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玉麟之为人无论放在何时,都是世人很难超越的存在。在看多了历史上的黑暗与圆滑后,再看彭玉麟的为人处世,是多么难得,是多少人向往而最终没有选择成为的一种人。
彭玉麟六辞高官,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这也源于彭玉麟对自己性格的清醒认知。曾国藩举荐彭玉麟为安徽巡抚,足见曾国藩与彭玉麟亲密的关系,并对其能力的认可。但彭玉麟三次上书推辞,理由是习惯了军营,而不熟悉民政,当不好巡抚。朝廷看彭玉麟态度坚决,也只好依他。第二次,朝廷让他担任漕运总督,彭玉麟两次上书推辞,朝廷还是拿他没办法。第三次是彭玉麟主动请辞兵部侍郎,为了继续给母亲守孝,当年因为战事从军,只守了一年,如今国家安定了,也应该把剩下的两年补满。这个理由正当,朝廷也只好答应。
守孝期满后,两宫太后召彭玉麟进京,又让他署理兵部侍郎,并担任同治大婚的宫门弹压大臣,等到典礼一结束,彭玉麟又请辞兵部侍郎。朝廷也只好答应,但又给了他一个差事,每年巡阅长江一次。彭玉麟水师出身,战功卓著,经验丰富,每年巡阅长江确实是最佳人选。对于这个差事,彭玉麟倒是办得极为认真。这就意味着有人要遭殃了。
彭玉麟首次巡阅长江水师便参劾了总兵副将等一百一十六名将官,这一下众人便知道彭玉麟是要动真格的。光绪三年巡阅,将犯事的谭祖纶就地正法。光绪四年巡阅,让总兵彭昌禧开缺回籍。光绪十年巡阅,将江西水师统领万重暄等人革职,永不叙用。接下来几年,彭玉麟弹劾了很多高官。彭玉麟的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正所谓“彭公一出,江湖肃然。”
第五次请辞的是两江总督兼南洋通商大臣,并且密荐曾国荃自代。虽然彭玉麟执法时得罪过曾国荃,曾国荃也和曾国藩抱怨说彭玉麟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彭玉麟仍然举荐曾国荃,足见其心胸气度。但是朝廷最终还是把这个重要的职位交给了左宗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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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次请辞兵部尚书,朝廷没答应,没过多久,中法战争爆发,朝廷命彭玉麟迅速前往广东,这次彭玉麟觉得不应再推辞兵部尚书,立刻前往抗法。战争一结束,彭玉麟连续四次上书辞官,朝廷实在没办法,只好答应。
从这六次请辞高官来看,彭玉麟更愿意做实事,不愿做不熟悉的高官。彭玉麟以自己不会与各方圆滑相处为由辞官,这着实是大实话,彭玉麟确实是有着清醒的认知。彭玉麟谥号刚直,确实是符合他的性格。在为人处世上,我更推崇曾国藩的有底线地圆滑,所以每当看到彭玉麟的事迹,唯有惭愧。于要官、要钱、要命中,斩断葛藤,千年试问几人比?只能说一句:吾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彭玉麟不做高官,自然也是不爱钱的。在《请开缺回籍补守制折》中提到:臣素无声色之好,室家之乐,性尤不耽安逸。治军十余年,未尝营一瓦之覆一亩之殖以庇妻子。身受重伤,积劳多疾,未尝请一日之假回籍调治。终年风涛矢石之中,虽其病,未尝一日移居岸上。
彭玉麟把自己的养廉银放在公家账簿上,以资军用。在彭玉麟去世前,又把自己的几十年的俸禄,养廉银都捐出来当军费。确实是无欲则刚啊,若是不求世俗之乐,便真的是此心光明,行事无愧天地,无愧于心。
从彭玉麟所画梅花中可以看出其品格之高洁,彭玉麟的梅花与郑板桥的竹被称为“清代书画二绝”。彭玉麟在每幅梅花图上都题诗,传说彭一生画了万幅梅花,题了万首咏梅诗,有说法是因一女子。若真是如此,彭玉麟的铁汉形象中又多了几分柔情。无忝史书,无惭庙食,千秋名在,余事犹能诗画传。
历史上不乏宁折不弯的人,但是很多人下场很惨。而彭玉麟却以其战功和绝佳的人品赢得了朝廷和百姓的信任,既全了他的人生大义,又得以善终,留下美名,这是十分不易的。像海瑞也刚直,却没有赢得掌权者的青睐。像王世贞年轻时为了读书人的正直,不愿巴结首辅而放弃馆选,但这不代表他不想做高官。彭玉麟的官位是朝廷送都送不出去,虽辞高官,却一直办实事,并且是真的不想做高官。正因如此,不是谁都能达到彭玉麟的成就与结局,愿意如此做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其实很多时候未必要如此刚直,彭玉麟的行为也是另一个极端,前提是你要有彭玉麟的能力与地位,否则就是玩火自焚,因为人微则言轻。
最让我动容的是彭玉麟少年时的经历,现在人总说一句话“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在彭玉麟身上,这句话是不成立的!彭玉麟丧父后,族人夺其田产,彭玉麟只好移居他处,投协标营充司书以赚钱养家。少年时被夺去田产,功成名就却仍不爱钱财,环境并没有影响他,而是造就了一位铁骨铮铮的汉子!从心理学角度上来看,彭玉麟并没有选择对自己进行补偿,反而是成为了一个无私的人。每每读彭玉麟的事迹,总是刺痛我。
其实以彭玉麟的道德水准来衡量普通人简直是不可能的。彭玉麟让我知道,任世道浑浊,终其一生,总有人一尘不染。只是我选择的道路是与其不同的,所要经历的也必然是不同的。所取者远,则必有所待;
所就者大
,则必有所忍。而彭玉麟则是我在等待和忍耐时刺痛我的一根针,万幸啊,我还能感觉到疼。
我不走,甚至一定程度上不赞成彭玉麟的路,但却无比向往,无比钦佩,无比敬仰。也许真的能殊途同归吧。但愿多年以后,我能以亲身经历告诉彭玉麟,虽然我和你走了不同的路,但再读起你的事迹时,我少了一分愧疚,多了一分坦然。
太阳底下无新事,历史在循环往复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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