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再能庇佑史玉柱。
撰文 | 尹磊
编辑 | 赵晋杰
来源 | 盒饭财经(ID:daxiongfan)
从巨人网络退居二线整整十年,史玉柱苦心经营着闲人大嘴巴的无害形象。
近期在宣布回归巨人网络的讲话中,精于营销的史玉柱,委屈巴巴地说,这些年交了一百个男性朋友,帮人又是借钱又是担保,十几年损失惨重。
2021年,史玉柱帮人担保而屡遭股权冻结的消息就频现媒体报道, 但史玉柱回归的巧妙在于,“一百多个男性朋友”让他的过往境遇变得扑朔迷离。
史玉柱
具体的人数,谨慎的性别定位,营销搞噱头依旧是史玉柱的拿手绝活。
噱头掩盖了史玉柱回归一线的被动,财务数据的下滑,以及游戏受众的固化和老龄,都在压缩巨人网络原本坚固的人民币游戏营盘。
史玉柱依旧稳健的个人影响力,成为巨人网络寻求脱困的“杠杆”。
史玉柱的影响力辐射在各个圈层,巨人网络是他的根脉,他随时回来救火,但在酒局饭桌上, 脱离管理岗的史玉柱,最显性的资本就是身价,这个身价是巨人网络的脊梁骨,也是席间酒友们的顶配人脉。
习惯举杯痛饮的史玉柱,在微博上长期向他的800多万粉丝实时汇报自己喝晕喝挂的场景,他醉倒在俄罗斯的涅瓦河畔,畅饮于以色列的饭局,在孙正义酒桌上,他又豪迈地将一口干掉的空酒杯举过头顶。
正是在这个由酒桌搭建的核心社交场上,史玉柱坠入一百多个男性朋友钩织的社交迷局中,并把自己引入一个个大坑小坑。
展开全文
史玉柱自己清楚跟别人吃顿饭,能给对方镀金增值,尤其是年轻人。
为此,优米网的王利芬早年给史玉柱研究出来一个“中国版巴菲特的午餐”,让史玉柱花三个小时出来陪聊。
213万,一个叫唐军的26岁年轻人拍下史玉柱的午餐。
唐军是个爱动脑子的小伙子,上学的时候就给驾校公司和电话卡做代理赚了40万,后来跑到东莞做贷款公司的销售,弄清楚其中套路后,就出来自己创业,做起了团贷网。
当时P2P借贷盛行,竞品不少,唐军就琢磨如何让自己的公司一鸣惊人。好钢用在刀刃上,他孤注一掷把200多万砸在史玉柱的午餐上,从此,与大佬史玉柱结缘。
唐军砸中了,史玉柱对唐军印象不错,当时的史玉柱对P2P也颇感兴趣,小伙子手里的团贷网,让史玉柱有了和他进一步接触下去的意愿。史玉柱开始为唐军引荐民生的董文标,还有分众的江南春,对年纪轻轻的唐军来说,是何其珍贵的人脉。
史玉柱善于造势、唐军善于借势,团贷网知名度和成交额日益涨高。史玉柱看小伙子越看越顺眼,一拍大腿斥资一亿元独家投资了团贷网的A轮,随后又在B轮跟投2亿元。两人关系越绑越紧。
唐军对老大哥史玉柱顶礼膜拜,在团贷网的网站上,唐军将自己和史玉柱的合影放在了最显然的位置。
然而,整个行业的乱象都在酝酿着一场轰轰烈烈的震荡。2019年P2P开始发生连环暴雷,团贷网首当其冲,而更不利的是,唐军逍遥数钱的日子到了尽头,他因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受到警方立案侦查,唐军无奈投案自首,集团被判处罚金16亿元,唐军最终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
P2P的暴雷和团贷网的倒塌,让史玉柱的投资打了水漂, 更让他陷入不利的,是P2P受害者开始将矛头指向了这个资本大鳄身上,他们纷纷跑到史玉柱的微博下面,让他还自己的“血汗钱”。史玉柱成了众矢之的。
团贷网并不是史玉柱布局互金领域的唯一项目,他还投了绿能宝和深圳旺金金融。
绿能宝的创始人彭小峰同样因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被批捕。彭小峰和史玉柱是长江商学院的同学,此前史玉柱在微博上点名鼓励彭小峰创业,但在后者涉案后,史玉柱立刻发微撇清关系,并不忘告诫彭小峰:“老百姓的钱一定要最优先还,欠我们的钱不用优先。”
P2P的行业巨变中,史玉柱的布局满盘皆输,还受创始人牵连,饱受老百姓指责。
P2P暴雷只是史玉柱在过去十年的其中一条分支叙事,在蹚入这浑水期间,史玉柱还有另一段让他忧伤的友谊。
很长一段时间里,史玉柱研究完国内的P2P赛道,就会时不时买张飞往法国的机票,去赵薇的波尔多葡萄园研究参观、交友畅饮。
