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溪口
文/梁晓丽
“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实在难留……”一踏上溪口的那方热土,我就想唱这首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火遍大江南北的歌,然而,西口不是溪口。
溪口乡位于万州区西南部,地处长江南岸。古有“晚风吹行舟,花路入溪口”的诗意闲散,而今“临港小镇,甜美溪口”更诉说着玲珑溪口的发展与美好愿景。
“溪口就是两沟夹一山。”这是当地人对溪口的描述,也是我对溪口的初识。两沟分别是大溪沟、黄岩沟,一山就是香炉山。此时节正秋高气爽,溪口的天空蓝得没有一点杂质,层林开始泛黄,长江边的江岸线蜿蜒伸展,就像长长的乡愁线,一路南飘,没有尽头。
我像是溪口多年不曾归来的游子,迫不及待地用脚步触摸溪口的心脏,一次次提起,一次次放下,小心脏也随之起伏……四季水果之乡,灵芝石,香炉山,还有江畔别具一格的滨江民宿,以及溪口的剪纸等等都让人流连忘返。然而,记忆犹新的却是上百年的溪口古道和海安桥。
溪口古道
溪口古道是土地下方前,溪口通往利川剑南、汪营的主要运输通道,在上世纪中期曾极为兴盛。
闭上眼,你可以想象当年古道的繁华,络绎不绝的挑二,来来去去的赶路人,有商人、学生、乡亲……星罗棋布的茶房、驿站、民宿。每一级青石梯上还留着他们早年行走的脚印,空气中还氤氲着他们呼出的气体,大溪沟里还回响着土家歌谣……
睁开眼,山还在,路还在,大溪沟正哗哗向前奔,山上的青松挺且直,只是不见当年的茶房客栈以及奔波劳累的挑二。古道旁一排崭新的黄色小楼房引人注目,是山区典型的农家小院。房前是一个约百多米的水泥地坝,地坝坎用石条垒砌而成,悬在几百米高的半山腰,坎下是茂密的修竹,苏东坡先生的“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在农村根深蒂固。或许当年这里也是个客栈,只是房子几经更换,早已不再是最初的模样,那些在房子里住过的主人命运又如何?由于太匆匆,没有停下细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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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多为石梯,被人们一錾子一錾子在陡峭的岩石上凿出来,不禁轻叹先辈的智慧与勇敢。靠里是山,外是万丈悬崖,悬崖下就是当地有名的大溪沟。大溪沟两边夹两道青松掩映的山梁,如剑一样笔直陡峭,如果从古道上滚下沟里,是听不清救命声的。一行人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小心行走,心也跟着一下一下地沉,恐稍有不慎就会滚落悬崖。
“来走古道怀旧的人很多,遗憾的是现在走不到好长了。”当地人告诉我们。
古道上有名的撑撑菩萨岩嵌下,至今还撑着不少的棍子,有的还是原木,有的已经发黑。我不敢用手去碰,怕一碰那些不知年月的黑色棍子就会断掉,由此引发那些挑二,因年轻时下苦力而留下的腰疼病,谁来负责。
仅剩两公里的古道,眨眼的工夫就被我们走完,还想往上爬,路尽头比人高的荆棘似一道带刺的栅栏,硬生生地挡住了去路。有些意犹未尽,于是又是叹惜又是期望荒废的古道能重生。
像这种正在消失的古道,在乡村很多。我故乡的古道,前几年还能从源头走两个小时到老家,前不久一条S型的乡村公路拦腰穿过,古道就再也去不了终点。有人还是去走,去的时候兴致还高,回来后纷纷摇头说:“回不去了。”
我不知道“回不去”这里面装着几层意思,只知道在古道上行走的时光,他们再也寻不回了。就像碎片的记忆,再也拾不起来。
古道是先辈用智慧用体力,用钢钎、錾子、大锤、二锤、手锤,一天天,一锤锤造就的天堑之路。它承载了早年运输的重任,也是祖祖辈辈进出的重要通道。它装着乡村的历史,装满先辈们的汗水与脚印,装着一代代乡亲的情怀,他们从小走到老,来来去去,去去回回,人生一半的时光都在行走,都在路上……然而随着他们的离去,古道也悄悄消失。
青石板, 长石梯,一级级如登天一样,在多年以后会是一场场梦吗?
