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棠,是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中党代表“洪常青”的第一个扮演者,后曾出任文化部副部长。
他一生沉浮不断,因一部芭蕾舞剧走红,文革中攀附权贵、热衷权力,最终身败名裂。
与同期平步青云的钱浩梁、庄则栋等人不同,刘庆棠恶行最多、认错态度最差、最无悔改之意,因此获刑期最长,1983年,他被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以积极参加反革命集团罪、诬告陷害罪、流氓罪合并判处有期徒刑17年、剥夺政治权利4年。
1985年,刘庆棠因病保外就医,回到辽宁老家的山村,在那里,他拿起笔,试探着给白山艺术学校的同学故旧们写信。
年轻时的刘庆棠
和从前一样,他施展浑身的逢迎本事,许下深情的诺言,利用女人的感情,依靠白山艺术学校的两位女校友帮助,很快重新回到了艺术界,不久复出,在北京建起了刘庆棠舞蹈学校,以“老一辈舞剧表演艺术专家、艺术大师、前中国芭蕾舞团团长”等身份招徕学生,重新回到公众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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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仪表堂堂、善于逢迎,一舞成名、青云直上,成为文化部副部长
刘庆棠出生于1932年,是辽宁营口市盖县人,1946年初,他考入辽南白山艺术学校,这是中共在东北地区创办的第一所艺术学校。
1952年12月,他被选拔到刚成立的中央歌舞团,成为该团的民族舞演员。
在这里,他认识了第一任妻子徐杰。
徐杰领跳《荷花舞》
徐杰是歌舞团的台柱子,1953年就担任了戴爱莲编导的《荷花舞》领舞,1954年又是戴爱莲双人舞《飞天》的主演,多次获得国际大奖,比刘庆棠更耀眼。于是,名不见经传的刘庆棠对她苦追不放,二人不久结婚,生下了三个孩子。
徐杰
刘庆棠后来回忆这段婚姻时说,他娶徐杰为妻主要考虑两点:一是她出身好,是党员,这在当时年轻漂亮的女演员中是极少的,二是徐杰在民族舞方面有成就。
《荷花舞》年画
而刘庆棠限于自己的表演基础,却很难在民族舞方面出人头地。
1954年,中央歌舞团聘请苏联芭蕾舞演员来教芭蕾。苏联老师根据测试水平,将男演员分成高中低三个班。刘庆棠先分到第三班,属于低级,但他勤奋好学,一年多后,水平达到高级,成功进入第一班。
这给了他转行的想法,1956年,刘庆棠听说北京舞蹈学校(北京舞蹈学院前身)开设了芭蕾舞专业,经他积极争取,组织批准他以24岁“高龄”去正式学习芭蕾舞。
1959年12月31日,北京舞蹈学校成立了实验芭蕾舞团,由白淑湘等22名演员和18名演奏员组成。
舞团成立后,在苏联专家帮助下排演了第一支剧目《天鹅湖》,女主角是白叔湘,挑选男主角王子的演员时,几位候选人中,唯有刘庆棠托举女主角时显得力量最大,因此被选为王子的扮演者。
白叔湘与刘庆棠合演《天鹅湖》
《天鹅湖》首演后,21岁的白叔湘获得了大量肯定和赞美,被誉为“中国第一只白天鹅”, 而28岁的刘庆棠却不受人注意,还有些专家指出:“刘庆棠的气质不像个王子,倒像个战士……”,这让刘庆棠十分嫉妒不已。
其实,芭蕾舞本来就是属于女演员的地盘,刘庆棠再努力,也无法比得上白叔湘受人瞩目。他看到自己无法在专业上超越白叔湘,就开始拉帮结派,唆使人散布白叔湘出身不好的传言,不久,白叔湘的演员队队长被罢免,由刘庆棠取而代之,这让他看到自己在权术上的“才能”,从此更积极地开始活动。
1964年,中央歌剧舞剧院芭蕾舞团决定把电影《红色娘子军》改编成芭蕾舞剧,刘庆棠等人彩排演出后,北京军区一位领导看后说:“气质不够。满台‘娘子’不见‘军’,手中拿着‘烧火棍’!”
