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4月,江西九江28岁的姚策突然感到身体不适,他随即前往医院检查,却得知一个惊天噩耗:你得了肝癌,随时有生命危险。
很快,家里的亲属得知了这个消息,姚策的母亲许敏立刻前往医院,准备割肝救子!
在配型前,首先需要做的就是抽血化验,可当许敏拿到化验单后,她愣住了,上面赫然写着“姚策,血型:AB”,许敏夫妇都是A型血,儿子怎么可能是AB型?
为此,许敏夫妇去找大夫询问情况“父母都是A型血,孩子可能是AB吗?”大夫给出了否定的答案,这个答案意味着姚策很有可能不是自己的孩子。
为了确定这个结果,许敏夫妇又重新化验了一次血型,结果完全相同。
许敏一家三口
此事非同小可,许敏夫妇不死心,又带着姚策抽的血找到一家司法鉴定中心,做了亲子鉴定,结果显示,姚策和许敏夫妇没有血缘关系。
养育了28年的儿子竟然不是亲生的!许敏夫妇如遭当头棒喝,他们此时更想弄明白自己的亲生儿子在哪里?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孩子被抱错?
许敏出生于九江,长大后在九江成家立业,而许敏父母在河南开封工作。1992年,许敏的父母还未退休,当时九江天气炎热,父母想让许敏到开封生孩子,这样两人可以提供照顾,于是许敏听从父母建议来到了开封。
许敏的预产期是6月中下旬,当时父母家距离河南大学淮河医院仅十分钟路程,因此决定就在淮河医院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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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5日,许敏顺产生下了一名男孩,重达7斤,当时淮河医院实行母婴分离护理,孩子并不在母亲身边,所以刚生完孩子的许敏只看了孩子一眼,孩子就被抱去了婴儿室。
许敏知道姚策不是亲生子后,立刻前往了淮河医院,对当时的情况进行核查,找到当时生孩子的具体资料,并在警方的帮助下辗转找到了开封市兰考县郭氏家族村中的一位男子。
这名男子叫做郭威,经过DNA比对之后确认,郭威才是许敏夫妇的亲生子。
左一为郭威
郭威出生之后一直住在河南驻马店,当年他的母亲杜新枝在6月16日生下了一位男孩,由于是剖腹产,杜新枝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生完孩子后她就昏了过去,连孩子都没看上一眼。直到6月24日杜新枝才带着自己的孩子出院。
许敏顺产恢复快,出院日期是6月19日,可是她们并不知道,当时他们出院时抱的孩子并不是她们的亲生子,而是对方的孩子。
当许敏找到杜新枝时,杜新枝刚刚做完心脏手术,他在2020年3月检查出患有肝癌,随即切除了一部分肝脏,由于发现及时,所以病情得到了控制。
经过姚策血液比对,最终也证实姚策是杜新枝夫妇的亲生子。
姚策
此时,姚策正躺在医院里,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养父母正在为寻找自己的亲生儿子而四处奔波,直到有一天,他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则媒体的报道,上面记载了许敏夫妇找到分别28年亲生子的报道,里面竟然有一张自己的照片,这时,他才知道原来父母一直在外忙碌,竟然是在找寻自己的孩子。
5月1日,两个家庭在九江举行了认亲仪式,6月中旬,许敏夫妇和杜新枝夫妇为郭威、姚策共同庆祝了生日,一切看上去特别地美好和睦,可是随着一位博主视频的曝光,两家人的关系急转直下,甚至对簿公堂。
这位博主在直播间里提出了一个概念:“偷换人生”,在他看来,杜新枝有偷换孩子的可能,他对此提出了种种疑点,比如
当时孩子出生时配有手环,孩子怎么会抱错?
杜新枝生的孩子是二胎,头胎女儿在登记信息中写的是死胎,为何?
郭威明明出生在1992年,可是出生登记日期为何却填写为1995年?
当时给杜新枝助产的护士名为郭希志,与杜新枝的丈夫郭希宽名字仅有一字之差,两人很有可能是亲戚,郭希志是否为杜新枝抱孩子提供帮助?
