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故乡祭拜先祖,墓地竟被改为猪圈,猪圈主人和墓地后人各执一词,究竟谁是谁非?
2013年,北京市朝阳区收到了这样一纸有关土地纠纷的诉状。
原告女子自称爱新觉罗氏第13代嫡孙,状告陈全林侵占爱新觉罗家族祖坟,被告陈全林是北京郊区三岔河村的一名村民。
对于土地的拥有权,双方都拿出了真实的证据,负责审理此案的法官对此十分头疼,这不再是一桩简单的土地纠纷案了,还掺扯上了我国的土地改革政策,一时间,此案难断。
为何一块地会所属两人?
法官对此又会做出什么样的最终审判?
爱新觉罗家祖坟
有关爱新觉罗·恒焱的土地所有权不得不追溯到他的爷爷爱新觉罗·海观。
清朝灭亡之后,满清贵族人人喊打,大多都离开了京城各找出路。爱新觉罗·海观却决定带着他们一族留在北京,这个年近半百的老人不想背井离乡,死后也要守在皇城根儿上,所以,在1919年,他在北京三岔河村买了块地,将其修为祖坟。
爱新觉罗·海观去世后,后辈便将他葬在了那里,还有其他族中的长辈,死后都归于这片土地,这片土地上竖起了一座又一座白色的石碑。后来,石碑又多了一块,上面刻着:慈父爱新觉罗·羲瀛,这是恒焱父亲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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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去世后,恒焱就带着母亲举家迁往东北,之后很多年都未曾再回来过。直到母亲去世,为了完成母亲想和与父亲葬在一处的遗愿,恒焱在1999年不远万里、风尘仆仆的回到北京三岔河村。
几十年未归,恒焱差点就没找到自家祖坟的位置,还是在村里一些年长老人的指引下,恒焱来到了一排错落不均的土房子,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臭味。
她有些怀疑自己又找错了地方,但还是往里面走进了一些,院子里的白色石碑让她得以确定,这里就是自家祖坟。
只见院中细细的麻绳从一个房子扯到另一个房子,彼此纵横交错,上面挂着各种衣物,刚洗的衣服还在滴水,落到白色的石碑上、供台上,留下一道道水痕,周遭堆放着各种杂物,整个环境脏乱又局促。恒焱看着十分愤怒,爷爷爱新觉罗·海观当初将祖坟选在三岔河村,就是为了离世之后得以安宁,她难以想象自家原本清净的祖坟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里显然是有人在居住的,恒焱正准备挨个敲门询问,就见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从一间平房子里走了出来。
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要在爱新觉罗家的祖坟处修建房屋?
到底是谁的地
此人正是故事中的另一个主角,陈全林。
彼时,恒焱和陈全林第一次见,还没到后来对簿公堂的地步。陈全林看到闯入他家的恒焱,大声质问:“你谁啊,进我家干吗?”
恒焱对陈全林的问话更加迷惑,“这里是我们家祖坟,我回来祭祖。”
恒焱指着院中的一座墓碑道:“这个是我祖父的墓”,又指着挨近陈全林的那块墓碑,“那个是我父亲的墓。”
院子里的这些墓碑困扰陈全林很久了,拆了也不是,不拆碍事。
陈全林左右打量着恒焱,指着院子里的墓碑道:“原来是你家的啊,赶紧迁走,我这儿还要盖房子”。
说盖房子是为了好听,他哪用得着那么多房子,他养猪为生,自然是要盖猪圈的。
“这块地是我爱新觉罗家的,我还没有问你为什么要在我家的土地上建房子”,恒焱表示这块地是她家的,她不需要迁坟。
陈全林也不服气了,“你有问题你去找村委会啊,这地是我在村里包的,白纸黑字可写着呢!”
陈全林直接拿出他的承包手续,上面还有村里审批的印章,1998年这边土地的所属权就归他了。但恒焱也有土地房产的所有证,早在新中国成立那年,北京政府就发给了她家相关的土地证书。
恒焱看到公章知道陈全林没有诓人,她也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了。陈全林看恒焱不像他们这儿的人,便如实告诉了她,这块地是村里面批给他的,他养猪为业,就选了这么块偏远的地。
所以现在两个人都觉着土地属于自己该怎么办?