海安桥
午时的秋阳火辣辣地照耀在我们身上,穿过几节田坎,路过上百年的老黄葛树,再在林荫道上走一程,一座看似普通的青石单孔拱桥便呈现眼前。
拱桥顶部嵌有石刻汉字“海安桥”的牌匾醒目庄重,不禁猜想这是谁家公子所作。据记载海安桥建成于民国十三年,也就是1924年,距今已有近百年的历史。
和众多乡村的石拱桥一样,海安桥的桥体也是采用被錾子打过的一条条青石建成,青石为墙,青石为面,青石为拱…… 恍惚,你会看到当年建桥时的热闹场面,石匠们用手锤和錾子打磨一块块青石,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纹路便随着錾子在石头上移动而形成。錾子与石头的碰撞,使得青石不断冒出火焰金花,闪亮了石匠们紧皱的眉头。手锤落在錾子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与抬石头的“哦嘿哦嘿”吆喝声交织成一首优美的歌曲,响彻历史的天空。
海安桥本也很普通,可因为桥中央嵌有龙头龙尾,北侧为头,南侧为尾,就显得神秘而不凡。细看,一条石龙被石桥压住龙身,石龙仰头长啸,似在呼救。当地人还告诉我们,桥拱顶部当初还嵌有一把青铜宝剑,人称降龙剑,如今剑已不见,只有铁环还在,不禁感叹石匠们的伟大,更为遗失的宝剑惋惜。
在石桥上来回行走,想感受百年风雨洗礼过的桥的厚重,也想就这样穿越到民国去,等一个个穿着青布长衫徒步过桥的乡亲,听他们讲讲海安桥的来世今生,然而只有风在耳畔呼呼作响。
在西桥头石墩上坐下来,世界仿佛也在我的身旁静下来。尽管还是艳阳天,但我还是感到了青石的冰凉。就像他多年坚硬而冷漠的身子,无论怎么捂都捂不热。
桥下黄岩沟下游的风,伴着哗哗的水声,似一双温柔的手,轻抚我的脸庞,然后又穿过海安桥,去往磨刀溪。以桥为中心,北侧之上为黄岩沟下游,南侧之下为磨刀溪的上游。一桥过两溪,这是海安桥的特别处。
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呼,一路小跑披棘斩荆直奔桥下的磨刀溪。溪水清澈见底,哗哗的流水声似邻家清秀的女孩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无数跳跃的小水珠似无数小精灵,让人忍不住想抓一把放进我的小口袋。我把手伸进水中,水的清凉,水的温柔与沉静全在我的掌中。几个天然形成的河滩,静默在磨刀溪上游,是一块块未经雕琢的碧玉。
“这才是溪口的宝呀!”不知谁发出慨叹,同行的人都踩着翘在水上面的石头来看碧玉。约百多平米的绿,荡起涟漪,在阳光下泛起白色的光,让人宁静安然。说那话的是随同的当地人,只见他嘴角上扬,一抹幸福悄悄溢出,瞬间将我们包围,那丝甜甜到心里。
海安桥像一个历经风霜的老者,孤独地东西横跨在黄岩沟下游,磨刀溪上游。只见他时而沉思,时而轻叹,时而眺望一批批来客。他是水的眺望,水似桥的过客,桥不会挡水,水依桥远行。
海安桥这座走过百年风雨的桥,将继续倾听溪口往后的故事。
在溪口走走停停,有一个词一直在眼前跳跃——“桔子红了”。
站在玉竹村广场上放眼眺望,玫瑰香橙、金秋砂糖橘等11000亩让人惊叹。那装点绿枝头密密麻麻的红,映红了溪口的天,丰收的喜悦气氛布满村庄的角落。
“那才是漫山遍野,那才是金山银山。”同行的人感叹道。
“用恢弘气势,用宏伟壮丽都不为过。”于是又有人接话道。
当地人更是兴奋地告诉我们,每年桔子红时是他们最繁忙,最甜蜜的时候,不断有商家到地里采摘收购,四五元一斤,还供不应求。
在成片的桔子树下,长满了半人高不知名的紫色草。人蹲在里面,会感觉自己身在一片紫色的草海里,如梦如幻。若是伸开双臂在草海里走走,那才美,只是刚走几步,便不敢向前,恐草海深处“有埋伏”。
夕阳西下,江面泛起耀眼的碎金片,一朵朵浪花随着船向前行驶不断跳跃,溪口也在身后越来越远,但好像又越来越近。
走溪口,走的是文化古迹的厚重,以及先辈们吃苦耐劳,坚持不懈的精神;走溪口,走的是富饶美丽,临港小镇的乡村新气象。
走溪口,走了还想再来。
(作者系重庆市万州区作协会员)
编辑:朱阳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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