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季时,同事小逸整理房间,发现她已拥有十九个布包,绝大多数布包都是她在文创展会、有机市集、书店见面会上买的。
布包简直成了当今女孩子们的时尚。如果说,朴素平淡的生活像白桦林的树干,那布包上的画和字、书写与涂鸦、照片与印刷,就像这白桦树树干上负责气体交换的皮孔。这些皮孔幻化成栩栩如生的“眼睛”,有了它们,就抓住了流水般的日子里可资回想的节点:
小逸曾跟着妈妈,参加了妈妈母校成立120周年的纪念活动。
疫情平稳的时候,小逸参加了多个诗歌朗诵会,她发现,普希金的俄文诗印在老蓝的布包上,与叶芝的英文诗印在拓印了落叶落花的淡黄色布包上,一样美。
她专程去看了高中时代的男神在音乐节上的演出,没想到,他胖了,脑门秃了,他的电吉他和吟唱,也没有她午夜梦回时设想的那么动人。
她去参加了一家二手书店的解散会。书店主人通过三天直播,卖掉了他收集的2万册旧书中的8960本。线下的告别会上,书店主人自行绘制了100个布包送给来送别的书迷们,布包上临摹的是丰子恺的漫画“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
曾经沉迷各种沉重又昂贵的大牌手袋的年轻人,为何转而热爱起布包来?小逸说,好比开豪车堵在路上的人,才会瞬间恍悟骑车的自由与轻盈。打开车锁,跨上自行车,清风拂面,那种与大自然的树脂气及初霜味无缝衔接的奇妙感,让人豁然开朗。此时此刻,哪能背着一个带老粗金属链条的名牌包招摇过市呢?身体的负荷越轻,思绪才有可能自由飞翔。
小逸在参加工作的最初两年,把几乎所有的收入都换成了名牌包。背了昂贵的包,怎可没有昂贵的风衣、裙子和靴子?那段时间,她拿到工资后,第一件事就是还好几张信用卡。寅吃卯粮导致她极为焦虑,某一天,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左脚发麻,无法正常行走。在脊柱外科的医生给她拍出的X光片上,小逸的脊柱已呈S型。医生让她接受长达8个月的正骨治疗,穿矫正器,同时要让单肩包的自重减轻五分之四。
小逸不得不背上了朴素的布包,她发现,这极大地稀释了她的虚荣心,他人对成功学的某些执著,也影响不到她了。冬暖夏凉的布包便宜且轻便。上班时,它可以轻而易举地放下手提电脑,下班后,她骑车前往郊区母亲家帮忙起山芋、收板栗,回程时,它还可以装下十斤栗子。
而且,文创布包还不容易撞包。当然,千载难逢的撞包机会还是出现了——在业务考试前,大家要将自己的包都交上去,考试结束后,小逸拿了包就离开,到了地铁站,才发现包中的物件不是自己的。这时,包的主人也打电话来了,两个姑娘相约在地铁站的C口见面,远远地,小逸看到对方背着一个印刷着1938年老报纸的文创布包向自己走来,心猛跳一拍。是的,她遇见了审美情趣一致的姐妹,靠着一模一样的布包当接头暗号,她们重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