒阁下的是,她的薪水是由我司支付,所以别的人——任何人——都没有权力苛责她,尤其在不了解情况的条件下。我是她直属上司,所有责任由我承担。”
客观地说,邮件偏袒得太明显,太过感情用事,职场中混过的人都明白简直是自毁武功。但作为当事人,出问题时有人全力庇护你,并且此人又刚好是你心头的白月光,那感觉只剩:震撼,荡气回肠,你是电你是光。
赵约翰弹小窗和我说,“手册疯了。”
我也知道他疯了啊!
“你是罪魁祸首。”赵约翰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这,是不是真的?!
6
尚存的一线理智告诉自己,也许手册先生仅仅是从上司维护下属的角度出发,分寸没把握好而已。像他说的,谁都会犯错,他当然也可以。
但心里的天平不自觉往赵约翰说的方向倾斜……
“早。那件事……后来怎么处理的?”第二天上班我期期艾艾地问。
“不要让已经发生,不能挽回的事困扰自己。”
听起来好像还是有麻烦?“真的非常对不起。”我不敢看手册先生的眼睛,脑袋却突然被他轻拍一下,“嗨!头抬高一点呀!”手册先生的声音温柔得像清晨草叶上摇摇欲坠的露珠。
他竟模仿我的口气!
“你恢复得怎么样了?”他问我。
“挺好。”
“是恢复得和之前一模一样的那种挺好吗?”
我瞬间石化,只想一头撞上墙,不,撞上他胸膛。
这……实在是个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而且关于胸,一模一样是什么标准?但手册先生确实无任何猥琐之态,和问工作一样问得一本正经。
“一样。”我咬牙答。
“太好了。那努力工作吧。”
“等等!最后一遍,告诉我,到底有没有麻烦?”
“唔。并没有。”手册先生迟疑片刻,“但我想,我有别的麻烦了。”
我被这句含混不清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隐约觉得和我有关,心里小鹿乱撞,并且把接下来的两天周末也一起撞了个底朝天。
舍友说我,“之前你不是天天骂人家吹毛求疵,现在提起名字,啧啧,风含情水含笑!像你这样善变的女人也少见。”
“手册先生那颜值那身材,谁见了不起色心?人格魅力还摆在那儿!换谁喜欢,换谁善变也没罪啊!”
“果然屁股决定脑袋。”舍友白我一眼,“真喜欢就追了试试呗,你这工作不也是撞大运撞来的?”
“工作是工作,男人是男人。我可不想干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再说赵约翰说手册先生这些年工作一直是轮转的,明年要去德国。我喜欢按部就班踏踏实实的生活,异地……我因为异地分手过一次,哪能吃第二次亏。”
其实,最最关键的问题还是:我到底是不是手册先生口中“别的麻烦”?
7
米兰展事件看似无风无浪地解决了。
手册先生该工作工作,中午有空就学写字,他的田格本都快写满一本了,“手,册,眉,你,好……”我整日像患了相思病的女病人。上班带着小小的期待出门,晚上又带着一腔失落回家。
其实有什么好期待呢?就算手册先生如我所愿开口表白,除了证明不是我单相思,又能怎么样?我能跟着他满世界跑,还是我能忍受长期天各一方?最后还不是无疾而终?
但,和女病人没道理可讲,理智根本不是药。我眼神总不自觉朝手册先生办公室方向瞟,关注留意他的一举一动。中午一起吃饭学中文也变得扭扭捏捏:想隐藏,又想不露痕迹捧出一角真心让他知道……
暗恋真折磨人。
赵约翰和手册先生回国过圣诞节前,办公室搞了场聚会,其实就是吃饭加KTV,相当本土特色了。
手册先生一晚都在安静地喝酒,间歇给人鼓掌;我平时在办公室活跃,但这种场合也不爱闹腾,安心做听众。
“你今天看起来不一样。”他走过来对我说。
“好的不一样,还是坏的不一样?”我以为他说我安静。
他举了举啤酒瓶,只轻轻一笑;我看看自己,黑色中领毛衫,黑色长裤,和平时上班的装扮并无两样,除了一副酒红色框架眼镜。早上出门考虑到晚上到家很晚,怕眼睛酸涩,临时换的。
当初配这副眼镜,舍友就取笑过我,说一戴就和非诚勿扰里的那个风骚大胸女秘书似的。手册先生爱这型?
我想入非非,幸好有忽明忽暗的灯光作掩护,脸红也看不出来。
手册先生说:“我休假期间……”
声音太吵,前半段我都没听清;手册先生又靠过来一点重复一遍,嘴几乎贴了我的耳朵,耳鬓厮磨的感觉暧昧又让人迷醉。那双棕灰的眼睛,衬得他人更高冷,我却只想沉进去。
一花痴一分神,又没听清他重复的什么,只好顾左右而言他,“你不去唱歌吗?”
手册先生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站起身,“非常乐意。”
他点了梵高的耳朵乐队的Rosas,旋律太美,歌名太美,歌词……听不懂。
赵约翰跑来对我眨眨眼说:“看!孔雀开屏了。”
我笑得不能自已,这人一天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中文!眼神却久久凝视那只黑“孔雀”。
那天回到家果然已近半夜,一念起,去网上搜索Rosas,歌词翻译查出来,“这是那些日子当中的某一天,我对自己说,今天把心放下,什么也不想。”什么?“我们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短的一见钟情。”不符。
我笑自己这种傻里傻气的行为。但他说“非常乐意”时明明有为我而唱的意思啊?!
舍友被我折腾得崩溃,帮我分析,“要么对你是真有点意思,但苦于同在一个办公室和自己的身份,只能隐忍;要么就是泡妞高手,什么温柔笑容,含义深远的眼神,全是饵……这么说吧,随便哪种情况,只要没开口清清楚楚表达出来,都不是真喜欢,都是耍流氓。”
“那我也没开口啊,我也是假喜欢,也是耍流氓?”我翻白眼。
“你已经智商归零、无可救药地开始护犊子了。”舍友放弃了我。
唉,我知道她说得对。这种事,真正是旁观者清。如果手册先生喜欢我,至少会告诉我;如果不告诉我,那必定是有他的顾虑权衡;如果是饵,不可能!他不是那种人!
可我不打算上窜下跳地自我折磨了。
手册先生接下来有三周假期,都说二十一天可以养成一个习惯,我决定用这三周“断舍离”。拿出日历,把第二天圈了圈,郑重其事写上了DAY1。
8
可我的DAY1还没开始就流产了。
“零点才起飞。我们早一点,来得及。六点来接你,你觉得怎么样?”
我……当然觉得好啊!
他挑这个时候,语气又挺郑重……要开口说喜欢我了吧?我们真要发展办公室恋情?如果他说了,我要不要问他工作流转的事?如果问了,会不会太煞风景?
这两件事还没琢磨好,为穿什么又大费了番周章。犹豫带框框眼镜还是隐形眼镜就挣扎了足一个小时,更别说衣服和首饰了。
临出门前总算选定了件铁灰色风衣,里面套了米白色修身薄羊绒针织裙,眼镜还是戴了隐形,想法有点不可告人:万一手册先生吻我呢?
晚餐在一家墨西哥餐厅。手册先生似乎很熟这里,老板娘给我们安排了靠窗的座位,笑意盈盈送上来两杯马提尼。
刚坐定,手册先生便拿出两样包装好的礼物,“一件是之前挑的,感谢你教我学中文;一件是下午刚选的,新年礼物。希望你喜欢。”
“谢谢。”可我不要礼物,我只要你说喜欢我啊!我心里叫。
“不打开看看吗?”
“留着回去慢慢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