在舆论的强大压力下,许敏也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网络的推波助澜下,此事件掀起了轩然大波。
杜新枝
当时,杜新枝也对网络提出的疑点进行了回应,她解释道:
虽然说医院规定新生儿要佩戴手环,我当时并没有注意到。
之所以会隐瞒头胎,是因为当时的计划生育特别严格,我头胎确实生的是女儿,可是她智力出现了问题,只有三岁孩子的智商,至今都未治愈,法律规定只有年满30岁才能生二胎,而我当时只有28岁,不满足生二胎的条件,所以才将头胎写为死胎。
郭威的登记出生年月填了1995年,是因为出生后三年,他才获得了城市户口的准生证。
护士郭希志与她夫妇并不认识,更没有亲属关系,名字与丈夫一字之差只是一种巧合。
杜新枝也提出了一个大家都会产生的疑虑:出生的两个孩子都很健康,我为什么要故意抱走别人的孩子,而不带走自己的孩子?
与此同时,杜新枝还发现许敏身上也有一些疑点,比如姚策的出生证明上并没有填写父亲的名字;许敏在淮河医院还有一个亲戚是他嫂子的妹妹,当时从事的正是护士工作,按理许敏“抱孩子”比自己更具条件。
对此,许敏也进行了回应,自己丈夫姚师兵当时在部队服役,没有及时赶到医院,所以并没有填写他的名字,而他嫂子的妹妹确实在医院工作,可两家来往并不频繁,这位妹妹也只是象征性地看望了一下,从未有过更深层的交往。
许敏的家庭条件好于杜新枝,他将全部的爱都给予了姚策,姚策两岁时上了当地市委机关最好的幼儿园,在入园时查出患有乙肝大三阳,自此之后,许敏夫妇就辗转全国各地对孩子进行救治,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生怕姚策受到乙肝影响。
姚策小时候
姚策从小学到初中上的都是当地最好的学校,不过在考高中时没考上,许敏就托了各种关系把姚策送进了最好的高中。
大学毕业后,姚策进入了当地医保局工作,随后辞职创业,从事过游戏直播、电商行业,收入也很可观,不过姚策在此期间依然还会每月问许敏要“生活费”,许敏对姚策极其溺爱,尽一切可能满足他的需求。
就连姚策后来找的对象熊磊,许敏其实也并不满意,但为了孩子的幸福,许敏也点头答应了。
熊磊
相比姚策来说,杜新枝对郭威投入的爱也并不少。由于郭威有个姐姐需要照顾,他小的时候就经常帮助母亲照顾姐姐、干活,处于散养模式,不过由于学习成绩不好,郭威没有取得高学历,按照母亲的安排,郭威成为了一名辅警,还经常在外面接一些工程活。
杜新枝同样为郭威买了一套住房,为其结婚使用,郭威娶了一名医生,生下了两个孩子,家庭非常幸福。
杜新枝夫妇有了孙子后,经常带着孙子去旅游,没想到这种平静却被许敏的到来而打破。
卧床的姚策
按理说,两个孩子既有了养父母,又认了亲生父母,应该是更加幸福,可事实上,父母在找到亲生孩子后往往会更想弥补逝去的亲情,杜新枝选择陪伴卧病在床的姚策,而许敏将郭威接到身边住了一段时间。
受到癌症侵袭的姚策身体每况愈下,只能依靠输液来维持生命体征,体重从160斤很快跌到了100斤。
比癌症更令他难受的是每天外界的信息,很多人指责他不孝顺,他不想看这些信息,每天只通过刷视频,发呆,打游戏的方式来消磨时间。
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姚策最舍不得的还是抚养了自己28年的养父母。当时他住在杭州,和许敏夫妇商量自己想去北京医院接受治疗,那边的医疗条件比这边要好一些,说不定在北京会有奇迹出现。
可很多时候,许敏夫妇都不接姚策的电话,也不回他的信息,更别提来看他了,这让姚策特别伤感。
