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喝茶 关于

关于喝茶

jnlyseo998998 jnlyseo998998 发表于2023-04-19 02:55:05 浏览28 评论0

抢沙发发表评论

□张克奇

诗有《诗经》,茶亦有《茶经》。可见,喝茶并非小事。

小时候看父亲喝茶,每次都下得酽酽的,我稍微尝一口都被苦得龇牙咧嘴,他却喝得很是享受,说只有这样的茶才解渴、解乏。那时父亲喝的主要是大叶茶,虽说是“叶”,其实是“梗”,价格低廉,一两元钱就能买一大包,但是很耐泡。现在有的饭店里还有这种茶,据说是适合“拿大油”。我年少时生活贫苦,家里连最基本的吃饭穿衣都成问题,瘦弱的父亲肚子里当然无“油”可拿,图的全是一个便宜。

父亲偶尔也会买点儿茉莉花茶,但平时舍不得喝,只有逢年过节和来了客人时才泡上一壶。这茶我跟着父亲喝过几回,有股特别的香味,我很喜欢。我上学时写作文第一次用“沁人心脾”这个词语,就是写茉莉花茶的。谈恋爱的时候,我第一次给女朋友买的化妆品,就是茉莉雪花膏。虽然不贵,却让她芳心大悦。直到现在,我仍然对茉莉花香情有独钟,家里常年养着几盆茉莉花,白天夜里满屋子都袅娜着若有若无的幽幽香气,确实“沁人心脾”。

也许是受父亲的影响,我从年轻时就喜欢喝茶。什么茶都喝,只要是有点味儿就行,并且丝毫不影响睡眠。到了中年,不仅养成了白天喝茶的习惯,并且每天晚上也要喝上一壶才觉得浑身通透。即便是半夜回到家,这壶茶也省不下,不喝就会觉得肚子里黏稠不堪,睡不好觉。偶尔说起此事,竟惹得不少人羡慕不已,因为很多人晚上是不敢喝茶的,喝上一点儿就难以入眠。更有甚者,过了中午就不敢再喝茶,一喝晚上就要备受煎熬。很多事情的确因人而异,就像我一喝酒就脸红,有人却千杯不醉。

随着经济社会的日益发展,如今的人们对于茶事是越来越讲究了。既讲究茶的档次,也讲究茶具茶器,还讲究起了喝茶的环境。什么绿茶、红茶、白茶、黑茶、黄茶、青茶,什么龙井、普洱、铁观音、碧螺春、大红袍、金骏眉……让人眼花缭乱。我虽喜欢喝茶,并且什么茶也都能喝得来,可是对于茶的品种、特点、功效却所知了了。对于喝茶的器具和环境更是毫不讲究,只要有茶有壶有杯有开水就足矣。

有一次跟朋友去一家茶室喝茶,茶室名曰“舍得斋”,乃一位书法大家手迹,室内檀香萦绕、古琴悠扬、流水潺潺、花草盎然,名家字画盈目,茶具茶器纷繁,尤其是那展示茶道的女子,不仅明眸皓齿、姿态嫣然,而且手法娴熟、极具风范。那天下午我们细啜慢饮,一壶雀舌极品,一壶特级正山小种,据说花费了好几百元,我却没觉得怎么好。晚上回到家里再泡上一壶几十元钱一斤的日照绿,喝起来依然有滋有味,得享一份大自在。苏轼曾云:从来佳茗似佳人。何为“佳”?也许最适合自己的就是最佳的了。

展开全文

这些年,我们兄弟姊妹给父亲买过不少茶,并且有意变换着种类,想尽量多地让他品尝一些茶味。父亲和我一样,在喝茶上从不“挑食”,什么茶都能喝得来,什么茶都说好。但跟我不同的是,对于茶的档次高低,他却一喝就能喝出来。随着经济状况的不断好转,我们给父亲买的茶也越来越好。父亲虽然对我们的孝心很是欣慰,却一再劝我们不要给他买那么好的茶。有一次,我特意给他买了两罐新下来的明前西湖龙井,他却喝着喝着就生气了:“一个老庄户汉,喝这么好的茶做什么,这是糟蹋你们的钱,也是折我的寿啊!”并要求我们也不要喝太好的茶:人的嘴是不能太刁太馋的,太刁太馋不是好事。我们当然明白他的心思,也就遵从了他的要求。但那两个装明前西湖龙井的茶罐,父亲一直没舍得扔掉,而用来装他自己买的大叶茶、茉莉花茶。我们每次回到家里,他给我们喝的,也大都是这两种茶。

说到喝茶,我还经常想起两件事来。

一件是关于理发师廖师傅的。廖师傅是个性情豪爽之人,钱虽挣得辛苦,却富有爱心,常年帮助着五个孤寡老人和家庭困难的学生。受了恩惠的人家觉得过意不去,有时会给他送点东西来,他有一个基本的原则:花钱买来的东西一概不要,自家地里栽种的可以收一点。东西收下了,却隔段时间又变着法儿地给还了回去。人人都夸赞说廖师傅真是一个好人。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好人,竟然在去给他老舅过生日的路上出车祸去世了。人们于是就大发感慨说:真是好人不长寿啊。有一回我跟一个醉心参禅问道的朋友说起此事,他沉思良久,未发一言,最后只说:“喝茶,喝茶。”

还有一件是关于我的恩师郝湘榛先生的。先生是个极有名望的文学老前辈,二十几岁就独步文坛,却命运坎坷,饱受摧残,一生贫困潦倒。熟知内情的人都为他喊冤叫屈,可他把所有这一切都烂在了肚子里,从不向人诉苦抱怨。有一次我到他家,忍不住想跟他谈谈当年遭受的屈辱,为他鸣鸣不平。没想到我刚一开口提及此事,他就端起茶杯让我:喝茶,喝茶!茶喝了一杯又一杯,他根本就不接我的话茬儿,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我以前听别人说过,有一次几个小伙子为教训他,轮番扇他的耳光,其中一个是他倾注多年心血的学生,看上去用劲不大,却扇得比别人都疼。此时的郝老一边忍受着屈辱和疼痛,一边还在心里琢磨:“看来他对扇耳光很有研究,我要把这个细节写进小说里。同时还在心里反思:他怎么会扇得比别人狠呢?是不是我在哪方面有对不起他的地方?”我好奇他的姿态,再次旧事重提,也很想知道此人到底是谁。先生闻听此言,思忖片刻,还是端起杯子邀我喝茶:“嗨,这茶味道不错,味道不错。”接着继续跟我谈论文学创作。我心不甘,想继续发问,他却接连摆手:“不谈过去,不谈过去。”依旧让我喝茶。整整一个下午,每次触及往事,先生都以茶回避。我不禁有些悻悻然。先生去世后,我曾跟他的几位得意门生说起此事,他们告诉我:这就是先生谈及往事时唯一的回答方式,不只对你,对任何人都这样。我于是更加崇敬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