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盛极一时的书籍史现象,元末至清代的小说、戏曲版画近百年来逐渐受到研究者关注。郑振铎辑印的《中国版画史图录》(1940—1941)、《中国古代木刻画选集》(1958)和傅惜华所编《中国古典文学版画选集》(1981)奠定了版画资料集的编纂体例,为一代又一代版画研究者提供了方便。
《中国版画史图录》
然而时过境迁,新世纪是网络信息时代,也是读图时代,读者的阅读习惯随之改变。原有的资料集编纂体例面临更多载体形式冲击,印刷工艺的飞速进步也为图版的呈现方式提供了更多选择。版画既是一种值得研究的文献材料,更是一种可供欣赏的艺术形式,读图时代的欣赏者必然会对版画资料集抱有更高期待。
近二十年版画资料集编纂的基本情况如何?所载信息是否准确可靠?面对网络等新媒体形式的冲击,纸书形式的版画资料集又当何去何从?本文拟就此展开述论,为寻求版画资料的读者提供方便,为今后的版画资料编纂者提供建议。
一、编纂体例
以选录范围为标准,明清通俗文学版画资料集可分为综合性选集、专书资料集、博物馆藏品及展览图录等三种类型。
综合性选集主要有张满弓编《古典文学版画》(河南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周亮编《明清戏曲版画》(安徽美术出版社2010年版)、《明清小说版画》(安徽美术出版社2016年版)和周心慧撰集《中国古代戏曲版画集》(学苑出版社2008年版)。
此外,周心慧《中国古版画通史》等版画史著作的图版部分和金维诺主编《中国美术分类全集·中国版画全集》(紫禁城出版社2010年版)明清部分(第4、5卷)亦可纳入讨论。
专书资料集又可细分为两类:一类专门印制某一部古籍,一类专门汇集同一作品的版画。前者如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古韵新刻”丛书,皆“以小精装、珍赏版的形式展现版画之美”[1],《明刻传奇图像十种》《全相平话五种》等作品即被收入其中,中国国家图书馆国学基本典籍丛刊亦收录改琦《红楼梦图咏》。后者如《琵琶记版画图录》(广陵书社2003年版)。
《明刻传奇图像十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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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馆版画藏品及展览图录则以台湾出版物较多,台湾“国家”图书馆《“国家”图书馆藏戏曲小说版画选粹》(“国家”图书馆2000年版)、宋兆霖等编《匠心笔蕴——院藏明清版画特展》(台北故宫博物院2015年版)等书俱是其类。
三类资料集各有特点。综合性选集主要服务于学术研究,本质上是一种索引工具书,收录范围虽广,但每一种古籍的展示空间有限,往往只能采用成本低廉的单色印刷方式呈现一两幅具有代表性的版画。
专书资料集胜在小而全,如《明刻传奇图像十种》(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3年版)不但收录了全部包含图像的页面,每一种古籍的卷首版本页、序、凡例等文字页面亦被影印,适用于需要通览专书的研究者。
博物馆藏品及展览图录则以艺术欣赏者为预设受众,往往采用大开本高清彩色影印,然而收录作品数量有限。因综合性选集编纂难度较大、学术价值较高,笔者拟在下文重点讨论。
《中国古代戏曲版画集》
资料集或依时序排列,或按类别。周心慧《中国古代戏曲版画集》所拟类目为:元末明初戏曲版画,隆庆戏曲版画,万历建安戏曲版画,万历金陵戏曲版画,万历徽州、武林、苏州等地戏曲版画,泰昌、天启戏曲版画,崇祯戏曲版画,清代戏曲版画。
周亮主编的《明清戏曲版画》《明清小说版画》也同样以时代先后为序,但是淡化了地域因素,其间缘由已在前言中说明,诚如范景中序中所评,这是“一种新的风格研究方式”,“力图突破前人以地域论证版画风格的旧模式,从更宏观的角度去阐明版画风格的迁衍流变”[2]。依时序排列的优点是便于读者整体把握兴衰趋势:总体而言,明代戏曲版画的数量、质量大于清代,有明一代又以万历年间最为突出。
