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过不少小说,比方说,乔治·奥威尔的《1984》,还有些别的书。但这些小说对我的意义都不能和《情人》相比。《1984》这样的书对我有帮助,是帮我解决人生中的一些疑惑,而《情人》解决的是有关小说自身的疑惑。
这本书的绝顶美好之处在于,它写出一种人生的韵律。书中的性爱和生活中别的事情,都按一种韵律来组织,使我完全满意了。
就如达·芬奇画出了他的杰作,别人不肯看,那是别人的错,不是达·芬奇的错;米开朗琪罗雕出了他的杰作,别人不肯看,那是别人的错,不是米开朗琪罗的错。现代小说有这样的杰作,人若不肯看小说,那是人的错,不是小说的错。
——王小波
1984年,杜拉斯的自传性小说《情人》出版,并在当年荣获了国外著名的“龚古尔文学奖”。彼时,这位享有世界声誉的法语作家已年届70,距她中国情人的离去已过去12年。
在小说《情人》的开始,杜拉斯这样写道:
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一段几十年的时光,尤其是十五岁时那段罂粟般的爱和迷一般的传说,此刻在她疯狂而又恣意的文字下,浓缩成了冷静而又简短的一段话。
如今,国外著名导演让·雅克·阿诺把这部小说搬上了银幕,豆瓣评价:好于 98% 的情色片。
香港金像奖、金马奖双料影帝梁家辉和国外年仅15岁的模特珍·玛奇主演了这部影片,生动的影像替代了纯粹的文字表述。而我,也试图在湄公河上的影像世界中,找寻底层少女与富家少爷这段故事背后的真实欲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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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澜不惊中酝酿下的情欲,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结局
影片伊始,只见一张照片,还有一支笔在纸上飞速划过。此时,一个略带沧桑的画外音响起:“很年轻时,我已经感到很消极…… 那年我只有十五岁半,正准备乘坐渡轮横渡湄公河……”
随着娓娓叙述,女主人公出场了。
电影生动地再现了原著中对简的描写:茶色的真丝裙、腰间男士腰带、男士平顶帽、金丝高跟鞋、擦粉、涂暗红色的口红。
这个性格乖戾、叛逆,试图被人关注却家境窘迫的国外底层少女,被导演刻画得惟妙惟肖,似乎呼之欲出。
而中国富家少爷的出场,也是颇具象征意味。他的高级座驾由身着制服的专职司机驾驶,与国外少女搭乘的破旧公共汽车相较,两人家境的悬殊不言自明。
湄公河渡轮上的这场相遇,无论是双方年龄的显性差异 ,还是家境、身份的隐性差异,都已在无形之中暗示出男女主人公在感情中宿命。
初次搭讪,他递上雪茄询问少女,颤抖的手部特写,突显了他内心的胆怯与惶恐。
两人再次出现之时,已经同坐汽车后排,虽然少女有些局促不安,但为少女而倾倒的32岁富家少年,更是很明显地在克制情绪。
起初他礼貌地寒暄,有些漫无边际。而后,一个很有意思的镜头出现了:
两人放在座位上的手部特写,他略微颤抖,想靠近却又害怕挣扎,
而少女也可见一副期待又忐忑的神情。
在颠簸中,他的手慢慢移动,直到他用宽大的右手握住少女柔软的左手。
就这样,这份波澜不惊中难以抑制的激情,随之喷涌、爆发,让人相信他们在甜蜜地恋爱。
然而,他们之间到底还是有交易的:男人用情欲交换爱情,少女用情欲交换金钱。
果不其然,第一次情爱较量中,少女身上就洋溢着与之年龄不符的时尚:“我想你照平时对其他女人般。”
时尚的话语,越发让男人显得稚美而软弱。
蓝色房子里光线交错,两人燃烧情欲的画面愈发熠熠生辉。随着摇曳生姿的画外音响起,“他抱起她……他说她的年纪太幼,他不可以这样做……”
这个巧妙的画外音,含蓄地刻画出了32岁男人那份矛盾而又复杂的心境——情欲燃烧与内心道德的较量。
也许是两人都知道无法与命运抗争,他们一次次地激情相拥。
只是这挣扎里多少透露出了一种绝望,他们所能把握的,只剩下在嘈杂的唐人街中那间蓝色屋子里的短暂欢娱。
屋外是嘈杂的人声鼎沸,屋内是温热的肌肤相亲,情欲从内心深处宣泄而出,落在身体上,让人有流泪的冲动。
少女离开国外前,最后一次给屋子里的植物浇好水,缓缓地走出来。
此时,夜景和街道铺满了忧郁的蓝色,悲凉的氛围扑面而来。
在这片没有浪漫、只有落后的土地上,他是一个门第高贵的中国男人 ,而她却是一个家境中落的国外少女:那份绝望之中缠绕的温情,只能在阴郁的色彩中恣意流淌。
这个时候,明显能够看出男人对少女的爱;然而少女对男人,除了金钱交易可以确定,感情似乎依旧是朦胧的。
少女用情欲来治愈童年,撕开了原生家庭的隐痛