对此,姚师兵的答复是“出门回来后需要隔离”。
随着许敏对姚策的态度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变化,姚策说,“虽然她对我的心态变了,但她始终都是我的妈妈,我对她的感情还在,说不定她哪一天气消了,心里就平衡了”。
许敏夫妇此前为姚策治病,已经花费了20多万,他们发起了众筹,希望募集到更多的钱给姚策治病,也节省自己的收入。
更让姚策难过的是许敏曾经给姚策买过一套99平方米的婚房,这个房子位于九江繁华的市中心,钱由许敏夫妇所出。
许敏一直催促姚策归还这所房产,而姚策由于自身疾病加上其他事情,始终没有办理房产移交手续,姚策说过“这套房子一定会还给妈妈的”。
2021年3月23日姚策因病医治无效,不幸去世。很快,姚策妻子熊磊接到了法院的传票,许敏上诉熊磊归还那套房产。
姚策、许敏
因为姚策在去世前立下了遗嘱,把这套房子给了自己的妻子,由此引发许敏的不满。
对于这套房子,熊磊做出了回应:当时和姚策结婚时没要任何的彩礼,姚家出了这套婚房,而我家也陪嫁了一套房和一辆车,婚房里所有的家电和家具都是我家买的,而且后面的贷款一直都是我在还,所以我要留下。
关于这个纠纷,最终都交给律师去处理,房子是否会归还给许敏还需要法律来判定。
早在2020年,杜新枝和姚策就向淮河医院提起了民事侵权赔偿诉讼,2020年12月7日,河南省开封市鼓楼区人民法院对该案进行了一审公开宣判,判定淮河医院赔偿郭希宽,杜新枝精神损害抚慰金20万元;赔偿姚策精神损害抚慰金20万元;赔偿杜新枝因寻亲支付的交通费用1193.5元,赔偿郭希宽误工费6400元;赔偿姚策医疗费,营养费,误工费,交通费等各项费用共计36万1312.94元。
杜新枝
对此,杜新枝和姚策认为金额过低提出上诉,可二审法院此后维持了一审法院的判决。
姚策去世前,许敏委托表弟到开封市公安局鼓楼分局进行了报案,称杜新枝夫妇及医护人员郭希志故意换子,涉嫌了刑事犯罪,当时公安局依法进行了受理,成立了专门的调查组进行相应的调查。
不久之后,警方公布了调查结果,还给了杜新枝夫妇清白。
首先杜新枝夫妇于1993年8月18日经原河南省驻马店地区计生委审批,同意生育二胎,所以郭威的落户时间为1995年8月23日,这是他登记申报户口日,没有任何问题。
其次,经过走访调查、户籍查询、家族家谱查询以及实地调研,郭希宽和郭希志并无任何亲属关系,网上猜测并不属实。
另外,警方对湖南大学淮河医院进行了调查,发现当时在婴儿管理上采用的是统一的襁褓,襁褓上有统一的圆牌,圆牌上注明的是床号,对新生儿并没有严加区分,查询原始病历档案后发现该院存在诊疗行为不规范和混乱的情况。
基于以上情况,最终开封市公安局鼓楼分局认为许敏的报案并不符合《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112条规定的立案标准,决定不予立案。
虽然警方不予立案,但许敏并没有放弃,她随后又起诉了河南大学淮河医院侵权责任,将杜新枝列为了共同被告,发起了民事起诉。
许敏要求淮河医院赔偿700余万元损失,并要求赔偿精神损失抚恤金77余万元。
对此,许敏列出了11个问题,全部是大家最为关心的问题。
第一,为何杜新枝在入院时符合剖宫产手术指征,却要等待7天再进行手术?
第二,淮河医院声明郭威准生证是1993年申请的,那么1992年杜新枝入住淮河医院时有没有准生证?如果没有,那么在计划生育如此严格的1992年,杜新枝是通过什么关系办理的入院?杜新枝说此前有准生证,那为什么1993年还要再申请,又为什么在1995年办理驻马店的出生证?
