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路灯》
第六章 砥砺奋进(四、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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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处里正在开会。前几天来的那个东北庄稼人叫张华文,敲门进来了。乃文说:“迟科长,你把大家在荷钢、设计院了解的情况记一下,会后整理整理给我看看好上交公司。李科长、蔡科长跟我来一下。”
他又对张华文说:“走,来我办公室。”
乃文斟了杯开水,放在张华文面前说:“这是调配科蔡科长,这是定额科李科长。我们与荷钢劳资处联系了,你是1954年随吉林援建团支援荷钢时来的,后荷钢和荷冶分家,你被安排到荷冶材料处。1958年部里通知精简下放人员,你是下放回家的。这批人员如何处理,上边还没有政策。”
张华文:“我原名叫张春,1944年日本投降前参加东北义勇军,后改编为解放军第四野战军,从东北打到海南岛。长春、四平、辽沈、京津战役我都参加了。”他说着撸起裤腿和衣襟,“我小腿、大腿都负过伤,胸部被炸弹片击伤,断了4根肋骨,差点要了我的命。一九五零年抗美援朝,我是志愿军625团的副团长,在一次会战中,我们全团牺牲的就剩我和警卫员、炊事员3人。我怕回去被军法审判,就跑回吉林老家了。1954年改名张华文,随援建团来到荷钢,不想1958年又被下放了。我今年70岁了,仍孑然一身,在家衣食无着。我有个哥哥牺牲在朝鲜,我想去看看,可身无分文。我想若能复工,有个工资,以后衣食有着,这一辈子也值了。”
蔡海洋:“你没回团里找过吗?”
张华文:“团的番号撤销了。”
乃文问:“你们军长是谁?”
张华文:“洪学智。”
乃文问:“你找过他吗?”
张华文:“我给他写过信,他没回信。”
乃文问:“你有能证明你身份的材料吗?”
张华文:“我去总政找过,与他们吵了一架,他们把我轰出来了,档案不给我,现在啥也没了。”
乃文说:“你的军籍应到总政去找。咱只能按下放人员对待。对1958年的下放人员,上边还没政策。你先住招待所。我把你的情况向公司领导如实反映,有啥意见会及时通知你。”
蒋柏林经理坐在写字台后面的藤椅里,认真地听完了乃文关于张华文的情况汇报后说:“你们劳资处是啥意见?”
乃文说:“一九五八年下放的人员怎么处理,国家还没有明确的政策,只能特事特办。以前也有些下放回家的特困人员来找过,公司里作出了几点不成文的规定:困难情况属实的按一年工龄发一月工资;年岁大丧失劳动能力的,适当增加,但不超过两个月的标准。张华文今年70岁,孑然一身,他的军龄咱没法认定,只能按他的5年工龄定,走上限发10个月工资,每月48元,共480元。他提出要到朝鲜探望牺牲的哥哥,处里同意给他500元。”
蒋柏林:“他要不脱伍,也是个高级干部了。身负多处伤,也是对革命有贡献的,就按你们处的意见办吧!"
乃文递给蒋经理事先拟好的报告,要他签个字,他们好执行。蒋经理说:"职工困难救助这块归王书记管,你还是找他签吧!别说我知道。”
五
乃文一进门,见王书记和几个人正在打麻将。他嘴里叼根烟卷,边洗牌边扭头问:“你啥事?”
乃文说:“有个事要向你汇报。”
他问:“你拿的啥?”
乃文说:“报告。”
他说:“放桌上吧!”
乃文说:“急事。”
一位牌友说:“你把戳子给他盖一下不就得啦!”
他一本正经地说:“那不行,这是党给我的权利,我得为党负责。”
他头都没扭:“你下午来拿吧!”
乃文只好走了。也不知是厌恶还是别的什么,乃文也说不清楚,心里像吃了个苍蝇似的不自在。
下午,他叫蔡海洋科长去取报告,蔡海洋回来说:“王书记正在打麻将,指名叫你去,他有话问你。”
乃文正在宙查经理办公室发给司直各单位年终奖金数额的文件,听蔡这一说,他放下手中文件,起身过去了。一进门烟雾腾腾,他们还在打麻将。
乃文问:“王书记找我吗?”
他嘴里叼着烟卷,手在洗牌,脸仰起来:“没有啊,我找你干啥?”
乃文问:“报告你签了没有?急用。”
他说:“啥报告,我不知道。”
乃文指着桌子上的报告说:“你现在看看呗,有急用,人还在招待所等着呢。”
他说:“你没看我正忙着哩!”
