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两千年的儒家文化让中国人失去了尚武精神,才会造成近代的落后挨打,任凭洋人欺凌,或者说小民活得很没有尊严,走到全世界都低人一等。这真的是事实吗?
错了,尚武精神从来没有远离中国人,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敢表露出来。剿灭倭寇的戚家军就源自浙江义乌的矿工,一场上万人的械斗震撼了戚继光,原来高手在民间啊。
鸦片战争时,清军打得一塌糊涂,三元里的百姓却自发组织起来,打败了下乡劫掠的英军。如果清军有这样的水平,恐怕中国近代史都会被改写。即使到了建国初期,闽粤等地仍时常有大规模械斗,长杆竹枪、土枪土炮齐上阵,俨然有懂战术的高人在指点。
这些还只是南方人的光辉事迹,习武风气更盛的北方怎么会落后?沧州这样的武术之乡不用提,哪怕是寻常村民都有一股悍勇之气,只要组织得当,碰上日本侵略军都不怂。
全面抗战爆发,山东省主席韩复榘不战而逃,侵华日军轻松占领整个山东。此后,日军便觉得可以在山东地界上横着走,把中国人踩在脚下,直到撞上了东流村。
东流村位于临沂市东南方向,是临沂通往滕县的必经之地。1939年1月的一天上午,隔壁大井头村“维持会”的张某跑来说,大日本皇军打算路过东流村去扫荡,要求东流村借道。
日军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客气,下乡扫荡还要向中国村民借道?说起来还是因为日本人欺软怕硬,这个东流村有自建的武装,是一只难啃的“刺猬”。
清末的义和团运动就发源于山东,最初只是一些村庄的习武自保。义和团闹大以及被镇压主要发生在河北等地,山东受到的波及反而不多,因此山东民间颇有习武之风。
日军暴行更激发了山东人的热血,很多村子购买枪械自建武装,只为保一方平安。侵华日军兵力不足,对这类民间武装无力清剿,只要不主动攻击自己,一般也懒得去管,这才有了日军向东流村借道。
听张某一说,东流村的百姓不但没有答应,还把他给骂了一通。日军是什么德行?让他们过路,说不定他们趁机就把东流村给糟蹋了,这个险绝对不能冒。
只有836人的东流村哪来的勇气,对杀人无数的日军说不?那是因为东流村有50支枪,还有坚固的村防工事,更重要的是,东流村有一支强有力的武装力量——大刀会。
展开全文
“大刀会”这个名字再普通不过,东流村的大刀会却不普通,总会首是年仅24岁的吴恩庆。他读过书,家里有一些资产,见过世面又精通人情世故,因而在村里颇有威望,被推举为总会首。
吴恩庆召集全村百姓,让各家选出代表组成大刀会,酒席上,吴恩庆带头发誓:“苍天有灵,我们是炎黄子孙,东流的后代,历来不屈服外人的侵略侮辱……我们要行动起来看好自己的大门,不许日本人踏进半步!”
不仅如此,吴恩庆还从外村请来铁匠,浇铸了800枚土手雷、大土炮15尊、小土枪40支,自制土炸药500斤。此外,整个东流村修得像座堡垒,有29座炮楼和岗台,外墙也被加高加厚。
如果吴恩庆没有当过兵,或背后没有高人,只能说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东流村的自我防卫能力达到了旧中国技术条件下的顶级水平,根本不惧怕土匪响马,但这一回面对的是武装到牙齿的日本侵略军,他们又表现如何?
那个姓张的汉奸被骂跑后,竟然向日军报告说东流村同意借路,他是怕日军骂他办事不力,还是故意引日军去东流村,这个就很难说了,反正一场大战已经难以避免。
这伙日军大约一个中队200人,以为东流村肯借路便排着整齐的队伍走了过来。老村长孙义山首先发现了日军,连忙敲锣告警,顿时全村戒备,大刀会队员纷纷登上碉堡持枪以待。
眼看日军越走越近,守卫东门的吴宝贵第一个开枪,打倒了领头的日本兵。突如其来的打击把日军打懵了,直到雨点般的子弹扫倒好几个士兵,他们才清醒过来,赶紧摆开战斗队形,机枪小炮都响了起来。
日军的炮弹不断炸开,弹片和碎砖飞溅到大半个村子,一些没经历过战火的村民开始慌乱起来,吴恩庆及时叫来各家族的首领,一起发誓:
“一定让日本鬼子知道东流村的厉害,谁退缩谁就是孬种!”
