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写作|杜鹃
十点人物志原创
沿贵黔高速公路向西，越过许多山岭，有一条异常曲折的山路，被当地人称为“九道弯”。 去有多难？ 不熟悉地形的司机第一次来这里，只有几公里的路程，要开车近一个小时。
出了“九道转弯”，元宝小学的正门掉在了路的尽头。
位于贵州省毕节市山中，一所看起来名不见经传的小学，因其由女孩子组成的足球队而闻名。 2019年元宝小学被教育部认定为全国青少年学校足球特色学校，2021年元宝女足获得“追风联赛”西南片区冠军。 这个冠军的意思相当于山间的鸟，打败了森林里的巨兽。
2018年以后，元宝小学每年固定向县、市、体校输送足球特长生，至今已有80多名学生通过足球出山，拥有更多可能的未来。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已经有18年指导经验的志愿者徐召伟。 来元宝小学之前，他是一个梦想成为诗人的语文老师，一个200斤但踢球很灵活的胖子，扎根贵州毕节后，他是一个把自己的热情燃烧在山区教学的理想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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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人物志和徐召伟的谈话就此展开，想听听普通人是如何度过漫长的支教时光，考虑用足球拓展山村孩子们的命运边界的。
“你怎么形容和孩子们的关系？ ”
徐伟说：“爸爸。” 随后说：“严厉的父亲。 ”。
小雨和踢足球的女孩子们
吴雨洁今年11岁，小学六年级，元宝女足队长，是球队前锋，脚力强劲，踢得比很多男生都猛。 用脚投篮的话，球会发出“啪”的声音，正确地落在网的中央。 徐伟叫她“小雨”，每次谈起小雨，他的话里都充满了自豪。
小雨性格有点内向，在日常训练中总是默默地做好每一个动作，在徐召伟面前像只温顺的羊。 直到和同学们一起玩，又笑得很开心，偶尔和队里淘气的女孩子们一起闹徐召伟，私下叫他“胖子”，但走得不太前，并不蔫。
小雨的父亲在外面打工，母亲在家务农。 她在一年级被选为足球队时，全家人都为她高兴、加油。 就这样一直踢到了三年级，小雨在跑球场的时候觉得长发很碍事，狠心地把长到一米的头发剪掉了，之后就只剪了短发。
足球队的训练并不简单。 一天练习三次。 早上的练习是从6点半到7点半。 下午从3点半练习到6点半。 晚上9点到9点半添加核心。
训练中的徐召伟不像平时那么温柔，变得很严厉，队里很多女孩子都被他哭过“激烈”。
吴选手还记得，刚开始练习的时候，她脸部被激烈的飞球直接击中，当场有点晕，很快就开始哭了。 徐召伟没有安慰她，反而骂得更凶：“没出息，还起得早继续练，只是踢了一脚脸，没伤到哪里。”
山里的孩子们坚韧不拔，很少有人喊苦。 她们知道练习足球是宝贵的机会，是出山的捷径。
“山里的教师资源匮乏，孩子们没有特长，成绩一般，渐渐被社会忽视。 足球就像翅膀，双脚能站稳脚步，但翅膀可以把人们带到任何地方。 ”徐伟说。
徐召伟的决定和坚持被证明没有错。 元宝小学足球队在他的带领下冲了一整天，一次夺得大方县两届体育艺术节冠军，“追风联赛”西南地区冠军，选手王佳月获得与欧洲杯C罗相同的得分王奖杯。
2018年，队里有12名选手被县重点中学录取为足球特长生。 2020年10月，以王佳月为首的5名女生被选为来毕节考察的广州市足协。
今年即将毕业的小雨中，也收到了贵州省重点中学和遵义体校寄来的橄榄枝。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
女孩子们真的是足球，可以有机会把山中紧闭的命运之门踢出缺口，从缺口向外窥视广袤的天地。
女孩子们虽然出人头地了，但徐召伟的烦恼并没有减少。 离开熟悉的大山，对青少年来说是一场前途莫测的冒险，环境的不适应和刚进入大城市的胆怯，让她们一时惊慌失措，产生了自卑感。
一个女孩半夜给徐召伟打电话，说自己不想练，她们技术跟不上，每天都被教练骂。 徐伟很生气，不擅长训练，为什么这么快就放弃呢？ 严厉地斥责了电话那边的女孩，女孩哭得更厉害了，在电话里说：“你是坏人！ ”他喊道。
由于进入青春期，有些女孩子开始注重穿着，疏于训练，谈恋爱，跟不上队伍的进度，不再练习足球。
长期以来，徐召伟会生气、遗憾、困惑，但很少斥责这些孩子。
