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盼望着,盼望着,他们终于等到了归国这一天。
在这之前他们已经规划好了,他们先从莫斯科回哈尔滨,本来这样旅程应该是八天八夜,但是,考虑到他们这一行中有病人,只得走走停停,最后竟生生的走了一个多月。
当然,这趟车上并不是只有他们几个中国人,还有另外两位来自中国的同志。其中一个是被炮弹打伤了眼睛,到苏联去治疗,没有效果,又回国了,他双目失明,行动不方便,就连生活都难以自理。另外一名是女同志,乃是一位烈属,她的丈夫在战争中受了重伤,然后被送去了苏联治疗,结果,并没有治愈,最后在苏联去世,她只能一个人回国。
所以,回国的进程也慢了下来,贺子珍和那位女同志也比较照顾那位受伤的男同志,帮他端茶送水、洗衣做饭,贺子珍也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不过,空闲下来的时候,贺子珍也会开始思考回国之后的生活,回国之后她会被分配到哪里工作,又会展开什么样的生活,距离哈尔滨越来越近,她心里也愈发的急切,她离开了祖国九年,对于这里已经有一些陌生。
在车上的时间固然比较久,贺子珍也没有浪费这些时间,因为她抓紧时间和那位失明的同志和女同志了解国内的战局和政局,每次他们说起时,她都津津有味的听着,疯狂的汲取知识、
除此之外,需要操心的就是娇娇的未来,因为娇娇从4岁就出国,在苏联待了整整六年,连中国话都不会说,更不用说写中国字了,所以,回国以后,娇娇如何适应新的生活又是一大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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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打女儿一个措手不及,贺子珍请求车上的两位同志教娇娇学习中文,在火车上的生活本就十分的枯燥,所以,在听到贺子珍的要求后,他们欣然答应,娇娇的生活也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列车终于开进车站,贺子珍在车上一眼就看到在站台上等待接应他们的同志,眼角都红了,而娇娇两只眼睛滴溜溜张望着外面,心下更是好奇,但是,对于这些人她是陌生的,于是直接扑到了母亲的怀里,贺子珍一把抱住她:“是叔叔阿姨接你来了。”
我们,回家了。
适应新工作
他们一行人接连走了下去,李富春等人作为东北局的代表,在车站迎接他们,李富春对他们的脸很熟悉,所以,在看到他们的第一时间就快步走上前和他们握手。
“一路身体可好?”李富春显然对贺子珍出国的原因了解,所以出口就是关心。
贺子珍笑着说:“很好,谢谢。”
“路上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从莫斯科到哈尔滨,这么长时间的路程,李富春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得到良好的休息,可是,贺子珍认为自己不需要。
“不用休息,我不累。我请求组织上尽快安排我的工作,干什么都行。”
“你的住处已经安排了,你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可以提出来,我们去办。”
这个时候,贺子珍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李富春似乎是在刻意地岔开话题,只字不提工作的事,只是谈生活方面,而贺子珍显然不想和对方虚与委蛇,于是单刀直入:“不,我个人生活没有什么要求。我只想早日工作。”贺子珍又将自己的诉求重申了一遍。
他们之间的对话显然找不到答案,而且也不能让大部队一直守在车站不出去,贺子珍只得按下不表,随同李富春他们前往居住的地方。
之后,东北局的同志们发现,贺子珍需要解决的并不是工作,此事不着急,反而是她需要赶紧准备生活必需品。
因为贺子珍和娇娇抵达哈尔滨的时候已经是秋天了,天气渐渐寒冷,而他们带回来的只有一个小小的皮箱,里面根本放不了多少东西,连过冬的衣裳都没有,更不用说日常欢喜的衣服,娇娇小朋友更让人心疼,她脚上的鞋子已经露出了脚趾。
其实,贺子珍在德苏战争爆发前,每个月也有津贴费的,她也用这些钱给他们母子添置了一些衣服,等他们到了伊万诺夫市的时候,为了填饱肚子,只得将一些不穿的衣服变卖,然后用这些钱去买一些吃的。
之后娇娇病重,贺子珍只能割爱,将值钱的衣服都卖了,也不管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对于她来说,那时候娇娇就是她生命的全部,而娇娇则在国际儿童院里住着,然后穿着院里发放的的四季服装,可她离开的时候,只能穿走身上的一套。
东北局的同志们为贺子珍做了一套深色的列宁装,又给娇娇做了一双皮鞋,一条带背带的裙子,又给她们陆续添置了冬装,组织上还为她们安排了宽敞的住房。
居住在哈尔滨的战友们听说贺子珍回来后,也成群结队地前去看她,但是,不论曾经的生活如何,贺子珍依旧是那么的积极乐观。
唯有一事一直被贺子珍惦念着,她没有工作,组织上并没有给她安排工作,最后,在她的一再请求之下,组织上才给她安排了工作。
起初,她现在东北人民政府财政部担任机关党总支书的职务,然后又去哈尔滨市总工会工作。
贺子珍对于工作拥有十二万分的热情,不管给她安排什么工作,她都尽自己所能去完成,对于职位这些,她根本不在乎。
可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试验,她发现自己仍旧没有办法适应这些工作。
曾经的贺子珍是绝对不会说出“我不行”这三个字,八十年代初的贺子珍,完全是做群众工作的一把好手,不论过去多少年,他们都无法忘怀的一幕是,1929年中国工农革命军第四军成立以后,在第一次开江西永新县开祝捷大会时,贺子珍作为江西永新县的代表,上去讲话,那时的她完全是干脆利落的。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藏青色农村妇女便装,腰上扎了一根皮带,别着一支短枪,即便下面乌泱泱的满是群众,可是,贺子珍是怡然自得的,即便手中没有讲稿,她依旧能侃侃而谈,最后台下只会响起雷鸣的掌声。
可是,如今的贺子珍已经不复往昔的能力,再次站上讲台时,她的内心是发怵的,手中拿着大纲,她竟不知道除了这些书面上的话,她还能再讲一些什么。
最为重要的是,她对于国内的情况是两眼一抹黑的状态,一点都不熟悉,即便她从很多人的口中去探寻这些,也只能得到一些零碎的消息,并不能完全将它拼凑起来,她产生了无力感,当大家向她提出问题的时候,她根本没有办法解答。
当时的哈尔滨是新解放区,所以,群众的文化层次比较高,只是思想基础比较差,这也导致他们经常会提出一些比较让贺子珍为难的问题,而贺子珍对这些情况根本就不了解,自然没有办法给出他们一个明确的答复。
但是,困难是打不倒贺子珍的,摆在她面前的是各种机关,她都会一关一关地踏过,笨鸟先飞,贺子珍几乎将自己全部的业余时间都利用了起来,她不去展开社交,也不去关心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反而一心投入到备课当中,她开始查阅他各种报纸,然后从中找出有用的例子,再将这些写到自己的演讲稿之中,可是,她已经很久都不写字了,写演讲稿对她来说成为了一个艰难的任务,纵然困难重重,她依旧想方设法去克服。
对于一些她一时半会儿解答不出来的问题,她也不会死犟在其中,反而会积极向上级反映,请示之后再回答,她的课可能会不尽如人意,可是,对她来说,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无愧于心,无愧于己,这样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