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辚辚，马萧萧，将士出征胆气豪，路岖更兼风吹雪，犹记长津剑与刀！
——谨以此献给盖世英雄的长津湖战役的父辈们
1950年11月30日黄昏，志愿军20军58师组织仅剩下的12个战斗连，朝下碣隅里发起了第三次攻击，决心不惜一切代价攻破陆战1师的环形防御圈。
此时的58师师长黄朝天已经判明，下碣隅里陆战1师的战斗部队仅有一个营，12个连的志愿军利用夜战和近战的优势同时发起攻击，至少捣毁陆战1师唯一与外界联系的飞机场不成问题。
更何况，172团已经重新夺回致命的1071高地和小高岭，靠前指挥的师参谋长胡乾秀和师副政委朱启祥也正在返回师指的路上，这让黄朝天更加坚定了夜间攻击的信心。
当天的黄昏后，12个连的攻击部队已经集结到位，只等黄朝天的一声令下，即可投入对下碣隅里攻击。
恰恰此时，陆战1师师长史密斯得到了韩军特工的报告：志愿军已经开始集结，即将发起夜间攻击。
听到消息后的史密斯，急忙呼叫兴南港附近机场的夜航机倾巢出动。
半个小时后，清一色的轻型夜航轰炸机飞临下碣隅里上空，先是投掷照明弹,等确认目标后,接着开始了覆盖式的密集轰炸。
经受了突然袭击的58师的12个连，顿时出现了大量伤亡，剩余的部队连忙隐蔽，躲避美机一轮又一轮的轰炸。
得到部队伤亡严重的报告后，黄朝天愤怒之余，只好下达了停止夜间攻击的命令。
而黄朝天有所不知，设在下碣隅里南面的下坪里的师指，也已经被美军飞机侦察的一清二楚。
史密斯当即命令守卫下碣隅里的陆战1团3营，派出了一支由4辆诺尔曼坦克组成的突击队南出防御圈，朝58师师指所在的上坪里扑来。
此时，黄朝天正在打电话询问一线部队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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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津湖战役中的朝天（中）
突然，一阵密集的坦克机关枪子弹击穿了师指草屋的窗户。
黄朝天急忙问：“哪来的子弹？”
还没等警卫员孙堂吱声，师参谋长胡乾秀和副政委朱启祥拎着手枪跑了进来：“赶紧撤！”
“什么情况？”黄朝天问。
“鬼子偷袭！”
黄朝天拔出了手枪：“妈的，打到老子眼前来了！”
“警卫员！”朱启祥厉声喊道：“还愣着干什么？”
一身功夫的孙堂不由分说，架起黄朝天就走。
黄朝天几人刚离开时，两发坦克炮弹将草屋打得顿时塌陷，噼里啪啦着起火来。
等跑到了隐蔽处，胡乾秀这才喘着粗气说：“鬼子偷袭，好险！”
黄朝天提着手枪道：“我说参谋长，你和朱副政委一去就是两天两夜，刚回来就给我把敌人招来了，啊！”
原来，朱启祥和胡乾秀还在回来的半路上，遇见了174团团长莫昌福，听说黄朝天把师里的警卫营都调到了一线，急派团警卫连来保护师指挥所。
看着举着双驳壳枪的警卫员孙堂，朱启祥道：“174团警卫连连已经顶上去了，否则，就凭这两支枪，你师长恐怕要与敌人面对面了。”
黄朝天又骂道：“妈的，老子正好练练枪法！”
胡乾秀望着枪声密集的地方说道：“警卫连已经接火了。”
长津湖战役中的朝天
这时，上坪里北侧的174团警卫连已经抢先占领了公路两侧山坡，连长苗兆兴、指导员徐振吉和副连长张成阁，各带一个排构成了倒八字钳形防线。
看着沿公路边行进边射击的诺尔曼坦克，守在公路正面的苗兆兴一声令下，3排两支七〇火箭筒接连发射了4枚榴弹，将前面的2辆诺尔曼坦克击毁。
见坦克掩护不成，偷袭的陆战队立即散开在公路两边，企图抢占两侧的山坡高地，但也被徐振吉和张成阁指挥的1排、2排打趴在雪地上。后续的2辆坦克急忙火力掩护，偷袭的陆战队这才退回了下碣隅里。
陆战1师的这一招是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黄朝天正思考着什么时，苗兆兴跑了过来：“师长，偷袭的鬼子被我们打退了。”
“好！”黄朝天立即有了想法：“给我追着敌人的屁股打！”
苗兆兴带侦察连出发时，团长莫昌福命令他一步也不能离开师指，所以苗兆兴有些为难。
黄朝天盯着苗兆兴说：“你既然来到了师指，就得听我指挥，立即朝下碣隅里反击！”
见黄朝天板起了脸来，苗兆兴只好服从。
黄朝天又叮嘱苗兆兴：“打进去后，专找陆战1师的指挥所打！给我狠狠地打！”
胡乾秀也面授机宜：“天线多的地方，一定是陆战1师的指挥所。不要恋战，打了就撤。”