协议的签订
恒焱找到了三岔河村委会,村委会的人却说:“这我也不清楚啊,陈全林家比较贫困,所以去年村里就分了块地让他搞自建房,怎么正巧分到你们家祖坟了,他房子都盖了,这要你自己和陈全林商量。”
在村委会那没讨来结果,恒焱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不过她也没有执着搞清这块地到底是什么情况,陈全林和她一样也是受害者,虽然在她家祖坟盖了房子、猪圈,但至少还保留着石碑。
。恒焱这次回来只是为了安葬母亲,并不打算在北京久留。
在跟家里人通过电话,说明目前的情况后,爱新觉罗族人最终决定从陈全林手中买下这块土地的使用权。陈全林提出,这些房子和猪圈都是他刚修建不久的,把地卖给恒焱那他这些房子怎么办,他去哪住。
所以一开始陈全林并不同意把土地卖给恒焱,恒焱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她给陈全林三万块钱,陈全林把住所迁走。两人商议后最终签订了一份协议,协议详细说明:
由甲方爱新觉罗·恒焱支付给乙方陈全林三万元现金,乙方陈全林收到钱款后需将爱新觉罗家祖坟附近建筑物全部拆除。除此之外,甲方恒焱每年定期寄给乙方陈全林两千元整,用以聘请乙方陈全林负责对墓地的保护工作。
以大米价格作为参考,1999年的三万相当于现在的十几万左右,面对这笔稳赚不赔的买卖,陈全林欣然接受了。
既然当时这件事情处理妥当了,为什么到2013年两人会对簿公堂呢?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破败的祖坟
将母亲安葬后,恒焱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随后离开了北京。
由于工作、家庭等原因,恒焱又是十年不曾回来过,出于对陈全林的信任,这十年的打款从未停止。直到2009年,恒焱决定带着家中的小辈们再次来到北京,前往墓地祭拜先祖。恒焱没有料到的是,这一次回来,迎接她的是更加破烂不堪的祖坟。
陈全林的确拆除了猪圈,时隔十年,他已经不以养猪为生了。北京作为中国首都,房价每年都在疯狂增长,陈全林便将爱新觉罗家祖坟周围全部盖上房子,出租给别人。三岔河村地处偏远,并不像北京市内每天都有人处理垃圾,墓碑就像一个坐标,时不时都要堆积一堆周遭住户随手丢的垃圾。
恒焱远远看着又被扩建了好些的房子就觉得事情不对劲,直到恒焱和其他爱新觉罗后人走到这里,搁着很远就能闻到垃圾堆的恶臭味,石碑上面大片的黄色污渍,整体被腐蚀的严重,由于上面覆着污垢,有些刻字都看不清了。还有小孩拿着粉笔在上面乱涂乱画,有些墓碑甚至已经断裂、边边角角到处都是残缺,恒焱看着只觉怒火中烧。
这是怎么回事,当初签订的协议里明明说了,让陈全林把房子拆了,为什么现在房子反而不减反增?每年给陈全林的两千块管理费她也从来没有耽搁过,这就是陈全林对墓地的保护?
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对她爱新觉罗先祖的侮辱。她拿着当初两人签订的协议,决心去找陈全林理论。
面对恒焱的质问和职责,陈全林满不在乎道:“现在的两千块钱还是钱啊,我随便租出几间房子都比你给的那点钱多。”
陈全林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丝毫没有愧疚感,在他看来,最初两人签订协议后,他确实有好好保护恒焱家的祖坟,在周围栽花种草的。为了防止村里其他人进来,他还在外圈种了些粮食围着,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尽心尽力的。只不过到了后来,钱币贬值,原先的两千块钱跟现在的两千块钱概念不一样了,恒焱每年还是只给两千块钱,他总不能指望着恒焱这点儿钱过日子吧。
一开始,陈全林还只是在墓碑外围修建房屋,赚取租金。后来扩建房屋的面积越来越大,爱新觉罗家的祖坟的位置他也要占。
两人的争吵也是各执一词,恒焱和陈全林两人完全没法交流,后续恒焱停止了给陈全林的墓地管理费。没了这笔钱款,陈全林更加放任住户对墓碑的破坏。
恒焱就这么忍了?
状告法庭
基于不想惹麻烦的心理,恒焱最开始没有选择寻求司法机关的帮助,而是想要跟陈全林把这件事私下解决。
由于和陈全林的沟通不顺,之后几年,每次的祭扫恒焱都要在来来往往人群的异色中进行,最令恒焱心痛的就是,她要看着不知情的人在先祖的坟墓上踩来踩去。恒焱对这种状态一直无可奈何,多次试图与陈全林交涉也没有个结果。
这份忍让一直持续到弟弟的去世,至亲的意外离世让原本就心中愤懑的恒焱再也无法忍受陈全林的行为,恒焱将发生的一切不行归咎于祖先坟墓被破坏,坏了风水才导致的弟弟的车祸,而追根究底,罪魁祸首就是陈全林。她决定要彻底和陈全林解决这件事。
恒焱选择请求社会媒体记者的帮助,希望通过舆论让陈全林向自己道歉,并归还她爱新觉罗家的土地。在了解到恒焱所有的遭遇后,记者来到了三岔河村,找到了陈全林。
在采访过程中,当记者提到1999年两人签订的协议时,陈全林脸色大变,坚决不承认有这份协议的存在,还说出了事件的另外一点:三岔河村要拆迁了。
陈全林表示:“之前十几二十年的没见她们管,现在知道要拆迁了就着急跟我争地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打的什么心思,跟我抢地,门都没有!”
