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奶奶 世上 怀念 还有

怀念奶奶,世上还有奶奶好

jnlyseo998998 jnlyseo998998 发表于2023-04-19 00:26:02 浏览8 评论0

抢沙发发表评论

昨天上午,2023年正月二十,和叔叔他们一家子的人上坟。上好香、点好蜡,烧上纸、放上炮,伴随着家中女眷的嚎啕大哭、空中震耳的鞭炮声,向纸灰中抛上点心,洒上酒;知道奶奶爱抽烟,又扔下两根烟,向奶奶郑重磕上三个头。注视着纸箔燃烬,仰望着炮烟袅袅散去,不知不觉奶奶已离开我们整整三年。

这期间,一直想写一篇关于奶奶的小哥,只是每每提笔伤心,下笔欲绝,印象中,她总是替别人着想,对家里的每个人都很好,没有一个人说她不好。

小时候,家里穷,奶奶总是省吃俭用,常常是我们吃饭剩下的饭她从来不舍得扔,要不自己吃了,要不留作下顿自己吃完。等到生活条件好了,父亲常常给奶奶送肉吃,还“嘲笑”奶奶说:“看我小时候,你们让我吃啥,瞧我现在让你吃啥。”奶奶总是斩钉截铁地应答:“那时候能有吃的,让你活下来就不错了!”

奶奶爱开玩笑,也爱数捻唠习俗,最初的: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河开,六九燕来,就是从奶奶那里学来懂得的。和奶奶聊天,有时唠了好久才知道说的不是一个话题,奶奶便开口笑着说:“唉,说了半天,原来是裤裆放屁,两叉气了。”

和奶奶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她也很快乐。只是小时候和她要零花钱时她不很开心吧。在家里跟父母要零花钱不给,就到爷爷奶奶家里闹,爷爷在三番五次伸手要钱下就不愿意给,架不住我就地打滚,乱哭乱闹,还是奶奶把我拉起,偷偷地塞给我一毛两毛钱,:“快走吧,别告诉你爹,让他知道打你。”爷爷在一旁说:“别给他,给他了还要过来要,家里哪有那么多钱。”要到钱的我,却赖着脸皮嬉笑说:“俺家钱多着嘞,俺爹当医生一挣一多摞嘞”。满地滚爬这一招百试不爽,印象中奶奶或多或少、从来没有不给过,只是打滚的时间有时候有些长。

那时候口味淡,肚里油水少,觉得什么都好吃,特别喜欢村里小铺的软桔瓣糖,上面沾满了白糖粒,用塑料袋包裹成一个桔子型,一个要卖到3毛钱;还有香蕉糖,做法大抵一样,只是更贵一些,一支要卖到5毛钱。还特别爱看小人书,无论是赶会还是赶集都买来几本武松打虎、将相和、霍元甲来看,后来迷上了版型更大一点的彩绘本葫芦娃、十二生肖的故事,恰巧村里后街有个卖书的叫做老发的,每次他上城进书回来,那怕黑夜也跑着去买最新集。但对一个孩子来说,无论是软瓣糖还是小人书,没钱实在是最大的苦恼,明目张胆地跟父亲要就更别说了,他总说看小人书耽误学习,爱吃啥零食就更别说了。

过了满地打滚的幼年年纪,就不好意思总是跟奶奶他们要,就把手伸向了父亲门诊的零钱抽屉。抽屉里向来是上了锁,但经过我的多次实践,把抽屉的合页弄松了,恰能让两个小手伸进去,就那么轻轻一夹。那时候抽屉里都是父亲没有来得及收好的零钱,当然偶尔也有整张的1元、5元和很少的10元的,但自己断然是不敢拿的。只拿些一毛,两毛甚至5毛的零票,还自以为是的认为父亲发现不了。

展开全文

失手露出破绽,终于发生在一个夏天的晌午,我自认为父亲他们都午休休息了,就故技重演地蹑手蹑脚走进门诊室,刚要伸手时被破门而进的父亲逮个正着,被堵在屋里打。

被响声惊动的奶奶哭着去阻止那个红了眼的魔鬼,甚至自己被推搡在地。后来我被家人锁在屋里不准出去,也不让吃饭,奶奶几次过来送饭,都被呵止阻拦住。终归还是趁着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奶奶又隔着门缝给我递饭吃,我还赌气地不肯吃。奶奶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似地,对着一个孩子的面,哭着说:“快吃吧,快吃吧,别饿着了,你不吃,我也不吃,也不活了!”

那时候流行一部《世上只有妈妈好》的露天电影,很多大人孩子看了双眼抹泪,我独不觉得,因为我觉得该说世上还有奶奶好,或者改成世上只有奶奶好。

上了初中的时候,学校离家里远,我和弟弟总是住宿学校,每逢周五的下午回家,刚走进村里,就远远地看见奶奶伫立在门口,向我回来的路上张望,矮矮的身影,瘦削的体态,落日的余晖铺满一头的银丝白发,看到我眼里像放着五彩光似的精神焕发,拍拍身上的尘土,笑津津地急步迎着我走来。一到家里奶奶总是从柜橱底层、衣柜里面,拿出自己平常舍不得吃而留下来的点心给我们吃。这个习惯奶奶坚持了好久,以至上了大学,半年回来一次,奶奶还是那样从藏得严实的地方拿出来,有八月十五的月饼、有春季打下来的大枣、有正月里的芝麻糖......