在史玉柱第一次前往赵薇酒庄的微博汇报中,他含情脉脉地写道:赵薇的亲密战友——龙哥,引领我参观古老的Plain Point酒庄,其古堡有1200年历史,十五世纪就是法国最著名酒庄……
龙哥就是赵薇的丈夫黄有龙,史玉柱与赵薇、黄有龙夫妇在葡萄酒的连接下,友谊持续升温,并很快蔓延到生意场上。
黄有龙行事低调,最早与赵薇相识时,身份为金叶子酒店董事长。在两人完婚后,二者开始共享朋友圈子,在这个圈层中,就包括史玉柱和马云,在阿里赴美上市、阿里与恒大的发布会,以及阿里影业的股权结构里,均出现了黄有龙的身影。
而与黄有龙的婚姻,也改变了赵薇的命运走向,让她开始步入金融圈。
2016年赵薇以30.6亿元控股万家文化的操作,让她被冠以“女版巴菲特”的称号,在这桩“空手套白狼的”生意里,赵薇出资6000万元,用50倍的杠杆,撬动了一家市值近100亿元的上市公司。
这笔高杠杆操作,将风险全部转移到了股民身上。最后这起资本运作以失败告终,并被证监会处罚5年禁入证券市场。
随后,赵薇夫妇长期陷入债务危机,昔日好友互相受到牵连,其中就包括为赵薇夫妇二人相关企业做担保的史玉柱。
2021年,民生信托将史玉柱和赵薇夫妇告上法庭,那一年从8月到12月,史玉柱持有的5家公司股权先后被冻结,冻结金额累计3.34亿元。
史玉柱惆怅地在微博总结了12字的教训—— 帮朋友忙,多帮生活,少帮事业。
史玉柱在朋友的债务危机上没少帮过忙,华谊兄弟的王中军就知道自己管史玉柱担保或者借钱,对方十有八九会答应。
华谊兄弟在2019年遭遇债务危机时,王中军向民生银行借了7个亿,史玉柱同样无偿对华谊兄弟的借款提供了连带责任保证。
王中军和史玉柱在各个方面都是同道中人,他们都是泰山会的成员,而且最关键的是,都具备企业级喝酒精神。
在华谊兄弟公司里,下班喝酒在一些部门是一种常态,大事小事、喜事愁事,都挡不住这种鼓舞人心的团建,部门领导举杯,下属的酒杯就不能是空的,有些人因为对这类团建实在招架不住,最终无奈离职。
对于恨不得把嗜酒刻在墓碑上的史玉柱来说,对华谊兄弟这样的精神文明企业,他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史玉柱和王中军还有一个圈层交汇点,二人都是时尚大刊慈善夜的熟客。史玉柱喜欢看美女,但严格掌握分寸,对美女的垂涎和遐想,都审慎地限制在一个美女观看者的身份上,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慈善夜美女环绕,前时尚集团总裁苏芒曾有过一次套磁的壮举,她一屁股坐在潘石屹身上,一只手搭在史玉柱腿上,这一幕画面,让苏芒在交际上的雄谋大略展露无疑。而有妇之夫潘石屹顿时陷入伦理的两难,酒蒙子史玉柱,他的企业家形象,自此被绣上了俏丽的花边。
史玉柱虽然经常被朋友坑,但也经常被朋友救。马云和泰山会的成员们,是史玉柱男性关系网络中最价值连城的友谊。
泰山会是个阵容豪华的组织,网罗中国企业家金字塔的大量教父级人物。在史玉柱为他朋友赵薇、唐军、苏芒们充当背锅侠、背景板时,泰山会的哥们儿们,在他的两次重大资本运作中,提供了重磅支持。
史玉柱带领巨人登陆美股初期,市值一度超越当时的盛大,可谓风光无两,但几年后,华尔街对中国游戏概念股开始失去兴趣,2011年,巨人股价已经从上市之初的18美元,掉到了4美元。
而反观在2013年的A股,游戏概念股开始扶摇直上,史玉柱有了回归A股的打算,尤其看到江南春的分众传媒完成纳斯达克退市,史玉柱立刻开始推进巨人网络的私有化进程。
当时整个游戏行业闻风而动,盛大、完美世界纷纷启动私有化。相比盛大在私有化的狗血,巨人顺利完成退市,2015年10月,巨人借壳世纪游轮的方案开始实施。
境内上市的前提是要拆掉巨人网络的VIE架构,恢复为境内持股, 在史玉柱的这份股权图谱中,他的豪华朋友圈登场了,史玉柱控股的两家投资机构,协同鼎晖投资、铼钸投资、中堇翊源、澎腾投资、弘毅创领、孚烨投资6家机构,组成了一支拆VIE豪华财团。
而在这6支机构里,铼钸投资背后是云锋基金的马云和虞锋、鼎辉背后是吴尚志、弘毅是柳传志的。他们共计投资了65.33亿元,来帮助史玉柱完成对境外投资人的兑付。