周心慧《中国古代戏曲版画述略》一文也大致勾勒了每一时期的版画刊刻情况,不过述多论少,还值得进一步挖掘。美国学者何谷理(Robert E.Hegel)上世纪末已在《明清插图本小说阅读》(Reading Illustrated Fiction in Late Imperial China)中结合对书籍的物质性与社会性的观察,作出“小说的地位在中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是不断下降的”[3]的大判断,但具体论证未能将诸多社会因素考虑周全,亦有待完善。
有鉴于此,周亮等人近二十年所编版画资料集的提要则可视作对这一问题深入而具体的补充,如“明代小说版画远远高于清代有诸多原因,刻工队伍的大量涌现、文人画家的参与、书坊主对刊刻小说的热衷(当然也有牟利的一面),以及文人们的批点等,这些都是促成明代版画繁荣的原因,是清代无法与之相比的”[4]便是对此更加全面的总结,而这正是在编纂版画资料集的过程中,通过大量观看版画、研读相关文献得出的平实结论。
《古典文学版画•人物像传》
张满弓《古典文学版画》则以类别聚合版画图像。全书包含戏曲两册,依次呈现诸宫调、元杂剧、南戏、明清传奇、戏曲总集,另有小说和杂著、人物像传各一册,前者依讲史小说、世情小说、神魔小说、志怪小说志传小说、短篇小说集(以上为小说)、宝卷、仙佛、故事、诗歌、文学杂著、散文、地理游记、图画、日用俗书(以上归入杂著)排列,后者先展示名家陈洪绶和任熊的作品,再列其他作品,包括改琦《红楼梦图咏》。
分类排布的优点是便于比较不同时代、地域的版画在处理相似题材时刻画技法、构图方式的异同。以人物像传为例,任熊画宗陈洪绶,风格自有相似之处,张鸣珂谓其“工画人物,衣折如银钩铁画,直入陈章侯之室,而独开生面”[5],紧密编排二人作品则有助于读者直观地比较其间差异。
陈洪绶《九歌图》《水浒叶子》等作品中人物躯干伟秀挺拔,衣纹往往凌厉,似斧劈刀皴,与各自精神气质相合,《博古叶子》则造型夸张,衣纹清圆古拙,转向怪奇的晚期风格。任熊所绘人物表情虽然同样怪诞夸张,但线条往往硬朗,注重疏密变化与自然背景烘托,与其师旨趣迥异。
至于具体排版方式,大部分资料集遵循以图为主的原则,而提要详略程度不一。张满弓《古典文学版画》提要以眉批形式呈现,著录书名、艺术样式、卷(回)数、著者、版本信息及插图形式。周心慧《中国古代戏曲版画集》采取上图下录的方式,著录信息包含书名、卷(回)数、著者及版本。
《明清戏曲版画》
二书提要均简明扼要,周亮主编《明清戏曲版画》则以眉批形式呈现详尽的提要,除基本信息外,版画尺寸、风格评述、故事背景乃至与其他版刻流派的关联均有说明。上述综合性资料集的具体排版方式虽然在细节上有意突破傅惜华等人奠定的编纂体例,总体上仍沿其旧。
此外,部分资料集的细节设置可见编者用心。如《古典文学版画》附录包括《元明清帝王年号与公元纪年对照表》《戏曲著者简索》《戏曲作品及名词简索》,对于刚刚进入版画世界的读者而言,这样的索引无疑是便利的。
在《中国古代戏曲版画集》中,《吴骚集》与《精选点板昆调十部集乐府先春》选取了几乎相同的画面,两种版画均由黄应光、黄端甫雕刻,郑振铎初见即评后者曰“画法古雅,大类《吴骚集》,当是徽郡版画作家黄金时代之初期作品也”[6],作者的选图用心正如后记中所说:“面对一、二幅图的取舍,几个小时难以决断,是常有的事。”[7]
周心慧在选录双面连式版画时,往往将两页图像合为一叶,使画面完整,从而方便读者直观感受。读者若关注到这些细节,作者的辛苦便没有白费。
二、问题例析
资料集的编纂过程庞杂细琐,百密难免一疏,虽然瑕不掩瑜,但这些讹误削减了著作的可靠性,读者不可不慎。以致误来源为据,可分为沿袭旧误与新增讹误;从讹误类型来看,又可分为提要撰写之误与文图不对应两种情况。以下试举典型例证分述之。
《红楼梦图咏》
其一是《红楼梦图咏》误用翻刻本图版。
作为最优秀的《红楼梦》题材版画,刊刻于光绪五年的《红楼梦图咏》甫一问世,翻刻本便大行其道。翻刻本虽试图再现原刻本的每一处细节,但终究有所偏差,遂下真迹一等。光绪十年(1884)孙溪逸士朱槐庐跋云:“近外间竟有翻刻本,虽依样葫芦而神气索然”[8],即道出载体转换过程中原作细节丢失的问题。
关于此书原刻本、翻刻本的区别,日本学者伊藤漱平早已在《红楼梦图画:改琦『红楼梦图咏』を中心に》(《二松学舍大学东洋学研究所集刊》,1996年3月)一文中说明,指出可以黛玉图中“玉”字结体特点辨别:扁玉为原刻本,长玉则为翻刻本。
