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0年,随着东汉政权的逐步衰亡,由汉高祖刘邦和光武帝刘秀开创的汉室江山已走到穷途末路,岌岌可危。在平定了“十常侍之乱”后,太师董卓废掉汉少帝刘辨,将其流放到灵宝当“弘农王”,接着又立了一个傀儡皇帝——汉献帝,从此竟“挟天子而令诸侯”,引起天下公愤,以渤海太守袁经为盟主的十八路诸侯群起而共讨之。联军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所向披靡,加之山东、河北等地先后爆发农民起义,洛阳城危在旦夕。董卓无奈,只得胁迫汉献帝西迁,临出门时点了一把火,把东汉200年来惨淡经营的洛阳皇城烧成灰烬,使洛阳周围200里内,室屋荡尽,无复鸡犬。事后,曹操的次子曹植写有一首诗,形象地描绘出皇宫被烧后的凄惨景象:
步登北邙阪,遥望洛阳山。
洛阳何寂寞,宫室尽烧焚。
在洛宁,有一个传说就发生在这个时期。据说当时汉献帝受董卓的胁迫,不便于到洛阳白马寺烧香拜佛,秘密派人用3万两白银到洛宁祝家原上新建了一座寺院。庙宇建成后,恰遇白波起义,眼看义军已渡过黄河,直逼洛阳。董卓闻报大惊,遂火烧洛阳,挟天子西迁。汉献帝被迫无奈,只得密令大将永寿领5万精兵从洛阳沿崤南道向西阻击,最后在洛宁境内和白波义军展开决战。经过三天拼杀,白波义军大败逃往河北,永寿也遭暗箭中伤,死在这座新建成的寺庙内。汉献帝为了表彰永寿的忠心,就下旨把这座寺庙命名为“永寿寺”。
永寿寺建成不久,东汉即宣告灭亡。自此,拉开了魏、蜀、吴三国争霸的序幕。
颇有争议的崤山“二道”
进入三国时代,豫西山地虽然不是魏、蜀、吴三国争霸的主战场,但在曹魏平定中原、剑指西蜀时,沿洛河西上却是一个主要通道。而曹操本人也曾带领大军来过洛宁。现在,在长水西寨西北半坡的七崖上还有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据说这就是当年曹操西征时的藏兵洞。这个洞里窑套洞,洞连窑,曲折深邃,变幻莫测,能一下子通到长达五里的料礓坂。洞中间还有个硕大的深水潭,在这个水潭正前方的石壁上挂了一张耙,耙刺上又挂了一辫干蒜,以取“罢了”“算了”之意。
罢兵休战,追求和平,只是老百姓的良好愿望。立志一统天下的曹操岂肯善罢甘休,为了完成统一大业,曹操不止一次来过洛宁。建安十六年(211年),曹操西征马超,第一次来到洛宁境内。他原打算带领大军沿洛河西上直扑潼关,结果到洛宁后发现再向西去山高路险,大军不易通过,遂决定在洛宁北山另辟高道。
展开全文
本来,从中原到函谷关有一条崤函古道,亦称“韩卢道”。正因为曹操又修了一条“北山高道”,从而使崤函古道变成了南北二道,《方舆纪要·卷四十六》记载:“曹公开北道,嗣后遂以北道为大路。”
目前,按史学家的通行说法,自秦汉以前,皆走南道;从三国以后,新开北道,而南道也并未废止。在这一点上,《方舆纪要》记载比较明确:“自汉以前,率有南道,以曹公西入巴汉,恶南道之险,更开北道。”另有杜佑《通典》记载:“自魏晋以来,皆由北道。后周初,更开南道。”
《水经注》记载:“河(黄河)水又东,千崤之水注焉。水南导于千崤之山,其水北流,缠络二道。汉建安中,曹公西讨巴、汉,恶南路之险,故更开北道,自后行旅,率多从之。今山侧附路有石铭云:晋太康三年(282年),弘衣太守梁柳修复旧道。太崤以东,西崤以西,明非一崤也。”这说明崤山二道,均经过“千崤之水”,而从曹操更开北道到晋太康三年已有七十余年,弘农太守梁柳又对这条道路进行了整修,并在山侧辅路上以石铭为记。更重要的是,他在石铭上明确地记载了这条道路的具体位置在“太崤以东,西崤以西”,可问题是,太崤又在哪里?