第三,1992年对大三阳孕妇生的孩子为何没有隔离,根据《198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淮河医院1992年是否真的对大三阳孕妇不实行隔离治疗,对大三阳孕妇生下的孩子不做隔离护理?
第四,杜新枝手术前进行乙肝检测的乙肝化验单为什么会丢失?何时丢失的?
第五,郭希志和郭希宽同村同辈,到底有没有亲属关系?杜新枝,郭希宽对郭希志的存在闪烁其词,前后矛盾,为什么要隐藏这种关系?可否对郭希宽和郭希志两人做DNA比对?
第六,郭希志是办公护士,为什么护理单上有郭希志的签名?
第七,护理单上为什么连续7天同一人笔迹?医院有没有对当时住院产妇病历调查比对进行笔迹鉴定?
第八,一个孕妇在手术室,一个孕妇在产房,并且不是同一天出生的孩子,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抱错了?
杜新枝一家四口
第九,包被是医院统一发放的,为什么医院却让我们自己准备?杜新枝自述也是自己准备的?
第十,1992年淮河医院识别孩子身份是通过包被上的圆牌?当时新生儿出生时是否有戴手环?
第十一,婴儿洗澡是一起洗还是一个一个洗?从我入院到出院,三天时间一共就9个孩子出生,其中4个是男孩,怎么会弄错?
针对这些问题,其实河南大学也曾经成立专门工作组展开调查,并回答了其中的一些疑问。
1、婴儿标识问题,1992年使用的消毒包被外有对应产妇床位圆牌,以识别婴儿信息。
2、关于乙肝产妇隔离问题,根据《198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及2004年、2013年修订版,均未要求乙肝孕妇及新生儿单独隔离,杜新枝在手术室剖腹产,许敏在产房自然分娩,两人生产场所不同,也不在同一个病房。
3、关于孩子护理问题,医院实行的是母婴分离管理,病房与产房是两套护理人员,医生出生后会经过称重、包裹,经过产妇过目之后由婴儿室统一进行管理,婴儿室实行3班值班,当班护士负责新生儿的接生,洗澡换被服及人工喂奶,婴儿每天都会洗澡一次,由两位护士负责,一位负责洗澡,一位负责包裹,洗完澡后再送回婴儿室。
4、病例档案问题,临时治疗根据病人的情况开具长期治疗单,如未发生质的变化,可以延续执行,不需要每天开具,因此杜新枝病例材料也属于病历单,上面记录的病历页总数是相符的,不过在她的病历中确实存在住院号,床位号错误等等问题。
5、关于赔付问题,根据人民法院的判决,淮河医院在规定时间内进行了赔付。
6、关于职工身份信息,郭希志于1988年到1996年在妇产科工作,2008年12月退休,1992年她为妇产科办公护士,不参与产房护理工作。
2021年5月8日,许敏起诉海河医院开庭,许敏认为杜新枝当时的入院病历缺失,这是她存在故意隐瞒的情况,可是杜新枝却说病历缺失责任并不在我,而在于医院管理混乱,是医院过错导致化验单丢失,并不是我故意隐瞒。
一审时,许敏说“如果是医院的管理失职,我们希望所有医院吸取教训,提升管理水平,从根源上消灭造成悲剧的种子,如果是人为的抱错,那么就更应该追究法律责任,给予犯罪之人应有的惩罚,还所有受害者一个公道,也给公众一个交代”。
截至目前,此案的第2次庭审还没有开始,大家依然关注案件的进展。
如今,郭威已经将名字改成了姚家威,并回归了族谱,认祖归宗,他与许敏亲如一家,享受着天伦之乐。
姚策曾在去世前问过杜新枝,“你有没有怀疑过郭威不是你亲生的?”杜新枝回答是“郭威小的时候很可爱,我感谢老天给了我这样一个健康的孩子。”
此案依然在调查之中,围绕杜新枝究竟有没有偷换婴儿,相信法律会给她一个公正的交代。
可惜姚策再也看不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