“管不了。 “这件事的意思我说过好几次了，她们要退出了。 你自己看着办吧。 ”。 徐伟说。 他送她们越过狭窄的大门。 后面的路怎么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当然，更多的女孩抓住了机会。 第一批被他送到山里的女孩子，到了上大学的年龄，有的考上了贵阳大学，有的走上了职业道路，踢进了省队。 每到新年庆典，徐召伟都会收到天南海北的祝福。 他很少和毕业的学生们联系。 大家都很忙。 知道彼此都安全就足够了。
最近让徐召伟后悔的瞬间发生在比赛之后。
媒体记者采访了队长小雨，问道：“你今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徐赵伟觉得小雨会成为职业选手，为国家争光。 认生的少女说：“我想成为足球教练。 我想回元宝小学上徐老师的班。”慢慢地开口了。
旁边的徐召伟，突然眼睛一热。
“我需要更多这些孩子”
徐伟的形象，往往与本人的内在气质不符。 身高1米68，体重200多公斤，皮肤被多年的风晒得黝黑，在足球场上训练学生时，声音大得吓人。
这种“粗人”形象的徐召伟，从小就有文学梦想。
小学生的时候，徐召伟很喜欢语文课，特别喜欢作文。 其他的孩子们在写景，玩。 他像个古怪的人，思考着人为什么活着，死亡是什么概念，用作文纸上铺满了自己对人生有点孩子气的思考。
长大后，他考上了石河子大学中文系，对诗的热爱很快达到了顶峰。 他读了食指和海子的诗，“你不能说我什么都没有，也不能说我两手空空”。 他还读了博尔赫斯和里尔克的诗，“酒糟色的云让天空变得粗俗，给我闭上的眼睛带来黎明”。
闲暇之余，他又研读存在主义和荒诞剧，从《小径分岔的花园》到《等待戈多》，沉醉于文学给他的震撼与感动。
但是，爱不能成为他在社会上的安全之臂。 大学毕业后，徐召伟找工作屡屡受挫，打电话推销，但试用期一件也没成功，到报社应聘记者，聊了好几次都无疾而终。
当他愁眉苦脸的时候，他想到山区去教书。 当时，网上有很多教师教的文章，身边的朋友也有相应的经验。 他觉得有可能。 教的东西有意义，比在家强。
2005年，徐召伟去云南丽江教书，教小学语文，生活上没有任何补助。 学校在云南的山里，周围是野林，徐召伟没钱下山租房，学校领导给他分配了教职工宿舍。 放学后，天一黑他就一个人了，半夜偶尔听到野熊、狼的叫声，让他的大男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决定的路。 教导是我的选择，不是崇高的。 但是，随着和孩子慢慢接触，感情的加深，越来越离不开。 ”
山区的孩子们大多是留守儿童，很多学生由家里的老人照顾。 徐召伟是他们生活中为数不多的能交流的成年人，纽带的种子一点点在一起扎根。
徐伟召并不是没有试着离开过。 我从云南省支教回来了。 他又去贵州省铜仁继续支教了7年。 渐渐地他想回到社会生活，回到新疆老家，一边在工地打工一边找工作，但他不开心，越来越想念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光。
在公益机构工作的大学同学为了帮助他，拼命向支教老师申请每月1000元的补助金。 徐召伟很高兴，不是为了1000元，而是看到自己有可能继续支教，带着这份兴奋来到贵州毕节市元宝小学。 呆了就快10年了。
这里的孩子们需要徐召伟。 2019年，在湖南卫视的节目中，徐召伟的父母邀请他去教的元宝小学看儿子。 在此之前，父母不知道徐召伟在山区教书，只是他在教书，没有问过具体在哪里，待遇如何。 即使这么多年来，徐召伟没有在家里花过钱。
徐召伟第一次在孩子面前哭了。 面对自己的父母，他有很多赤字。 在元宝小学给他安排的10平方米的宿舍里，看到父母，哭个不停。
六年级的几个孩子以为父母带着徐召伟去了，就主动走进房间，和徐召伟的父母“讨价还价”，写下他们不想让他去的理由，最后总结成一句话。 需要徐老师。
见了一会儿，徐召伟拖着行李箱出了校门，想送父母去车站。 孩子们以为他要离开，乌泷挤在学校门口哭个不停，“徐老师，请不要走。 ”他喊道。
徐召伟说：“我不去。 我哪儿也不去。 看着你们长大。 ”。
召唤徐伟也需要孩子们。 据他自己说，今年他已经43岁了，除了教育经验，没有社会生存技能，没有车，没有房，成不了家。 和孩子们一起生活，看着他们的成长，充实了徐召伟人生的漫长时光，这是他现在生活的全部意义。
“你说，我是不是更需要这些孩子。 ”徐伟笑了。
未还清的债务
其实，徐召伟来元宝小学是被校长王光文“骗”了。
2014年，大学同学刚向他申请了每月1000美元的补助金，他穿着西装来到贵州毕节。 本来他先去印江县的，途中接到王光文的电话，说他们学校老师不够上课，让徐召伟赶紧过来。
他到元宝小学一看，发现这里完全没有老师。 徐伟笑着说：“这是个好校长，我一直在为自己的孩子着想。”