如按《水经注》记载黄河由西向东的顺序和方位,这里应该在陕县以东,可陕县以东只有石崤和土崤,或曰东崤和西崤,并没有“太崤”之说,也难怪郦道元说“明非一崤也”。至于说是“西崤以西”,具体位置应在陕县以西。郦道元是北魏时期人,他的生活年代与此时已相隔两百多年,虽然他亲眼看到了这个石铭,但他这种解释似乎有点自相矛盾。
至于南道和北道的线路到底在哪里,后人也有多种说法。多数史学者认为,所谓的“南道”,应该指的是从陕州交口过雁翎关,然后沿连昌河直到宜阳三乡这一条;所谓的“北道”,应该指的是从陕县到现在的渑池、新安这一条。可这种说法在某些方面也不好自圆其说。
首先,既然“曹公恶南道之险”,才在北山另修高道,那么,从这两条古道的实际路况来看,所谓的“南道”从陕州交口到菜园、宫前,再沿永昌河向东,最后再经杨坡川东出三乡,此路大部穿越荒山秃岭,虽然路况不好,但和其他两条古道比起来谈不上“艰险”,更何况这条古道的位置最高,曹公岂可舍此再去修一条“北山高道”?
再者,如果说从陕县过渑池、新安到洛阳的这条古道是曹公所开的话,那么,早在汉朝时就把函谷关从灵宝迁到新安就无法解释了。函谷关是中原通向关中的锁钥,没有路怎么会有“关”呢?更何况当年项羽人关也路过了新安。
另据《后汉书·刘盆子传》记载,赤眉军于建武二年(公元26年)引众东归,“光武(刘秀)乃遣破奸将军侯进等屯新安,建威大将军耿弇等屯宜阳,分为两道以要其还路。并敕诸将曰:贼若东走,可引宜阳兵会新安;贼若南走,可引新安兵会宜阳”,由此可见从陕州到新安这条路是早就有的,并非曹公所开。据此,笔者认为,在三国时期,所谓的“南道”应指的是从洛阳沿洛河西上,一直到长水再翻越崤山到灵宝的这一条;而“北道”则是从陕县到交口,再从宫前到三乡这一条。
实际上,在秦汉以前从洛阳到西安大多是沿洛河西上,到长水后又分作南北两路:南路从长水上双样坡(今称双岩坡),过“三关四洛河”,直到卢氏“官道口”才转向西北,到灵宝出山;北路则沿洛河北岸过鹈鹕关(今大铁沟附近),出九龙涧,再翻越崤山,直达弘农郡。因此,那时的城邑、关口以及县治都在洛河沿岸和洛宁西部山区,而从陕县过雁翎关到三乡这条路上却什么都没有,只是到了后周才有了两个关防,而这里真正成为驿道则是隋唐以后的事了。至于雁翎关为何时所建,史书上并没有准确记载,有人以为是“崤陵关”之误,但即使是“崤陵关”,在史书上也很难查到。
在洛宁旧志上,也有关于“崤南道”的记载:鹈鹕涧水,俗音转为大小铁沟。水发源于西崤山下,经鹈鹕关左合东崤之碾底沟、上郭(今上戈)沟水,至故城镇入洛者,连西崤之中支,所谓大小铁沟水,即黄亭溪水是也。其自大岔沟、九龙涧、通俗沟,石虎山连绵而来,自沪池迤西入洛者……又崤山高峻极天,为洛宁群山之祖(即干山,今陕州境内)。从无能跻其巅者,其右为仰天池,七星台,可攀缘而上,群峰皆在足下。东稍夷为小崤岭,即古城防处,下临崤底。亏蔽光景,深接宏农(即弘农)郡,其车不能方轨者。坡前大沟,即崤底关,明设巡检司署处,今名大岔沟,司久废,小集犹存官房数间,迤逦升降,出九龙涧,东达长水,古所谓“崤南道”也。