然而,《古典文学版画》提要作“清光绪五年原刊本”[9],实际图版即“长玉”所在页面,可谓张冠李戴。周心慧《中国古版画通史》图版部分也犯了同一错误,将长玉本黛玉像著录为“清光绪五年浙江杨氏文元堂刊本”[10]。可见,版画资料集编者尚须加强版本学意识,提高鉴别版本的眼力。
《明闵齐伋辑刻会真六幻》(附闵刻西厢记彩图》),天津人民出版社2022年版。
其二是寓五本《西厢记》多色套印版画提要之误。
《古典文学版画》《明清戏曲版画》均著录了一组多色套印《西厢记》版画,并将其定名为《六幻西厢》。二书编者使用了德国科隆东亚艺术博物馆(Museen der Stadt Köln für Ostasiatische Kunst)所藏传世孤本,共二十一幅版画,已与原书分离,多认为是闵齐伋所刊《西厢记》的一部分[11]。
实际上,《六幻西厢》是此书政和堂本的名称,并无版画插图。由于版画叶中有“寓五”二字款记,中国国家图书馆所藏闵齐伋《会真六幻》恰好缺失序言中提及的《幻因》图,故学界一般称作《会真六幻》或寓五本。
民国时期,德国医生亚当·博洛伊尔(Adam Breuer)从北京购入寓五本,而周亮《明清戏曲版画》提要谓此画为“台湾藏”[12],显然谬以千里。
张满弓《古典文学版画》将此画著录为“明天启间吴兴闵遇吾朱墨套印本”,则包含两处错误:第一,第十五图题有“庚辰秋日”,可知此图刊于崇祯十三年(1640);第二,这组套印版画色彩丰富,同叶多达八色,显然并非“朱墨套印本”,当作“多(彩)色套印本”。
其三是世德堂本《西游记》归类与著者署名之误。
周亮将《新刻出像官版大字西游记》作为一种明万历年间世德堂所刊金陵戏曲版画收入了《明清戏曲版画》。《西游记》故事虽然存在戏曲形态的版本,但此书正是《西游记》行世以来的第一个足本,凡二十卷一百回,属于典型的章回体小说。数年后,周亮在《明清小说版画》中也著录此书,可知此处实为误收。
世德堂刊本《西游记》
不过,这一错误也能引发我们进一步思考:同为万历年间世德堂刊本,小说与戏曲的艺术样式之别是否影响到了版画风格?版画资料集是否有必要将小说、戏曲明确分隔?
此外,周亮将此书及其他《西游记》相关书籍的作者都著录为“明吴承恩撰,华阳洞主人校”[13],并非妥当的处理方式。“吴承恩”被认定为《西游记》作者已是近百年的事,其主要论据——《千顷堂书目》地理类著录的“吴承恩《西游记》”从目录性质、体例看实为吴承恩所作游记一卷,绝非百回本小说。
章培恒早已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澄清并得到学界广泛认同[14],撰写文学作品版画提要实应注意吸收文学研究界近期成果,即便以旧说为是,也不应叠床架屋、分署二人。
其四是部分作品藏地不明。
周心慧《中国古代戏曲版画集》、张满弓《古典文学版画》及周亮《明清戏曲版画》均未注明图版所据版本的藏地。周亮《明清小说版画》增加了藏所信息,是值得称赞的进步,但其间存在较多问题。
《明清小说版画》
首先,周亮尽可能提供了多条藏地信息,却并未指明图版来源,读者因此难以辨别。
其次,从提供的藏地信息看,编者过分依赖中国国家图书馆、浙江图书馆、大连图书馆、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美国国会博物馆、法国国家图书馆及日本各大图书馆,其中大部分机构都在网络上公开了相关书籍的高清影像,但这仅仅是冰山一角,由此得来的藏书信息显然不全,遑论多次出现“所藏处不详”的标注。
例如,“所藏处不详”的容与堂本《李卓吾先生批评忠义水浒传》其实藏于日本内阁文库,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及国家图书馆亦有同版,这一类查证工作都应落实。另外,作者多次著录郑振铎、傅惜华的私藏信息,事实上二位旧藏均已变更,应以现藏地为佳。
此外,还有一些小问题反映出部分编者未能充分理解前人成果,从而以不误为误,产生新的讹误。例如,对比张满弓《古典文学版画》、傅惜华《中国古典文学版画选集》中的《金瓶梅》提要如下:
《金瓶梅》,世情小说,一百回,不分卷。明兰陵笑笑生原撰,无名氏重编。明崇祯间刊本。刘应祖、黄子立、洪国良等镌刻。卷首冠图,单面方式。[15]