刘庆棠非常重视这意见,他带领全体演员、演奏员到部队潜心学习体验一个多月,再次编排后,果然气质有了明显变化,刘庆棠饰演的“洪常青”,气宇轩昂、舞姿刚健,恰好吻合了他自身的气质,台上的椰林风光、英姿飒爽的女战士、饱满激昂的舞蹈表达和后来成为传世之作的《万泉河水清又清》等音乐,令这部革命现代芭蕾舞剧饱受好评,公演后,在全国引起很大反响。
此时,身为中宣部文艺处副处长的江青开始抓样板戏,看中了这部舞剧。她带人前往芭蕾舞团视察,刘庆棠敏感地察觉到,这是个难得的机遇,是自己发迹的机会。
于是,在中央歌剧舞剧院、芭蕾舞团院、团两级领导在场的情况下,刘庆棠喧宾夺主,围着江青跑前跑后,又是拿材料,又是汇报创作排演体验,身为男主演的刘庆棠仪表堂堂、善于逢迎,引起了江青的注意。此后,刘庆棠与江青建立了直线联系,经常主动给江青写信,汇报团里的情况。
文革中,有通天背景的刘庆棠疯狂整人,中央芭蕾舞团全团包括临时工仅240人,他竟然发现了70多个“反革命”,因功被火箭提拔为国务院文化组成员,又接着在其他文艺团体进行刑讯逼供,逼得多位老艺术家自杀。
1975年初,刘庆棠成为文化部副部长,短短十年时间,从一个普通芭蕾舞演员成为文化部副部长,实现了自己的政治野心。有人不平地说:“红军长征二万五,不如跳个芭蕾舞。”
2、玩弄权力与女人,终遭毁灭性打击,利用两位女同学东山再起
刘庆棠好色,在文革前就因此受过处分。成为文艺界的领导人后,他利用女演员想当主角、领舞、落户口等有求于他的机会,长期玩弄女性,还长期霸占了一名比他年轻二十多岁的姑娘。
1983年4月,刘庆棠被北京中院公审期间,文艺界凡遭受过他迫害的人纷纷前去旁听,其中“重灾区”芭蕾舞团不得不特地指派一辆大客车,每天接送大家前去旁听。
刘庆棠被判有期徒刑17年后,多次受到他感情伤害的妻子徐杰也起诉与他离婚,虽经刘庆棠苦苦哀求,徐杰还是由法院判决、坚决与他离了婚。
1985年,刘庆棠在狱中几次吐血,去医院检查,确诊为食道静脉曲张,这是一种癌症级病患,无法根除,一旦大出血,就会死亡,因此,他被批准保外就医。
由于徐杰已和他离婚,刘庆棠在北京无处可去,就由弟弟接回了辽宁老家。
刘庆棠老家在盖县太阳升乡光荣村,依山坡有4间破瓦房,分别住着他的老父和两个年过四十没结婚的弟弟。
屋子又破又旧,尽管老父日夜为他添火烧炕,室温也只有8度,刘庆棠回家第二天,病情又加重了,他心中万分凄凉,开始给徐杰和女儿写信,徐杰没有答应来盖县团聚,而女儿也仅仅为他寄来500元生活费。
刘庆棠失望之中,又给早年在辽南白山艺校的好友韩振写信。
他写道:“一晃40年,我们都近晚年了……而今,我为罪囚,不敢有狂妄之想,所能奢望唯有当年小伙伴不弃之情。”
韩振是大连歌舞团编导,接信后,赶了400里路,来到刘庆棠家中,把他从盖县山村接到大连,与那里的白山战友们相聚。
刘庆棠很是兴奋,1985年12月16日下午,韩振带他去见当年白山艺校的二期女学员沙音。
沙音曾是音乐队的二胡演奏员,刘庆棠对她有点印象,记得她长得白净、眼睛不大,常穿一身列宁服,看起来清高,接触起来却平易随和,最吸引刘庆棠的一点,是此时沙音已经失去丈夫,一人独居,有套两居室房子。