这段话最起码说明三个问题:一是所谓东崤、西崤,在洛宁境内是以大铁沟为界(实际上也是以甘山为界),大铁沟之东为东崤,之西为西崤;二是在大小铁沟之间有崤底关,其具体方位在今大岔沟内,明代在此设有巡检司,虽然司署久废,后成为小集市,当时还能看到官房数间;三 九龙涧大岔沟是此地原是从长水到弘农郡的“崤南道”。
此外,有许多史料也可证实,在秦汉直到南北朝前期,从洛阳到西安,大都经过洛河川,走崤南道。特别是东晋时期,晋军几次攻打西秦,都是沿洛河西上,出高门关,过弘农,入潼关,或者沿洛河北岸,过崤底关,越九龙涧,直达灵宝。那时,由于洛河上可以行船,从洛阳到洛宁长水足有百十里,全是水路。只是从长水往西,就没有那么好走了,尽是崇山峡谷,羊肠小道,如是步兵通过还勉强可以,如骑马坐车就没那么方便,这也难怪曹公要另辟蹊径了。
可后来崤南道为什么一直未废呢?其主要原因有三:一是崤南道毕竟有百十里水路,如洛河水较大的时候,走水路当然既省时又省力;二是因为崤北道大部分穿越丘陵土原,一遇雨天就会泥泞不堪,而且还很容易被洪水冲毁可崤南道就不存在这种情况,因为它大部分都是山区,虽然路难走,可不怕雨水冲刷;三是出于战事的需要,有时如敌方在北道上设卡堵截或严防死守,只有走南道才更安全。
至此,我们应该明白,过去从灵宝、陕州到洛阳,共有三条古道。如果走洛河川内的古道为“崤南道”,那么走杨坡或东宋川的这条路应为“崤道”;如果把从陕州到渑池、新安的这条路称为“崤北道”,那么,走杨坡东宋川的这条路又可称为“崤南道”,这只是相对而言,不同时期有不同的法而已。正如台湾史学家严耕望先生在其所著《唐代交通图考》中所说:“丽谓曹公时的南北道,皆仅就崤山地区之短距离而言,非余所谓宜阳、新安之南北两道也。”严公仅仅指出三国时的南北二道非隋唐的崤函二道,但并没说明三国时的南北二道到底在什么地方。
不过,这里还有一个问题需要搞清楚,那就是在“崤之战”中,秦军到底走的是哪条道路?所谓的南北“二陵”又在哪里?
前章已经说过,当年秦军走的只是“崤山隘道”。要说秦军既然是偷袭,也可能走的不是大道,那么,这条“崤山隘道”也许指的就是曹操后来开通的“崤北道”。据此,崤之“二陵”也很有可能在雁翎关附近。有史料说,文王所避风雨,即东垣山,一称东崤山,俗谓文王山,其北五里为夏后皋墓。另有一种可能,也许当年秦军走的就是从上戈九龙涧翻越崤山这条古道,那么,崤之“二陵”当在今洛宁上戈镇境内。
魏晋时期的杜预曾专为《左传》中的这段话加注:“谷在弘农渑池县西”,“道在二崤间南谷中,谷深委曲,两山相嵚,故可避风雨。古道由此,魏武帝西讨巴、汉,恶其险而更开北山高道焉”。唐代的孔颖达在其《春秋左传正义》中,就杜预的这条注释又进一步解释道:“此道见在……其呃道在两崤之间,山高而曲,两山参差,相映其下……”杜预是魏末晋初人,他距曹操新开“北山高道”只有三四十年,而且他还多次参加过曹军灭蜀的战役,想来他还是很有发言权的。他说这条道在渑池县西的“两崤之间”,而且在南山深谷之中,两旁全是悬崖峭壁。可问题是,当时的渑池到底在哪里呢?
(来源:周流宗《洛宁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