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主席诗中的这句“观鱼胜过富春江”,大家都是耳熟能详的了。但是,这句诗的由来,知道的恐怕就不是很多了。
今天,就来聊一聊这个典故的始末。
这句诗出自《七律·和柳亚子先生》,创作于1949年4月29日。
毛主席一生诗词创作无数,但是能够与其诗词唱和的,却不过三四人而已,而柳亚子忝列其中。
柳亚子是中国近现代著名的民主人士和诗人,他与毛主席的友谊始于1926年的广州。那一年,蒋介石在国民党二届二中全会强迫通过了“整理党务案”。柳亚子当众责问蒋介石:“你到底是总理叛徒,还是总理信徒?”蒋介石默不作声。柳亚子未等会议结束,就返回上海,表示与蒋介石分道扬镳。人称“拂袖南渡”。
(柳亚子)
1948年4月30日,中国共产党公开发布纪念“五一”劳动节口号。其中第五条,中共中央号召“各民主党派、各人民团体、各社会贤达迅速召开政治协商会议,讨论并实现召集人民代表大会,成立民主联合政府”。此后,爱国民主人士响应中国共产党号召,纷纷北上,以期共商建国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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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2月下旬,柳亚子应毛泽东之邀,从香港北上。这时候,他的心情无疑是十分兴奋的。
《二月二十八日有作》:“六十三龄万里程,前途真喜向光明。乘风破浪平生意,席卷南溟向北溟。”
3月18日,柳亚子辗转来到北平,并入住六国饭店。北平市长叶剑英率人在车站迎接。翌日晚,叶剑英又设宴,为柳亚子一行洗尘,待遇不可谓不高。
但是,柳亚子仍然觉得自己没有受到重视。尤其他到达北平之后,想去香山碧云寺拜谒孙中山灵堂和衣冠冢,要求派车,却迟迟不见答复,这让他越加地感觉被冷落了。
柳亚子是自视甚高的人。他觉得自己有经天纬地之才,当代人中,唯毛主席可以比拟,“除却毛公便柳公,纷纷馀子虎龙从”(《为韦江凡题〈故都缘法〉册子二首》。所以共产党应该很重视自己才对呀。
以柳亚子的自我估价,毛主席一到北平,就应该单独召见他,向他请教种种治国的高论,“授餐适馆何由报,饮马长江待细论”(《叶剑英市长来迓,赋呈一首》)。
但是,毛主席3月25日抵达北平后,便忙着和李济深、黄炎培、傅作义、章士钊等人会谈,迟迟没有与他单独晤面。
看着同住六国饭店的一些自己本不放在眼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被毛泽东召见,柳亚子心里的悲凉和酸楚,可想而知。3月28日,柳亚子写了一首诗《感事呈毛主席一首》。
“开天辟地君真健,说项依刘我大难。夺席谈经非五鹿,无车弹铗怨冯驩。头颅早悔平生贱,肝胆宁忘一寸丹。安得南征驰捷报,分湖便是子陵滩。”
这首诗用典很多,就不展开一一介绍了。总而言之呢,这是一首牢骚诗,意思是说:我可不是像五鹿先生这样没有多少真才实学的人,如今却跟王粲依附刘表一样既不受礼遇又不被重用。只能学学冯驩,弹弹剑匣,发发“食无鱼”、“出无车”的牢骚。算了,什么时候解放军占领我的家乡了,我就回去,在分湖隐居,当一个当代的严子陵吧。
毛主席自然体味到了其中的撒娇之意,主席把信放在一边,打算先晾他几天再说。这让柳亚子益发地感觉到不平和委屈了。他在4月7日的日记中写道:“以后当决心请假一月,不出席任何会议,庶不至由发言而生气,由生气而骂人,由骂人而伤身耳!”
4月25日,柳亚子从六国饭店搬到了颐和园内的益寿堂,居住条件大为改善。一开始他很开心,以为是自己的诗起到作用了,后来发现其他人也搬出了六国饭店,于是又有些不舒服了。他在日记中写道:“寰老言明日亦将他迁,圣陶、墨林、云彬、彬然来辞行,言今天上午即走,从此六国饭店,将成云散风流之局面了。”
4月29日,毛主席终于动笔,写下了《七律·和柳亚子先生》一诗,并派秘书田家英送给了柳亚子。
“饮茶粤海未能忘,索句渝州叶正黄。三十一年还旧国,落花时节读华章。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莫道昆明池水浅,观鱼胜过富春江。”
在诗中,毛主席劝柳亚子,“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格局还是要再大点,眼光还是要再长远一点。你不要看颐和园中的昆明湖水浅,观鱼胜过富春江。这也是婉转地劝柳亚子,新政权成立,百废待兴,正是大有可为之时代,切莫学严子陵归隐山林。
柳亚子原本就是以退为进,要的就是毛主席的这个态度。毛主席一挽留,他自然借坡下驴。他又写了两首诗给毛主席。
《次韵奉和毛主席惠诗》:“昆明湖水清如许,未必严光忆富江。”
《叠韵寄呈毛主席一首》:“倘遣名园长属我,躬耕原不恋吴江。”
1949年5月1日下午,毛主席携夫人江青和女儿李讷来到颐和园,看望柳亚子,在园中散步、划船,至傍晚才离去。告别时,约定5月5日派车送柳亚子至香山碧云寺,拜谒孙中山灵堂和衣冠冢。5月5日,毛主席派田家英接柳亚子夫妇和友人范志超、余心清等上碧云寺,并在中午设家宴,款待柳亚子一行。
柳亚子的心情终于由阴转晴,在《偕毛主席游颐和园有作》中写道:“名园真许长相借,金粉楼台胜渡江。”
1949年9月30日,中央人民政府成立。毛泽东为中央人民政府主席,朱德、刘少奇、宋庆龄、李济深、张澜、高岗为副主席。有56人为中央人民政府委员,柳亚子是其中之一。这级别已经是非常高了,但柳亚子并不满足。
会后,他找到夏衍,“寒喧了几句之后,他就问我上海解放后有没有去过苏州,他说,假如那一带局面安定,他打算回吴江去当隐士了。这句话使我吃一惊,‘一唱雄鸡天下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他就坦率地说出了他对某些人事安排的不满”(夏衍《懒寻旧梦录》)。
夏衍说:“后来读了他和毛主席的唱和诗,才懂得他‘牢骚太甚’的原因,并不在于‘出无车’和‘食无鱼’,至于‘莫道昆明池水浅’这句诗的谜底,则直到恩来同志和我讲了当时的情况之后,才弄清楚。浪漫主义诗人和现实主义政治家之间,还是有一道鸿沟的,亚子先生实在也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