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时培磊 王开智 刘一诺
办卡容易退卡无门，预付卡消费纠纷频发，消费者碰到跑路的店铺，基本没法维权，充的钱多半打了水漂。针对预付卡消费领域种种乱象，从国家到地方都出台了相关办法，但不少地方处在试水或起步阶段，执行情况并不理想，部分区县仅有一家个体户备案，预付卡监管仍需逐步完善。
闭店前还在疯狂办会员
“一夜之间，老板把健身房所有器材都运走了。”临沂的孙先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办的三年期的卡才用了一个多月，健身房就闭店跑路了。这家名叫盛世游泳健身的健身房刚开业时，宣传搞得很隆重，器材齐全，吸引了不少人来办卡。
孙先生花1500元办了一张三年的卡，他觉得很值。去年11月份，健身房疫情后重新开门营业，店里又请了网红来宣传，搞活动疯狂办会员。他觉得过去那个熟悉的地方又回来了，不曾想这是回光返照。
十多天后，健身房在吸引了又一批会员后，被发现在深夜搬运器材，一些场馆设施也拆除了，紧接着老板失联。像孙先生这样的受害者，目前登记的有300余位，其中临沂的李先生去了一周就遇到了闭店，还有的会员没来得及开卡。
目前，罗庄区市场监管局已成立了专班调查此事。该找谁退卡，老板失联后，孙先生也没法了。3月10日，记者拨打健身房负责人电话，发现号码已成空号。
无独有偶，济南市民李鹏（化名）近期看了新闻才知道，康康快餐泉城广场店闭店了，他卡上还有200多块钱。李鹏说，当初就是奔着方便、优惠办的卡，但他没想到最后一次充了200元，只吃了一碗面，就没机会消费了。
作为新型消费模式，预付式消费在便利支付、促进消费、繁荣市场的同时，侵犯消费者合法权益的现象时有发生。近期，全国知名餐饮品牌俏江南济南店被爆闭店，消费者办的充值卡不知找谁退款；托特科学闭店，家长如何退回剩余学费也成为难题。这些闭门事件再次将预付卡消费的风险与问题暴露出来。
一周回笼资金5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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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付式消费在教育培训、美容美发、商业零售、餐饮健身等领域无不处在。记者采访多位消费者了解到，部分消费者是因为优惠力度大主动办卡，部分是被店员游说办了卡，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店里只提供预付式消费。
对商家而言，预付卡消费能为他们锁定客户并快速回笼资金。“预付卡本来是互利的，后来在一些商家那里变味了。”曾做过餐饮行业的张磊（化名）说。
张磊之前开过一家烧烤店，开业时搞了充值活动，冲500元送100元，冲1000元送300元，还能享8折优惠。“10桌里有一半会选择充值，回笼资金很快，一周就筹了5万块钱。”
“他们只要办卡，对商家而言肯定是利多。”张磊坦言，办卡的顾客如果不来店里消费，商家可以用卡里的钱；如果来店里消费，会增加人气。“不怕活动力度大，就怕没人来消费。”
此外，怎么用卡掌握在商家手里。“一般来说商家给的优惠，肯定是他们能接受的。”张磊说，一些烧烤店充值会免费送啤酒，但酒是限制次数和时间的。“尤其是大烧烤店，啤酒本身就是厂家为了抢占市场免费送给店里的，他当成活动促销给消费者，让你觉得优惠，他们也能赚钱。”
但也有一些新手商户不会算毛利，少算了成本，活动优惠力度如果过大，经营就越有风险。“一些店的活动长期来看是没法支撑店面经营的，老板发现得早就会想办法，发现得晚可能就经营不下去了，干脆关门或者换个门头再开。”
张磊称，他见过一些餐饮店，夏天做烧烤收一波钱，冬天做火锅，再收一波钱。“老板都是同一个，但顾客来找的时候就被告知换门头换老板了。很多人不愿计较，也就算了。”