有了主心骨,大伙儿被激发出最原始的血性,按照预先谋划的章法跟日军斗了起来。东流村的东、南、北三个方向都有寨门,50支枪分到三个地方,火力就变得薄弱了。日军在机枪掩护下,向寨门发起冲锋。
东门前的小桥是进村必经之路,日军刚刚涌上桥面,碉堡里的三尊大土炮同时开火,铁弹丸、铁蒺藜等等一下子扫倒20多个日本兵,其中还有一名军官,只见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浑身是污血,军刀飞出去老远。
悍不畏死的日军又冲了上来,土炮装弹太慢无法阻止日军。吴恩庆抓起土手雷接连扔出去,炸得日军无法躲藏,又倒下了七八个。吴恩庆兴奋地喊道:
“这玩意儿比雀子还好打。”
连番吃亏的日军终于意识到东流村是块硬骨头,很快调整战术,先集中火力摧毁碉堡,然后把寨墙炸开缺口,再用步兵冲锋,这是标准的攻坚战术,可见日军把东流村当成了真正的对手。
东流村的土炮打不远,压制不住日军炮火,随着寨墙被炸塌,大股日军涌了进来。他们以为东流村的村民们现在应该被吓破胆了,接下来可以肆意施暴了。哪知,迎接他们的是刀枪棍棒,大刀会队员们与日军展开残酷巷战。
老村长孙义山拄着拐杖到各处督战,不幸被日军炮弹击中牺牲,副村长沈志安同时炸伤了双腿,他倔强地让沈文胜背着他继续到各个岗位督战,鼓励村民们绝不当孬种。
不是大刀会的许多老少爷们,也操起了家里的菜刀、铡刀等各色兵器,奋不顾身地加入战斗。那两位从外地请来的铁匠,还有来村里躲避战乱的外乡人,也都纷纷加入抗击日军的战斗。
很难相信这是一群自发起来抵抗的中国普通村民,他们打得比正规军还要出色、还要顽强,没有人害怕,没有人退缩,每个人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最淳朴的念头:
“杀死一个够本,杀死两个赚一个!”
日军仗着武器先进和训练有素,渐渐占到了上风,这群野兽竟然把屠刀砍向了妇孺,连孕妇和小娃娃都不放过,东流村尸横遍地,惨不忍睹。
吴恩庆见村子守不住了,让大刀会掩护200多名村民突围。日军布置在村外的机枪突然响起来,吴恩庆带头冲向机枪,不幸被子弹击中牺牲。大刀会队员们前仆后继,拼死保护大部分村民冲了出去,少数没能逃出去的村民与日军拼到了最后一滴血。
经战后统计:
东流村战死和被杀害的村民多达73人,其中60岁以上老人10人,10岁以下儿童6人,最小的是母亲腹中胎儿!被日军烧毁的房屋69间,7万多斤粮食和其他财物被洗劫一空。
东流村付出的代价是惨烈的,他们取得的战果也是辉煌的。
东流村保卫战总共打死68名日军,另有10名重伤员被日军自己杀死火化。
日军的损失超出东流村,如果按有战斗力的壮年计算,日军更是吃亏。
最可敬的是,东流村并没有因为屠杀而屈服。等日军撤走后,村民们回到村里,大刀会仍然在暗中活动。日军却被这场惨烈的战斗吓住了,从此不愿再招惹东流村,每次都绕道而行。
站在后人的角度上,也许我们可以指出东流村保卫村的不足,如果及早撤离村民,如果封闭另两个方向,集中兵力和武器到易守难攻的东门,也许战果会更大、损失会更小。
然而,吴恩庆和东流村民的抗日血性以及他们的战斗技巧,必须得到我们的肯定。如果中国人都像他们这样,日本侵略军就不可能在中国大地上横行霸道。
曾经在旧中国当武官,考察过国民党军队,又参加过朝鲜战争的一位美军团长,与志愿军交过手以后,说了这样一句话:他们不再是同一批中国人了。
他说得没错,经过革命洗礼的中国人不再懦弱,充满战胜一切敌人的昂扬斗志。那些见了洋人就腿软,只会欺负自己同胞的中国人已经被改造、被消灭、被赶出中国大陆。
换个角度他又说错了,中国人从来不缺乏血性和尚武精神,像吴恩庆及东流村这样的中国人俯首皆是,我们不去欺负别人,但也绝不接受被别人欺负,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会让全世界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战斗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