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该上幼儿园那年,丈夫阿然又又又一次失业了。真是可笑,一个月失业五次,平均不到一个礼拜换一个单位,这次不是公司辞退的阿然,而是阿然炒了老板的鱿鱼,原因是——无条件加班。阿然说他受不了老板这么义正辞严地“剥削”。
但是,女儿的奶粉快没了,九月入托的钱还没有着落,还有这个月的物业水电等等杂七杂八的费用,关键是辉卿银行卡里的十位数余额,ATM机都取不了现金,这个月怎么过?房子买了仍然愁钱。辉卿小心翼翼问阿然,这几天的工资结算没?阿然大大咧咧的说没有,说试用期不足三天没工资。
房间里弥漫一股子刺鼻的烟味,辉卿惊诧,你怎么抽旱烟了?
抽不起卷烟呗。阿然很轻松笑笑,拿起一只铁盒子让辉卿看,说,旱烟便宜,这一盒烟丝能管一个月,才十块钱,就是劲大冲得慌。
辉卿酝酿了一下情绪,忍住了,起身推开窗户。外面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三月中的深圳,莺飞草长,已有初夏的热度。
阿然暂时似乎没有找工作的想法,不知道从哪弄来两千块钱,给了辉卿1800块,很幽默说了一句经典台词,放心老婆,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辉卿看看手里一沓百元大钞,想想,放进抽屉里,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让阿然听,说,省着点,这个月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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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带女儿在小区花园里玩,辉卿没忍住,一块钱买了一份都市报。在网络还不像今天这么无处不在的新世纪初,报纸仍然是主流媒体之一。但辉卿不是为了看娱乐版美食版,她关注的是上面整版整版刊登的“招聘启事”,虽然很多都是那种豆腐块大小的小广告,密密麻麻的,却充斥着无数个就业的机会。
餐厅不能去,不是怕累,而是下班太晚,而且并没有离家近的餐厅酒楼在上面;工厂也不太合适,且几乎都在关外的龙岗、布吉、西丽,那会儿的深圳还没有通地铁,要坐直通关内外的中巴上下班,关外工厂面试通过的概率虽然比较高,但一天两三个小时浪费路上,辉卿没信心坚持下去。
诸如此类的招聘启事,辉卿圈了重点,然后逐个打电话应聘,有面试意愿的就去,那个礼拜的最后三天,辉卿不是被面试就是正在被面试的路上,周三周四分别有两个公司向她发来橄榄枝,但辉卿犹豫了犹豫,放弃了,因为那两个面试官看她的眼神让她不舒服,眼睛恨不得具有透视功能的X线。
扑街去吧!辉卿想想还不过瘾,心里又补一句北方的国骂——去死吧!
这是一家在写字楼里的公司,和许多公司一样,门口有个漂亮的前台女孩,问清辉卿是来应聘的,有点为难地告诉辉卿,招聘昨天已经结束了。大概是与辉卿有眼缘,或者同情年轻妈妈找工作不易,看辉卿意兴阑珊准备离开,突然说,要不你等等,我帮你问问HR。
机会来得悄无声息而且突兀。面试官问她,孩子还小,为什么这么着急出来找工作?
辉卿酝酿了好一会,最后说,个人……原因。
那人没有任何表情看看她,点头,在一张纸上写了什么,隔着大班台递给她,说,下周一来报道吧,试用期三个月,试用工资3000,公司提供午餐,误餐有补助,转正后有交通和通信补贴。
辉卿有了一块蓝色的工作牌,这才有心情揣摩什么叫通用航空公司,难道和美丽国的通用公司有关?又不好意思问别人,便打开公司网站浏览。哦,原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企业。通用航空,简单说就是运作轻型航空器业务的航空企业,不包括民航客运飞行,但涵盖固定翼轻型飞机,比如运五、商务机、塞斯纳,以及旋翼直升机和诸如动力伞、滑翔伞、热气球、飞艇、三角翼这类的航空器,有体验飞行、广告飞行和执照委培这三大板块。
辉卿的工作就是后勤保障,流程不复杂,就是比较繁琐,为每次飞行作业前、作业中和任务后执行“粮草”保障和清场工作。公司这次大规模招人,是为来年介入航展辅助业务做准备,新入职的11个人涉及三个岗位,广告招商、后勤保障、地勤保障,三个岗位,辉卿都属于“外行”。后勤保障,吃喝拉撒,辉卿想,这可能就是面试官对她的“额外照顾”。
看十次不如现场跟一次,这句话同样应用于后勤保障工作。部长很擅长提高属下工作效能,辉卿入职第三天,恰好赶上一次多类型航空器训练飞行任务,特意把她编组到A组(B组的另一个名称叫支援组)。
那一天下来,辉卿才有了深刻的感性认识,岂止是盒饭瓶装水那么简单,备降点燃料准备、主降场秩序维护和协调、应急车和紧急通道管制,包括各种通讯设备的畅通和几十上百种辅件的现场点验。那个面试官问她是不是很累,让她到树荫下歇歇,开玩笑说,瞧你脸晒得,像柿子。
什么晒得!辉卿心里嘟囔一句,赶紧往西边跑。一早上没上卫生间——憋得脸红!
面试官望着奔跑而去的辉卿,眉头微微跳动了一下。
(下篇《莺飞草长的三月和一个女飞行官的“迷惘之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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