苗兆兴火速跑回警卫连，以先前的建制，一路成倒三角攻击队型向北前进。
见偷袭的陆战队进入了下碣隅里环形防御圈，警卫连机智地绕过火力封锁地带，猛然对下碣隅里火车站发起了侧攻。遭受猛烈打击的陆战队抵抗不过，仓皇撤到了长津江西岸，张成阁带领2排趁机迅即压到了江边。
隔着10几米宽冰封了的长津江，张成阁一眼发现了对面亮着灯光、无线电林立的几栋帐篷，挥着受伤的左臂带着2排冲了过去。
徐振吉见状，指挥1排立即占领了江边制高点，用猛烈的火力压制退到西岸的美军，掩护2排冲过了长津江。
过江后的张成阁，带着2排直奔电线林立、灯火闪烁的帐篷而去。陆战1师师部附近，顿时枪声四起。
此时，58师172团反击东山小高岭阵地已经得手。
史密斯正在参谋帐篷里用步话机命令陆战1团3营营长里奇，跳动刚进入下碣隅里的陆战1团3营G连与英41突击队全力反击，一刻拿不下小高岭，攻击一刻不停。
史密斯（中）
突然，一梭子子弹穿透了帐篷，直打得桌子乒乓作响，文件纸张乱飞。
一边的陆战1师作战处长鲍泽，抢过步话机急令里奇：“立即回马，保护师部。”
说罢，鲍泽拉起史密斯走出帐篷，朝附近的石头房跑去，边跑边挥着手枪叫道：“全体警卫！”
跑进石头房的史密斯稍微一缓神，指着屋外更加激烈的枪声对鲍泽说：“这（志愿军）是一支卓越的夜间战斗部队！”
“里奇中校，立即回马！”鲍泽抓起步话机又大声嚷起来。
“正在回马。”那边的里奇回答道。
正当张成阁的1排打得起劲的时候，里奇派出的G连悄悄绕到了徐振吉指挥的1排侧后，一阵猛烈的枪响，五、六名战士应声倒地。
徐振吉急忙命令5班上前封堵。班长徐丽堂应声带着7名战士迎了上去，一顿手榴弹迟滞了陆战队的进攻。可半个多小时后，已经被三面包围的7名战士，全部壮烈牺牲在阵地上。
这时，苗兆兴带领3排紧急赶到，迅速堵上了缺口，打退了回援的G连。
见出击的时间过长有被合围的危险，苗兆兴和徐振吉紧急商量后，立即派出一个加强班将河对面的1排接应出来，随即带领警卫连开始撤离。
岂不知，进攻困难，撤离更难，尤其是在陆战1师的心口窝子里。
正在指挥反击东山小高岭的里奇，见派出的G连被打了回来，又命令防御下碣隅里南面的H连和I连半路截击，企图将174团警卫连围在下碣隅里，等拂晓后动用飞机聚歼。
而1764团警卫连却没有片刻的犹豫。连长苗兆兴一马当先，带领3排趁H连和I连尚未合拢之前，迅速打开了一个缺口，指导员徐振吉带领1排迅速通过，殿后的副连长张成阁指挥2排打退了一股侧击的陆战队后，也成功冲出了即将扎紧的包围圈。
长津湖战役中的志愿军
长津湖战役结束后，陆战1师的战史记载了30日夜间的战斗：
“到24时左右，敌我交错，形成混战状态，敌我辨别困难。师长史密斯少将的参谋帐篷以及石头住房，都响起了子弹贯穿的声音……中国第174团（警卫连）突击成功了，但没有扩大成决定性的战果。”
当时，58师172团已经全部占领了临近下碣隅里的1071高地和小高岭，陆战1师唯一联系外界的机场岌岌可危。
史密斯搞清志愿军仅是一个连的突袭后，不仅心惊肉跳，于是连夜制定了自第二天（12月1日）开始突围的作战计划。
升任师长后的张成阁（前中）
12月1日拂晓，陆战1师开始突围后，174团警卫连再次奉命上阵。
激烈的阻击战中，连长苗兆兴和指导员光荣牺牲，接替指挥的副连长张成阁也被击中了右臂，从半山腰上摔下，一直滚到了山脚处。
张成阁刚刚爬起来，恰好遇见了174团参谋长高振生。
13岁参加胶东八路军的张成阁，解放战争时期曾担任营长高振生的通讯班班长。
高振生看清了张成阁后，急忙找来一床被子将其包裹起来，又让通讯员找了爬犁将其捆在上面，等将其拖到了174团指挥所时，张成阁的伤口早已经结冰了。
多年后，张成阁得知那一夜自己攻击的帐篷恰是陆战1师师长的帐篷时，不禁叹息道：“当时，我们朝帐篷一开火，里面就灭灯了。如果知道美陆战1师师长就在里面，我们说什么也得把他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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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未央：非虚构领域作家，抗战流亡学生子弟，长津湖战役烈士后人。
┃《踏不灭的薪火》国家图书馆收藏，拍摄的纪录片列为对台交流项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