乃文看着他叼着烟卷,眯缝着眼、满不在乎的样子,一股无名火直往上拱!他走过去一下把麻将桌掀了:“我叫你忙着哩!”
王书记气急败坏地怒吼:“咋,你要翻天吗?我撤了你的职,看你还敢目无领导、犯上作乱、胆大妄为!”
卫乃文掀王书记麻将桌的大新闻不胫而走,在全公司风快传开了。当然,说什么的都有,有说他犯上,目无领导,不是右派也是反革命,看他吃不了兜着走。也有说王书记平时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大老粗抓权不放,尽耽误事,说掀的好,看他上班还敢打麻将、玩桥牌……
王孟良为了挽回在牌友间的面子,找蒋柏林商量召开中层干部会,批斗卫乃文,不让这股犯上歪风发展下去,影响党的形象。
蒋柏林劝他说:“事情真抖露出去对谁都不好。上班打麻将毕竟端不上桌。”
王孟良瞪着眼说:“打个麻将咋着啦?小平不是也打麻将、桥牌?”
蒋经理:“咱们别把话扯远了。你是书记,你执意要开你开,我要去市政府参加个会议。”
王孟良:“那我叫刘长民主持会。”
总公司中层干部在小会议室开会。副书记刘长民说:“同志们,公司里现在有一股顶撞领导、犯上作乱的歪风、妖风,不客气地说,也就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反革命之风。这股妖风不仅弥漫在职工中间,也葛延到了我们中层干部之中,若不狠批狠刹,必将影响党的光辉形象,削弱领导的威信,给公司造成混乱。我们今天这个会,主要是批判卫乃文犯上作乱的严重错误,希望大家积极发言,帮助他及早回到正确道路上来。也希望卫乃文同志深刻检讨错误,争取组织上宽大处理。现在让卫乃文作检讨发言。”
卫乃文心想:昨天一气之下,掀了麻将桌,事后想想也有点莽撞。究其原因,主要是张华文还住在招待所,快春节了,应赶快打发他走。按公司惯例,补助他500元也不算多。平时王书记从不看报告,盖个章了事。这次他因打麻将推三阻四、拿邪道弯的不给盖,摆不完的臭架子。领导上班时间打麻将,给广大职工啥印象?我除顶撞你还有啥错?你真整我,我就把真相抖露出来,看谁丢人?
乃文慢慢站起来:“我不知道检讨啥。”
刘长民严厉地说:“告诉你,不好好检讨没你的好果子吃。你要知道这是给你改过自新的好机会,明白吧?”
乃文说:“不明白。”
刘长民:“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来问你,昨天你为啥把王书记的麻将桌掀了?”
乃文说:“为啥,你问王书记啊。”
王孟良满不在乎地说:“几个老朋友打两圈麻将,他上去就把桌子掀了,你真是目无领导,无法无天,要是在战场老子早把你撸了。”
既然这样,乃文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最后说:“我没错,你有权,你想咋办就咋办吧!”
他心想:公司的事也不是你一人说了算,总有个说理的地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捅的漏子我负责,我豁上了,就是不检讨。
王孟良说:“这事咋能找着我?救济他五百元,事前为啥不跟我商量?你想夺权不是?”
乃文也笑了:“这块归你管,过去都是你盖章,不找你找谁?照顾困难下岗职工的救济标准是你们给定的,我们按规定办。五百元报你宙批。批不批,批多批少全在你,权还是在你手里,有啥夺权不夺权?”
王孟良说:“你别眼红,这是老子流血流汗拼着命挣来的。”
台下的人说:“愿吵你们下去吵吧,别在这里占大家的时间啦!”
说着纷纷起来走了。王孟良还在上边嘟囔着:“原以为你听话,坚持原则,还想让你当监察委员哩,见鬼去吧!”
刘长民也品出了是非倾向,看到台下人快走完了,赶紧收场:“今天的会就到此吧,卫乃文回去写份深刻检讨交公司党委,听候处理。"
事过十多天,卫乃文正等着组织处理呢,上边传来了公司党委监委会选举监察委员,他不在场的情况下竟被选上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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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卫冠武,男,汉族,1943年元月生,东关村八组人,家住担水堂后祖师阁前。1969年西安冶金学院毕业后,被分配到安徽省马鞍山市中国第十七冶金建设公司,任工程公司副经理,副处职务。后调入总公司劳资处,先后任副处长,处长十多年,高级工程师。2003年在劳资处退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