每次返校,空气像凝了腿,天气总是灰蒙蒙的,奶奶又总是不舍得我离去,害得父亲聒噪:“赶紧走吧,你奶奶就是不舍得我出远门,害得我能当空军却没有去!”奶奶躲在一旁不语,我见到奶奶在偷偷地抹眼泪,不知是为了哪个孩子。临行出发前,母亲忙着帮我张罗收拾好了,奶奶总要再加上一两个馒头往我的装干粮的提篮里塞,使劲摁,再用一块布蒙上,怕骑车在路上荡上灰尘。

趁我临走的时候,还偷偷地掏出藏在腰里的脏手绢,从打开一层层的褶皱的、泛黄的、黢黑的小手绢里,拿出最大面值的一元或五元的塞给我。那时,再也不用满地打滚地向奶奶要零花钱了,只是奶奶主动给时,再也不舍得要。想想多病的爷爷和日渐年迈的奶奶化作我在学校里多少次咬牙的坚持与努力,唯有好好学习、出人头地,才算给家回报,求学值得。

想起来奶奶的包钱小手绢,我从来不知道她藏在哪里,每次见她都像变戏法式的掏出来。印象中奶奶是不认识字的,但总是把钱的面值分得很清,因为给我的总是面值最大的,给老舅一般都是小钱,总是几毛一块地给。

老舅是邻村的奶奶娘家的亲兄弟,因为家里穷,终生未娶。年轻的时候来我家里帮忙干农活儿,常常在田间地头教我怎么卷烟卷,往烟袋锅子里加烟丝,看他悠闲地吐出烟雾带个圈;帮我把木头疙瘩削成能旋转的皮牛,再拿一根长棍拴上布条抽皮牛玩,能玩一整天不累的慌;还教我怎么制作“弓箭”:砍一根长长的柳条,或者是找来硬正有韧性的那种木条,一端顶在地上,再用力在另一端压成一个弧月型,弯的太轻没有韧劲,弯的太狠又容易折断,老舅总是弯的恰到好处,弯好了要用木槿绳把两端捆住,固定下来,这样一个弓就做好了;再用高粱杆——须是切掉高粱穗的细杆,做箭支,放在弓箭的中间,一拉一射,能飞很远……

可父母总是埋怨老舅爱偷懒,不好好干农活,每次农忙时坚持不了多久就被打道回府。可我总是期盼他的下次再来,说不定又带过来一个铁盒打火机之类的稀罕玩意给我玩。

可最不欢迎老舅来的应该是奶奶吧,因为他每次来了总是连吃带拿,还像我小时候那样跟奶奶要钱花,要来了听家人说就买烟抽、买点心吃。上了年纪的老舅,总是拿着一个大化肥塑料袋,长长的能拖着了地;戴着一个破军帽,宽大的能罩住半个瘦削的脸,帽子两边的护套总是向两边扎楞开,原是系带早就掉了的;身上不分春季夏天,老是套着一身黑的棉袄裤,说是棉的,里面的棉花早就僵劲的不再松软,衣角处都有磨损的露出来的黑棉瓣,两个不知是擦鼻涕还是吃东西蹭的铮明瓦亮的油腻袖口格外引人注目,穿着一双老式的军帆布鞋,疲塌的还未走进家里就被人猜到他又来了。

母亲总是说:“看你那个李八寨的傻老舅又来了,看他这次又要从家里鼓捣点啥?!”

奶奶见他来了只是吵:“你这个还不伤的,怎么又来了?上次给的东西,吃完了?!”

“他哪里是吃了,肯定又觉得不好吃,没吃多少就给扔了。给他多少也禁不住胡弄。”父亲又在一旁气愤地补充说。

奶奶总是赶紧上去,一把拉住那个该伤的,拽着呆愣住的傻子,一边吵着说:“咋就不饿伤你,看你下次还来不来?!”又一把揪下老舅手里的塑料袋,一边急步走向厨房,慌忙地塞上几个刚出锅的馒头,又赶快从咸菜缸里捞起几大块咸菜,一边不知何时又翻出她的“钱包”,拿出几块钱,一推手递给傻老舅,推搡着他说“快走吧,快走吧,早点伤了算了,你伤了看谁挂记你!”父母只在一旁责备奶奶给多了,吃不了还是扔。奶奶也不搭话,一边轻声的自言自语:“都还活着干嘛,早点伤了算了,要不是这个不中用的兄弟,我早就想闭上眼算了”,一边脸扭过去偷偷地抹眼泪,疼之深,恨之切,是老人家声声难以下咽的哽咽。