这可是事件的另外一个爆点,原本属于受害者身份的恒焱到底有没有别的心思呢?
记者随后又找到了恒焱,询问她是否知道拆迁的相关事宜。
三岔河要拆迁这件事其实用不上可以打听,这是街头巷尾都知道的事,恒焱之前找陈全林理论便听到过三岔河村的人说过。对此恒焱也没有隐瞒,表示自己知道,但在要拆迁的消息之前,自己就已经在跟陈全林争取土地了,并且以爱新觉罗家族的名义起誓,自己对那份拆迁款绝无心思,只想求得祖坟安宁,以告慰先祖在天之灵。
相比陈全林,恒焱的话显然更可信些,恒焱除了爱新觉罗皇室后人的身份外,她还是我国著名的书法家,一生淡泊名利的恒焱知道自己受到了如此诽谤,简直气得炸裂。眼见媒体从中调和也没用,恒焱在2013年将陈全林告上了法庭。
庭审经过
法院的传票到陈全林家时他丝毫不觉慌乱,或许他在决定违约时就早有准备。
“我要求他道歉,交还我爱新觉罗家的土地!”,对于这场庭审,恒焱怀着必胜的信心,她认为自己是站在道德高处的。
在法院现场上,面对法官对这片土地所有权的质疑,陈全林拿出了他当年承包土地的合同。
恒焱也出示了1919年爷爷爱新觉罗·海观的留下来的土地产权证明。
这份产权证明至今年代久远,上面隶属新中国的印章都已磨损不清,但这并非它失效的原因。而是由陈全林提出的,我国在1952年颁布的土地法。1952年,中国颁布土地法,收回所有土地归国家所有,在之后跟随中国的发展政策,土地进行了再分配。
“还爱新觉罗,大清早就亡了,土地归国家了知不知道!”
陈全林搬出了土地法,表示自己有承包土地的文件,而恒焱的那份产权证书在1952年就作废了。
恒焱只好拿出她和陈全林当初签订的协议,控诉陈全林的违约行为,产权证书作废了,但这份协议可没有。
陈全林试图狡辩,“房子我当年的确按协议的要求拆了,现在的是我后来建的嘛,你还想花三万块钱买我的地一辈子啊。”
后续陈全林还表示恒焱早在2009年就没再给过他墓地管理费,自己凭什么还要保护他们的墓地。而且,两人的协议违反了我国《殡葬管理条例》中“不允许私人兴建宗族殡葬设施”的条款,也被视为无效。
在休庭过程中,恒焱的律师查到了另外一件事,其实早在1999年,恒焱就被陈全林骗了,三岔河村实际批给陈全林的土地只有0.25亩,并不在爱新觉罗家祖坟范围内。陈全林现在的房屋属于违法扩建。
陈全林被拆穿后开始撒泼耍无赖,“我建房子关你们什么事,我们村里干部都没管,你们有问题找村委会啊!不就是想要我的拆迁款,我跟你说,我房子就在那,谁也不能让我搬!”
法院没有去管陈全林的撒泼耍混,最终判决陈全林将超出土地其范围的房子拆除。但由于恒焱的土地产权证已经失效,所以她也没有爱新觉罗家祖坟所在土地的使用权。法不容情,这份判决结果是法官们在根据原、被告双方所提供的证据,以及实际情况做出的判决,并没有偏袒任何一方。
这份判决结果并没有让恒焱满意,在2014年她进行了第二次上诉,被法院驳回。她的律师表示,她手中并没有其他有效证据,通过行政诉讼的方式维权是不可取的。这时的恒焱已经年近七十了,她这几年将全部的精力放到和陈全林的官司上,却迟迟换不来自己想要的结果。在律师的建议下,恒焱决定将祖坟申请为墓葬类文物遗产,但恒焱家族的祖坟建造于清朝灭亡之后,清朝灭亡后满清贵族恢复平民身份,属于私人墓葬。可想而知,这一想法大抵是无法解决恒焱的困境了。
结语:
陈全林虽然胜诉,但他的违约行为令人不耻,之后对爱新觉罗家祖坟的破坏也为人恶寒。无论怎样,死者为大。即便不是爱新觉罗家,是其他如你如我一般的平凡人,长者先辈的墓地让人这样侮辱也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诚然,陈全林绝非什么良善之辈,但中国的土地政策摆在那里。恒焱一家一直生活在国内,对国政政策也应当了解,如果他们对祖坟上一点心,早早地向政府提出申请,也不会遭受之后的诸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