进门后,沙音并没有认出刘庆棠,经韩振介绍,才知道这就是跳《红色娘子军》洪常青的刘庆棠。
当年,刘庆棠是三期学员,比她低一届,在校时一副小男孩模样,后来名声大了,看照片才知道就是白山校友刘庆棠。此时,出现在沙音面前的刘庆棠,瘦弱苍白,双眼枯干,并不是照片上年轻英俊的模样。
刘庆棠对沙音很是热情,一口一个“沙音大姐”,回忆了许多沙音在白山艺校的音容笑貌。韩振不在时,刘庆棠马上问沙音能不能送他一张单人照片,并从沙音的几册影集里挑了一张,珍重保存。
第二天上午,下着小雪,刘庆棠单独去找沙音,告诉她,他来大连就是为其而来,沙音被他深情的回忆打动了,除夕之夜,给复返盖县老家的刘庆棠写去一信,称:“我们相识是缘分。你如果为我而来大连,我就在家等你,任你住多久。”
刘庆棠喜极而泣,回信称:“沙音姐姐,我现在已是彻底的孤家寡人。你已为我生命和灵魂全部的渴望,我只想飞到你身边,我现在就去……”
二人相恋了,刘庆棠住入了沙音家中,他曾发生三次大出血、做过脾摘除手术,在沙音的照顾下,都死里逃生,病情渐渐得到控制。
恢复健康后,他又开始燃起对未来的热情,想办芭蕾舞学校,想下海做生意,他四方联络,让沙音为他跑腿。
为了让沙音心甘情愿效力,刘庆棠承诺说,只要再等8年,他刑期满了,就会娶沙音为妻。
让沙音想不到的是,刘庆棠站稳脚跟后,看不上大连市这个浅滩,把视线又投向了文化中心北京。
白山艺校一期女学员孔力,是《大众电影》原主编谢力鸣的妻子,算是刘庆棠的师娘,后来下海成立公司,在北京演艺界颇有经营能力。
刘庆棠联系上这层关系后,立刻给孔力写去一信,称想去北京治病,孔力回信答应,并来沙音家看望刘庆棠,百感交集地搂住沙音,说,谢谢你这么多年替白山战友照看着刘庆棠,我代表他们感谢你了。沙音听出了几分弦外之音。
刘庆棠的刑期应于1993年10月21日到期,沙音苦等八年,终于等到了刘庆棠可以兑现承诺与自己结婚的时间,心里很是高兴,9月27日,刘庆棠说自己要去北京办理刑满释放手续,一回来就和沙音做合法夫妻。
而他一去北京,就以治病为由、直奔孔力家中,再没回过大连。
此后的一年半时间,他给沙音写了12封信,每封信都在刻意拉开一点距离,从亲切到一本正经,最后置之不理。
1995年3月,他打发弟弟来沙音家里,说,我哥让我告诉你,他和你感情合不来,让你不要等他了,并取走了刘庆棠多年的书信、日记和各类照片。
不甘心的沙音来北京找徐杰,见到为刘庆棠操劳受累多年的徐杰已类风湿病缠身、憔悴枯槁,不复当年舞蹈明星的模样,她不禁触景伤情、痛哭不已。
徐杰却平静地劝说道:“要哭的不应是你我,而应是刘庆棠,他的心,他的灵魂都扔到地狱里了,他至死都不会安宁;他是一个精灵,在创造与欺骗中飞来舞去,闪着耀眼的光,但是他落到了地狱。他如果能自救,就让他自救吧!”
1995年5月,刘庆棠与孔力登记结婚。
后来,他曾应聘到广州某大学教授舞蹈,还曾在北京西山脚下成立北京刘庆棠艺术学校,自任校长。晚年,他仍然非常健谈、富有活动能力,只是再也折腾不出什么浪花,再也没有任何作品面世,直至2010年因病去世。
在他与权力做交易的那一天,他的艺术生命就已经彻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