《金瓶梅》不分卷,共一百回,明代人情小说类书籍。明兰陵笑笑生原撰,无名氏重编。明崇祯间(一六二八——一六四三)刻本。卷首冠图,单面方式。刘应祖、黄子立、洪国良等镌刻。[16]
张著提要包含的信息项大致与傅著相同,主要根据新著提要体例作了技术性统改,其中便涉及顺序调整——“不分卷”由书名后移至回数后,而这一变更遂致歧异。
《中国古典文学版画选集》
崇祯本《金瓶梅》(即《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今存十余部,傅惜华本人所藏残本无图,其图源应与上海图书馆、日本天理大学图书馆等机构藏本相同,所有插图集中于卷首,故云“不分卷”,“《金瓶梅》”也特指其版画插图。
而张著提要皆是对完整作品的介绍,崇祯本《金瓶梅》乃百回二十卷巨著,何来“不分卷”之理?因此,编纂者在利用前代名家成果时也应注意语境,避免出现新的错误。
以上所列典型错误案例代表了近二十年版画资料集的主要疏漏类型。这些疏忽虽然不能磨灭编纂者苦心,但也警醒编者应进一步核实版本信息的准确性与完整性。如果说以上问题可以依靠编者更加审慎的态度弥补,普遍存在的图源质量及印刷问题则应该引起版画资料编纂者关于体例及载体选择的思考。
三、定位反思
目前出版的明清通俗文学版画资料集往往存在定位模糊的问题,这源于版画研究横跨多个学科的特点。版画资料集往往同时为专业读者与普通爱好者服务,具备研究、欣赏功能。对于专业读者而言,内容提要应当详尽可靠,资料来源应当全面丰富,图版选取应具有典型性。
《明清插图本小说阅读》,何谷理著,刘诗秋译,三联书店2019年6月版。
前一部分所举问题往往失之于此,以致版画图录作为资料索引的价值被削弱。普通爱好者则期待物美价廉的欣赏品:一是图源质量要有保证,二是印刷效果应当令人赏心悦目。二者难以兼得,编者则应当明确定位,近二十年出版的版画资料集在这方面尚有改进空间。
首先,资料集图版本身未能随着印刷技术的进步更新。
据笔者仔细比对,《古典文学版画》中存在大量直接翻印傅惜华《中国古典文学版画选集》图版的情况。傅著曾造福无数古典版画爱好者,但受成书时代条件限制,如今不管是资料获取方式还是印刷水平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若仅仅翻印旧著,而不试图寻求质量更高的图版来源,数十年来图像数字化技术与印刷水准的进步都无从得到展现,版画资料集编纂的价值也会大大削弱。
又如被周亮著录为“郑振铎藏”的书籍,图版质量往往远低于哈佛燕京图书馆等机构公布的数字化图像,据推测这些图版应直接翻印自郑振铎辑印的版画资料集,故图源印刷质量为时代条件所限。若有条件,编纂者应当重新寻访这些郑振铎旧藏古籍的现藏地,并获得高清图像授权,方能编纂出更加完备、实用的资料集。
其次,本文讨论的版画资料集基本采用普通黑白印刷。
明清通俗文学版画是线条的艺术,除了寓五本《西厢记》等少数彩色套印版画,大都黑白分明、轮廓清晰,因此可以采用这一成本低廉而轮廓清晰的印刷方式。
《中国版画史略》
然而,即便是单色印制的版画,墨色浓淡变化、纸张老化的痕迹都会干扰黑白处理效果:曝光过度会导致线条细节丢失,保留暗部细节则会平添诸多噪点。
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古韵新刻”丛书中的《明刻传奇图像十种》采用了曝光过度的图像处理策略,其代价是人物线条细节大量丢失。在《红拂传》“观棋”“私奔”诸图中,作为背景的树木、假山、建筑往往能得到清晰呈现,而刻画更细致的人物衣纹细线乃至身体轮廓线几乎被吞没,以至于看起来像是一群只有头与手的幽灵在聚会,这样的印刷效果很难说是合格的,大量图像信息丢失也不利于学术研究。
周亮编纂《明清小说版画》时显然也认真考虑过这一问题,并在后记中提到,当他面对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等公布的高清彩色图像资源时,自言“本着修旧如新的原则,在不损坏原有图片的情况下,极大程度地(借助软件)还原图片的本来面目”[17]。从实际效果来看,此书虽然采用大开本印刷,但是将彩色图源转化为黑白图的工序必然意味着更多原始信息的丢失。
《国家图书馆藏戏曲小说版画选粹》