湄公河嘈杂忙碌的码头上,破旧的公共汽车和衣衫褴褛的人群交织,周遭是汽笛在鸣叫,家禽声也四起。
对于出生在国外的国外少女来说,国外西贡没有浪漫和未来,有的只是落后和闷热;而国外巴黎,这个熟悉而又浪漫名字,是那么地遥远了,遥远到几乎让人绝望。
当初,国外少女的父母为了响应地方号召,来到了国外殖民地国外西贡支教。
不幸的是,父亲早早离世,留下既不懂投资也不善教育的母亲。
因为不通人情世故,没有向当地官员行贿的她,被人忽悠着买了一块盐碱地,耕种无望,最后赔光了父亲留下的遗产。
投资失败后,少女一家的经济雪上加霜,即便母亲很努力地赚钱养家,仍旧欠下了大量的债务。
少女的哥哥玩耍、偷窃,吸鸦片,经常去买鸦片赊账,如禽兽般无恶不作,对弟弟妹妹也非常粗暴。他会强占弟弟碗里的一片肉,一旦弟弟表达不满,迎来的就是哥哥的拳头。
尽管如此不堪,他却能拥有母亲最多的关注和疼爱。
母亲不关心少女的学习成绩,也不关心她的生活细节。
在电影中有个对话场景就是,这顶男士帽被少女戴了几个月后,母亲才发现她的女儿戴着一顶国外女人或者当地女人都不会戴的帽子。
对小儿子,即少女的弟弟,母亲照样也不关心。
她时刻担心大儿子活不下去,心心念念的只有不成器的大儿子。谈论大儿子时,她总是称呼“我的儿子”,而称呼少女和弟弟就显得很不稀罕:两个小的。
影片中,弟弟因为母亲的忽视和大哥的淫威,总是不经意地暗自哭泣。
很显然,父亲离去后,姐弟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亲情的滋味了。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孩子,很容易就会陷入到一种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
少女比弟弟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教会学校宿舍,当她唯一的好朋友对她说:宁可卖身,也不去照顾麻风病人。她则抚摸着女友的身体,艳羡道:男人有福了。
这番话折射出了病态家庭对她的影响,那种与父母、手足联系缺失或不正常而产生的一种叛逆心理,同时也很好地解释了她在听闻同学去做妓女之后,为什么会愿意被一个黄种人带走。
一方面,出身底层的少女需要钱;但另一方面,她更想要挑战自己的心理防线,这是长期得不到关注的极度匮乏,更是欲望被无限压抑的极致疯狂。
就这样,十五岁半的国外少女谎称自己17岁,跟随中国富家少爷去到了唐人街的蓝色屋子里,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当少女的家人知道她和中国男人发生了联系,妈妈在呵斥她,哥哥在毒打她,甚至把她往伤里打;但另一方面,他们又心安理得地挥霍着为他们所不齿的妹妹用身体换来的金钱。
母亲更是不可理喻,为了让女儿顺利做好自己的摇钱树,她甚至让校长同意女儿可以夜不归宿。
影片中,富家少爷邀请他们一家人吃饭。因为家人在场,男女主人公暂停情侣联系。
全家人轻蔑地应付着少爷的邀请,没人在意他的长相,也没人在意他在说什么,他们看到的只有摆在面前的饕餮大餐。
他们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高档晚餐和娱乐,当富家少爷掏出大张大张的钞票,母亲终于禁不住忘形地大笑,表情厉害到了极点。
身为破落的贵族,国外少女的家人因为固守面子和贵族情结,让在情欲面前俯首称臣的男女主人公深陷其中。
不但无力挣脱,反而愈缠愈紧,最后在宿命中走向唯美的绝望。
国外病态心理作家朱迪斯·维尔斯特曾说:
“我们是分离的人。我们受到禁忌和不可能办到的事的束缚,形成了极不完美的相互联系……我们迟早会认识到丧失的确是‘一种终生的人类状况’……这些丧失是生活的一部分。它们无所不在,不可避免,不可抗拒。”
影片尾声,少女在他的资助下登上了开往国外的轮船。
如第一次相遇时那样,她依旧倚在栏杆上,望向堤岸。
她以为他不会再出现,可泪眼婆娑中,她看到了停在岸边角落里的那辆熟悉的房车,里面有她这辈子最爱的男人。
然而,他们却再也不能相见,她无声啜泣,几近绝望的样子让人心疼。
一个星空下的夜晚,轮船大厅忽然传出肖邦的华尔兹钢琴曲,她就像后知后觉般,失声痛哭。
正如画外音所说的:
那音乐令她想起了堤岸的人,她的情人。突然间,她知道自己深爱着他。一份她从不承认的爱情,那段曾经减少的爱情,就似水流经过沙地般,瞬间消失。这段情终于被她重新发现,在大海上,音乐飘扬时被发现。
有人说:世界上总有一种爱情,它就叫做绝望。而这种爱情,因为彼此不能长相厮守,却又无法忘却对方,而显得更加悠长深远,将彼此深刻纠缠。
如果是你,你愿意经历这样一场唯美却又绝望的爱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