在泰山会朋友圈的鼎力支持下,2016年4月,巨人网络以131亿元的估值,成功借壳登陆A股。老朋友们的投资都有3年的锁定期,史玉柱得把巨人的股价抬上去,然而当时的市场环境却事与愿违,公司业务出现持续下滑,深交所发来问询函,重点关注业绩下滑问题,当时的一位分析师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巨人的问题—— 这家公司的网游,已经触碰天花板,手游端未成气候,公司不存在什么能够支撑未来高市值的业务。
史玉柱嘴上不承认,但心里是有数的,他的第二个重大资本运作开始触发。305亿元收购海外以色列的棋牌游戏公司playtika,此时距离巨人借壳仅仅过去了6个月。
史玉柱的微博里开始出现他远赴以色列和老外喝酒的照片。playtika这家公司当时在规模和利润上都在高速上涨,史玉柱把这个标的当做了撑起巨人业务增长的救命稻草。
305亿元的报价,让史玉柱再次把泰山会的兄弟们召唤了过来。
他的求救立刻得到响应,马云、虞锋、柳传志、吴尚志照旧倾情相助,除此之外,泛海的卢志强,以及新华联的傅军也成为新的生力军。他们掏出300多亿帮史玉柱买回playtika这个资产,转手以平价方式卖给巨人,该环节这些股东们不求收益,他们押注的是巨人网络的股价上升。
这笔买卖对史玉柱的朋友圈来说,是对友谊的重大考验,也是对史玉柱后面的操作寄予厚望。
然而在这些考验未等发挥效应时,却经历一波三折,让这一波资本操作最终走向了一个潦草的结局。
期间,网上还有传闻称史玉柱被杭州警方带走,史玉柱再发微博称,“为了破坏巨人网络重大资产重组项目审批,近期一直有人去证监会抹黑我,今天又公开造谣说我被杭州警方带走。为了私利做人没底线,那就不是人是畜生。”
客观来说,playtika是一家博彩公司,此前近一半收入来自老虎机游戏。中国监管部门不会给一家赌博公司发放A股通行证。2016年、2018年和2019年,巨人曾三次试图推动重大资产重组收购playtika,均以失败告终。
playtika本身让史玉柱背负巨大的人情债,无奈他最终只能带着playtika登陆纳斯达克。305亿收购案失意收场, 尽管如此,泰山会兄弟们的抱团,凸显出史玉柱身边存在着一个巨大的财富,就是鲜少有人拥有的企业家友谊。
像史玉柱操作的私有化和收购案例中,那种企业家抱团的景象,正逐渐变得稀缺和罕见。
最显性的原因是,泰山会已经散场,马云的江南会也已经关停,史玉柱曾经时不时过去授课的湖畔大学也已经消融,企业家的聚合没有了具体的场景。
史玉柱没有了固定朋友圈,就在世界各处的酒桌饭局上开始“打野”,结交了他那一百个让他伤心难过的男性朋友。如今他连微博也懒得发了,过去繁荣的企业家社交能量场从线下的凋敝,传导到线上,微博的话题广场成了娱乐大亨们的乐园, 史玉柱身边过去那些人,如潘石屹、赵薇、柳传志,纷纷流年不利。
低调和隐退成为企业家们的关键词,过去两三年,尤其在互联网行业,马云因语出惊人,如今行踪变得如幽灵般神秘;刘强东在明尼苏达事件翻车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隐于喧嚣;后来的黄峥、张一鸣相继聪明地选择了退出一线,隐退潮成为大厂老板们的标准动作。
当年乌镇的东兴饭局、丁磊晚宴,成为互联网历史的一个番外图景,一去不复返。
史玉柱是最早隐退的,但又隐退的拖泥带水,他不想背着树大招风的包袱,又对资本的市场流连忘返。 所以他把隐退企业家的低调,提炼为自黑,并用喝酒、大嘴、闲人的标签不断降低自己的姿态,这也让他给自己的言论和行为留足了后路,即使踩到坑,也不见得有多么狼狈。
也许这就是史玉柱离开过去圈层的庇佑后,独自行走江湖的独门法宝吧。
参考资料:
第一财经,《史玉柱“乱”作担保又惹麻烦,民生信托称其“有大额欠款未能清偿”》
商谷金融,《史玉柱的500亿利益江湖》
和讯网,《小燕子摊上大事儿了!起底赵薇和她背后的男人》
互联网金融电讯,《史玉柱的互金布局》
金融界,《史玉柱“被抓”传言背后的三大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