由此引申出一个新的问题:版画资料集一定要以纸质书的形式呈现吗?目前,国内已有相关网站很好地展现了网络载体的优长,如书格网(shuge.org)以“有品格的数字古籍图书馆”定位自身,将全球各地的公开古籍资源汇集于一处,为用户提供高质量文档下载(往往同时包含彩色版和黑白版),容纳更多提要信息,甚至可以附上相关研究论文的链接。
加之网络本身便于保存整理、信息量巨大以及便于检索的优点,今后如能依循这一思路建设专门的版画数据库,自能突破纸质资料集的局限,在学术性与观赏性上都更进一步。
最后,纸质书也有数字资源不可替代的优势。
如果能以原大原色印刷,乃至摹仿古籍原有装帧形式,版画的物质形态会带给读者更直观的现场体验。台湾出版的数种馆藏或展览图录则为纸质资料集提供了很好的借鉴。
台湾《“国家”图书馆藏戏曲小说版画选粹》以馆藏明清两代戏曲小说精美插图为选录对象,采用大开本彩色印刷,图版大小基本与原书相同,提要亦详尽。
前言《“国家”图书馆藏戏曲小说版画概述》则集中介绍了各地小说、戏曲版画的风格特点,为读者提供了知识背景。
又如《匠心笔蕴——院藏明清版画特展》的组织方式与展陈版块匹配。这本图录采用左录右图的方式排印,右页为精选页的高清彩图,左页则包含书名、时代、著者、版本及内容风格介绍等提要信息。值得一提的是,左页均有卷首版本页缩略图,这也是图录学术性的展现。
作者近照
《绘影绘声——中国戏出版画特展》(台湾“中央”图书馆1993年版)也采取了类似的左录右图形式,书末撰有展品目录,亦有提纲挈领之功。
博物馆馆藏及展览图录具有图版来源清晰的优点,藏品的全面、丰富性自然不可与周心慧、周亮等人编纂的大型版画资料集相提并论,而这正为精心编排印制图录提供了可能。两种纸质资料集各有侧重,若能在编排体例上相互借鉴,必能更上一层楼。
要之,读图时代存在多种文献载体选择的可能,版画资料集的编纂应当突破传统纸媒限制,明确定位,充分考虑普通黑白印刷、彩色印刷及网络、胶卷介质各自的特点,从而制作更加精美、实用、准确的明清通俗文学版画资料集,造福研究者与艺术爱好者。
注释:
[1] 王文衡:《明刻传奇图像十种·出版说明》,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3年版,第1页。
[2] 范景中:《明清戏曲版画·序言》,周亮:《明清戏曲版画》,安徽美术出版社2010年版,上册,第2页。
[3] [美]何谷理:《明清插图本小说阅读》,刘诗秋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9年版,第142页。
[4] 周亮:《明清小说版画》,安徽美术出版社2016年版,上册,第11页。
[5] 张鸣珂:《寒松阁谈艺琐录》,丁羲元校点,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88年版,第71页。
[6] 郑振铎撰,吴晓铃整理:《西谛书跋》,文物出版社1998年版,下册,第368页。
[7] 周心慧:《中国古代戏曲版画集·后记》,学苑出版社2008年版,第681页。
[8] 改琦:《红楼梦图咏》,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7年版,第4页。
[9] 张满弓:《古典文学版画·人物像传》,河南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154页。
[10] 周心慧:《中国古版画通史·图版》,学苑出版社2000年版,第218页。
[11] 参见董捷:《德藏本〈西厢记〉版画及其刊刻者》,《新美术》2009年第5期。
[12] 周亮:《明清戏曲版画》,下册,第54页。
[13] 周亮:《明清戏曲版画》,上册,第206页。又见于周亮:《明清小说版画》,上册,第166页。
[14] 章培恒:《百回本〈西游记〉是否吴承恩所作》,《社会科学战线》1983年第4期。
[15] 张满弓:《古典文学版画·小说杂著》,河南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38页。
[16] 傅惜华:《中国古典文学版画选集》,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81年版,下册,第769页。
[17] 周亮:《明清小说版画》,下册,第29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