抱着来也来不来的态度，徐召伟留在了元宝小学。 学校的孩子们都来自附近的村子，家家经济水平相当，很穷。 学校对徐召伟的待遇当然也哪儿都不去。 10平方米简陋的宿舍里只有一扇小窗户，睡在爱心人士捐赠的硬床上。 贵州山区夏天还很凉快，冬天冷得刺骨，没有暖气设备。 他晚上不做两层被子就睡不着。
直到去年，他才付钱给自己开空调。
随着元宝女足屡创佳绩，徐召伟的付出也体现在各方面。 除了媒体记者，政府也频繁表扬他的事迹，现在每月能领到北京潮星集团给他开出的5600元工资，扣除三险一金后，到手4000多元，日子总算不算太紧。
但是徐召伟存不下钱。 孩子们为了增进技术，必须参加比赛以对抗更好的队伍。 而且每次安排十几个人出去又是一笔费用，有时有补贴，有时没有。
徐伟往往存钱带孩子出门，花钱回来后，就开始存下一笔钱。
出去看足球比赛，孩子们比徐召伟兴奋。 虽然能看到高楼，很简单，但是她们住在足够漂亮的旅馆里。 徐伟从不吝啬，他想带着孩子们去尝试新鲜事物。 即使在餐厅吃便宜的烤肉，看到孩子们坐得满满的，他也很高兴，但每桌只能点两个肉菜。
有一次，元宝女足一行人经过深圳，徐召伟带着孩子们去吃海底挖。 她们从来没有吃过，一个个都像一只多么渴望的小猫一样漫不经心地吃饭。 徐召伟觉得那个样子很可爱，马上在B站开始直播。 他以前也经常做直播，但自己和粉丝聊天。 那次直播的宗旨是让网友看到孩子们过得很好，让那些一直关心她们的人有安全感。
结果，去结账的时候，傻了眼，有个粉丝看了直播，算出他们在哪里的海底捕鱼，付给了店里500美元。 徐召伟惊慌失措，在粉丝群中询问是谁买的，但无人回应。 后来，我知道他还是个实习期的女孩。 他想把钱交给别人，但人不收。 说自己马上要成为正式员工，每月可以收入1万美元。 五百美元不算什么。 徐召伟问她，那现在每月的工资是多少。 她说是3000美元。
从那以后，徐召伟再也不敢在孩子们吃饭的时候直播了。
在引起社会关注的同时，总监徐召伟也感到身上的担子更重、更重。 他很累，三年前被诊断出糖尿病。 每天需要吃药、控制饮食，甚至去医院复诊都是训练后的晚上。
但是，他从未后悔过自己的主张。
“贫困山区小学的女子足球队能登上全国的大舞台，这是多么梦幻啊。 ”他不由得感叹。
组建元宝足球队，带领孩子们踢球，是徐召伟目前人生中，最正确的决定。
时间回到2017年，徐召伟在学校仓库里发现了两个爱心人士捐赠的足球。 孩子们不玩。 把球扔到地上，用双手拍。 他们认为那是篮球。
徐召伟是足球迷，带着孩子们在土坡上疯狂奔跑，技术含量不大，简单地教传球、搬运球、练习团队合作。 孩子们兴致很高，越踢越好，徐召伟的技术跟不上，就在网上扒视频，让他们自己学习。
恰逢其时，大方县即将举办首届“师生体育节”，里面有一场足球比赛，徐召伟打算带着孩子们参加比赛。
王光文校长此时获得了公益组织帮助建设人造草坪的名额，但他有点犹豫。 因为人造草坪的建设不包括地面平整的费用。 也就是说，学校要先凑钱，把教学楼前凹凸不平的田野填平。
放弃接受捐赠的电话还没打过来，徐召伟的电话先打了过来，“小王，还是盖外套吧。 我的足球队完成了！ ”我很兴奋。
王光文在电话那头停了几秒钟，硬着头皮答应了。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 这个决定会对山村女孩的未来有多大的改变，只是在心里想着。 如果有大足球场的话，学校会看起来更漂亮吧。
八年过去了，王光文至今还欠着一万四的工程款，还在一点一点地还。
结语
《佩尔金特》是徐召伟十多年来用微信命名的，源于挪威著名文学家易卜生创作的讽刺剧。
主人公佩尔金特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好人。 他曾放浪、无理取闹、诈骗，进疯人院，成为秘密国家的国王，在冒险中度过颠沛流离的人生。 他想带着巨大的财富回到故乡，但在海上遇到了暴风雨，穷得要命，最终在初恋的怀抱中结束了毁誉参半的人生，获得了平静。
徐伟之所以这么喜欢这部剧，是因为他看到了佩尔金特行为背后的现实意义。 普通人为什么不呢？ 会为了虚荣而犯错误吗？ 但是，我从未停止思考人生为了什么，人应该如何生活。
对生活意义的追问，是徐召伟尚未脱离现实的文艺气息的留存。
采访一开始，他说自己活到50岁就足够了。 他已经给社会留下了任何价值。
但随着谈话的深入，他不再提及这个观点，我认为他应该和这些孩子在一起很久。
最后，徐召伟读了佩尔金特的独白。 仿佛在读他的教诲所特有的时间的孤独。
我要登上山顶/我要再看一次日出
饱享上帝应许的这片福地/直到眼睛疲劳为止
然后白雪把我埋了
然后在墓碑上写着/这里没有人被埋
然后/然后/让它去吧
爱好文学的徐召伟至今没有写过纸质作品，但他用人生的轨迹写诗。
封面来自视觉中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