“一些店面搬迁或者关停是因为经营原因或者房租原因，也有一些是蓄意跑路的。”张磊说，店面一旦关停，店家一般不会主动告知消费者办理退款。“很多店家会让消费者找房东，也有一些会说你前面消费的是本金，后面的钱是店里赠送的，不给退。”算下来，看似优惠的预付卡消费可能比正常消费还要贵。
想诉讼找不到被告
为何预付卡消费领域跑路事件频发？众成清泰（济南）律师事务所田华律师代理过多起此类诉讼。她认为主要原因在于部分经营者本身商业运营模式存在重大缺陷，通过预付卡撬动运营资金，不重视运营能力管理和商业诚信，难以持续提供服务。
在监管层面，对预付卡发卡企业资质及预付卡备案的监督、对预收资金的管理和使用的监管执行力度不够。
另外，违法经营者的违法成本较低，处罚力度不够也是原因之一。对于失信者，目前我国出台了失信惩戒机制，但对失信商家处罚力度较轻，威慑作用有限，受利益驱动，商家可能再次违法。
消费者维权难的现实也在一定程度上助长了跑路现象。据田华律师介绍，遇到预付卡经济纠纷，消费者一般可通过向商务、市场监管部门和消费者协会投诉，然而一旦商家跑路，投诉的效果微乎其微。“如果走法律途径，涉案金额过小，就要按件收诉讼费，卡里的钱可能还不够请律师的。”
济南历下区人民法院民事审判二庭副庭长，一级法官綦晓玥表示，在诉讼阶段，消费者维权面临几个难点：一是诉讼难，商家店面招牌与工商登记信息往往不符，消费者想诉讼，连谁是被告都难以确定；二是送达难，部分商家办理预付卡业务时本身就存在欺诈的故意，跑路时已做好准备，会刻意回避诉讼。法院无法向被告送达应诉材料，导致案件只能以公告送达，无形中延长了诉讼周期；三是举证难，储值和消费信息往往由商家掌握，如果与商家不签合同，消费者可能面临举证不能而败诉的后果；四是执行难，部分商家因资金断裂、经营不善等无以为继，还有部分商家会提前转移资产，导致消费者赢了官司却拿不到钱。
商户主动备案意愿不高
近年来，从国家到地方都出台了相关规定和预付卡管理举措，进一步促进单用途商业预付卡的规范管理。
例如，山东省商务厅发布了《关于进一步加强单用途商业预付卡规范管理的通知》，规定了对预付卡发行备案，引入市场机制加强对预收资金风险控制管理。比如在商业银行开立专用存管账户，对预付资金存管比例进行监督。
去年，山东省单用途商业预付卡投保系统开通，并在济南市开展线上备案综合改革试点，推动6家省内保险机构，共同组建山东省预付卡保险保证共保体，并经国家银保监会批准正式开展预付卡保险业务。
一方面，发卡企业通过保险保证冲抵银行存管资金，最大限度释放资金流动性，更好服务消费者；另一方面，消费者购卡后的预存资金由共保体按比例提供保险保证，一旦发卡企业资金链断裂，可由共保体按比例赔付。
目前，多地已实施预付卡备案管理办法，一定程度上给商家上了“紧箍咒”。不过，各地推行的地方性管理办法法律层级较低，执行效果并不如人意。
“从目前推动的情况来看，商户备案的意愿都不是很高。”某商务局的工作人员称，按照规定预付卡商户都要进行备案，每年商务局都在给企业和消费者宣传，但目前没有一个很有利的法律手段，只能尽量给企业做工作，让他们诚信经营，主动备案。
“备案的企业或商户要进行资金管控，最少是50%以上，很多商户是不愿意的。”该工作人员介绍，目前加入备案的都是一些大企业，个体工商户非常少，一个区仅有一家个体户备案。“很多商户口头答应但并不去备案，还有的直接说我不办会员了，他转到底下偷偷办。”
目前，单用途预付消费卡乱象的整治仍需法律法规及政策层面的进一步细化与完善。上海长宁法院曾分析了607件涉单用途预付消费卡纠纷案件，并建议要健全单用途预付消费卡管理立法及监管体系，加快专项立法进程，尽快出台针对单用途预付消费卡纠纷的专项法律法规，对发卡资质、发卡规模、资金用途、退卡机制等方面进行规制；此外还可以建立严重失信主体名单，加大违法处罚力度，提高经营者的失信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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