我只眼勾勾地盯着那个已驼了背的傻老舅,整个过程除了从已掉落牙齿的后槽根挤出那么几次“嗯呐”声反驳,竟没几声话语。不知是该心疼老人的可怜,还像父母那样埋怨他的好吃懒做,抑或更担心奶奶为此生气,伤心、伤身。看着老舅蹒跚的离去,口有点喘,腿有点跛,不知他怎样背着沉重的包袱走到家。可又感叹,他又是怎样挣扎的挪动,一次又一次、一程又一程的在两个村几里地间来往,迎风雨而来,踏雪泥而去。

最后一次见到老舅,是在一个寒冷的春季,前天夜里下了一场雪,铺了一层还未完全融化。只见他依旧带着那顶破军帽,背更驼了,头发胡须更白了,手被冻得又黑又红,面容却是冷刀刻般的饥黄没有了血色。家人给他拿了吃的甚至还有几块煤球,他却迟迟地呆在院子里不想走,只向奶奶嘟哝着不想回去了、要住我家里。父母是断然不让这个又脏又行之将伤的傻子留在家里的,奶奶一边抹泪地吵喊他,一边无力的推着赶他走。作为家里的一个成年的孩子,我有意想留老舅住下来,却终归没有家人拒绝的坚定,万一出了后事,跟李八寨的后代娘家也说不清楚,自就没了主张。

老舅终于还是走了,还是奶奶帮他把东西搭在背上,看着很沉重,宛如再也拿不下来。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见他拖着腿消失在街门口。我也没有勇气走出家门去再看一眼,心堵着,又无可奈何。回头看看奶奶,只是一个劲的用袖子擦眼泪,还倔强地哽咽:“唉,早伤了算了,添多少麻烦!”

没过两三天,在一次大雪纷飞后,就得到了老舅不在的消息。印象中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自己竟没能回去,是父亲和兄弟去吊的孝。回来时听弟弟说,老舅家里的火炉里尚有没烧完的煤球,缸里的水是结冰的,床头上是打开了没有干啃完的方便面。

老舅走了,奶奶显得无比平静,或许她觉得是一种解脱,对老舅、对自己。我安慰过奶奶,她只是冲我摆手,一改淳厚慈祥的样子,严肃又狠狠地对着在政府上班的我说:“以后李八寨后代家的事,啥都不要管!”

以后的日子,家里的生活条件也逐渐地好转了,奶奶也不再不舍得吃好东西,尤其爱吃酥软的红烧肉,能吃小半碗。我每次回去也总是给她和家里捎奶粉、蛋白粉喝,捎鸡肉、红烧肉吃,还拿几十、上百块的钱给她,还逗她:“原来你给我一毛一毛的小钱,现在我给你大钱。”奶奶只是憨憨地笑着,却没了玩笑的语言反驳。她也其实没有要花的地方,总是攒下来,到了过年拜年的时候,发给家里的孩子们。

印象中奶奶很少生病,有一次在抱柴火生火做饭时,被棉花柴挂伤了一只眼睛,正值我的女儿在医院出生,父亲和母亲一家人在医院照看。不想给家里添麻烦的奶奶,硬是没有给当医生的父亲说。结果几天后回来,让父亲看时已被消息,用了好多药也没见效,父亲让去大医院看看,一直被奶奶拖着说怕麻烦家里、不用去。最终父亲的多次劝说战胜奶奶的执拗时,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因为错过治疗时间不得不摘除换上假眼球。这是奶奶做过的第一个大手术,晚年的奶奶时常用小手绢擦拭假眼球眼眶的一幕,常常浮现在脑海中,让人倍感心酸。

奶奶第二次进医院已是80多岁的高龄,盆腔里的子宫肌瘤病发到碗口那么大,因为实在熬不过下坠的疼痛才跟父亲说,劝说几次才同意去医院做掉。手术非常成功,连医生也惊叹奶奶的身体健康程度,刚做完手术的第二天就能下床,没过两天就能独自颤巍巍地上厕所,还老是给父亲说早点回家,在这里一家子都跟着受累。她老是为别人着想,不舍得对别人有一点不好。

在奶奶最后的几年里,我家和叔叔家两家子的人都聚齐给她过生日。刚开始的两年,奶奶很开心,和我们一起说笑,听到我们长命一百二十岁的生日祝福时还说:“放心,还伤不了!”。越到后来,老人家欢笑声逐渐淡了,说话也少了,没有光彩的眼神对着蛋糕,像是一种别离。而每次,我也好像有最后一次给奶奶过生日的感觉,乃至后来,我最怕接到老家里的电话,特别是黎明抑或深夜不该有电话的时候。

好在家里通知的时候,奶奶生命垂危,并没有完全的走去。她什么病也没有,只是生理器官已衰竭,仅靠着氧气瓶呼吸,没有了听到我们呼她唤她的意识。她又坚强地坚持了一天两夜,在我们儿孙回家聚齐、一起陪伴她的第三天清晨,她走了,走得很安详……

怀念奶奶,一直感觉她还没有离去,晚上还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白天还时常浮现在脑海里,疼爱我、呵护我、叮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