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威网·邱德夫」专栏 ：生物动力法威士忌
生物动力法威士忌
回溯1920年代的农耕方式，由于机械动力的发展以及人工肥料和杀虫剂、除草剂的发明，已逐渐从小面积的耕作转移为大规模生产，促使少部份人开始反思这些「进步」对于自然环境造成的冲击，也促成奥地利学者 Rudolf Steiner于1924年提出生物动力法(Biodynamics)理论。
生物动力法——鲁道夫·施泰纳（Rudolf Steiner）
今日看来，这个观点非常政治正确，不过当时Steiner只是一位神秘主义者，因为他在更早之前(1912年) 创立了人智学(anthroposophy)，试图对灵性世界进行科学探索，后来把这门独特学说应用在医学、生物学、农业和教育领域。
不过鲜为人知的是，人智学其实起源于民族主义、右翼民粹主义和唯心主义，影响了1930年代德国法西斯主义的green wing观点，至于Steiner对于生态的关注， 希望重新激发人与土地之间的神秘联结，只是他关注优越种族福祉的副产品。
我无意讨论这么大的课题，回过头来聚焦在Steiner提倡的生物动力法，但还是先提醒一下，Steiner从未务农，这套方法纯粹只是理论。在他的想像里，农地邻近区域的所有生物形成紧密的系统，可透过一系列的处理技术恢复土地的既有活力，并且让农作与天体运行的节奏同步。
有哪些技术？Steiner提出了9种玄妙的配方来促进土地健康，也就是今日被称为 BD500~508的9种方法，因为在当时缺乏物理化学依据，所以这些配方比较接近「吃脑补脑、吃肾补肾」的顺势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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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例而言。最广为人知的BD500，制作时需 将牛粪填入牛角中，趁著冬季埋入土里6个月，挖掘出来后，把牛粪依一定比例用水稀释并喷洒在土地上做为肥料，只是为什么非用牛角不可？
Steiner解释：“牛角可汇聚以太星体的生产力并向內挤压，直接穿透消化器官，利用牛角与牛蹄的辐射，在消化器官内发展完成许多变化。因此， 某些自然物适合存在于牛角，以散发内在生命中的活力和星体特性。”这段文字(英文原文如文末附注)我很努力的理解并翻译，但看得懂的人请举手。
比较白话的解释是，透过牛角吸收的宇宙能量经由消化器官将影响粪便组成，所以把处理后的牛粪返还给土地， 原本富含的精神力量可让土壤更为肥沃，进而促进植物生长。
当Steiner于1925年去世，这套理论逐渐发酵，追随者在1928年赋予9种配方500~508的编号。到了1940年代，Maria Thun进一步融入天体运行概念， 构建出更完整的生物动力法则，依据月亮和星体的周期建立了自然动力日历，将月亮进入土、火、水、风等四个象限星座的时令，把耕种时节区分为适合翻土的根日、适合采收的果日、适合灌溉的叶日以及适合生长的花日，她的儿子Matthias Thun继承母业，持续修改完善这份日历至今。
这套理论似乎在大部分的农作都得不到关注，却 在葡萄酒界发扬光大，多年的持续推广下，目前在全球已经有 超过700座葡萄酒庄园采用生物动力法(根据维基百科)，其中不乏知名的庄园如法国勃根地的Romanée-Conti和Leroy，波尔多的Chateau latour和 Château Palmer等。
而且不仅限于耕种，更应用在酿造和品饮，例如英国玛莎集团的葡萄酒大师Joanne Ahearne MW便认为 果日可让白酒的果香较为清晰，红酒的单宁更为柔顺，而 根日则相反，果味不明、单宁重而涩，不是一个适合品酒的时日。
对于奉行生物动力法的庄园，假若种植方式符合相关的指南、管理、收获处理和加工程序等标准，便 能在酒标上显示认证标志，其中又以为60多个国家做认证的Demeter协会最为严格。
以上一大串的说明，无非是用以铺陈全球第一款由Demeter认证的生物动力法威士忌，由爱尔兰的沃特福(Waterford)酒厂制作的月神Luna 1.1，于2022年5月在台湾上市。沃特福的创立者马克．雷尼尔(Mark Reynier)是个 狂热的风土信仰者，酒厂过去推出一系列的单一农场麦芽威士忌，官方网站也巨细靡遗的记录每一座大麦农场的所有资料，全都是马克对于信仰的实践。
这一回马克更进一步，使用 来自3座生物动力法农场所种植的大麦，采收后做194小时的长发酵，在橡木桶(35%初填美国橡木桶，17%美国处女桶，26%顶级法国橡木桶，22% VDN加烈葡萄酒桶)历经3年2个月又1天的熟陈，制作出月神1.1。想当然尔的，后续还会有1.2、1.3，其目的，便是让月神的光耀洒遍世界(这是我的胡乱猜测)。
便是因为这款酒的上市，让不熟葡萄酒的我稍稍研究了生物动力法，从网路上搜寻不少资料。经过一番研读后发现，尽管正方与反方各执一词，但是 充满神秘主义色彩、缺乏科学实证的理论还是很难说服，例如BD500，如何能让我相信牛角可以从宇宙引导新的生命力量灌注在土地？真要辨明，不如大白话的有机栽重，但是生物动力法的信仰者一定会驳斥这两者的差异，也因此 Demeter协会除了生物动力认证，同时也做有机认证。
先不管理论依据好了，如果以结果论的实证主义来做辩证，生物动力法真的能比有机或传统的农田收获更丰，或是酿制出风味更为华美的葡萄酒(威士忌)吗？同样的，网路上类似的比较很多，而绝大部分经由科学方式所做的研究，都指向生物动力法不可信，甚至直接 戴上伪科学的帽子。
举例而言，设立在瑞士的DOK实验农田(D为生物动力，O为有机，而K代表传统)证实，生物动力法并无法改善土壤、增强微生物、提高农作物的质量或产量，或控制病虫害；西班牙Valencia大学于2021年在 《农学》杂志上发表文章，针对月球对农业影响的神话或信仰， 提出伪科学的风险警告；WORDONTHEGRAPEVINE杂志于2020年11月刊登的「生物动力栽种：神话、骗子与伪科学」(Biodynamic farming: myths, quacks and pseudoscience)文章中，更举出大量的证据来说明生物动力法是多么的荒谬无稽。
另一方面，Fortune杂志曾于生物动力法葡萄酒当热的2004年，举办一场盲饮比较，酒款包含了生物动力法和传统制法葡萄酒各10款，由7位葡萄酒专家－包括葡萄酒大师和侍酒大师担任评审。
结果在一对一的比较中， 生物动力法以9:1的悬殊比数碾压传统制法，葡萄酒大师们认为生物动力法更能展现风土、 具有更细致的香气和口感风味，不过也有可能是从事生物动力法耕作的葡萄酒农本来就是更专心致志的艺术家。
基于天生的怀疑论者和工程师个性，我无法相信一次性的盲饮结果，况且最后一项结论颇有玄虚，文章中并未提及这各10款酒到底来自何方，又是如何制作？
不过我早在10多年前已经放弃有关感官的辩证，因为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的喜好与你的喜好不完全相同，各取其一瓢饮即可，不需要想尽办法说服对方。况且，这是一个信者恒信的世界， 拿量测结果去打脸生物动力法，就有如辩论上帝是否存在毫无意义。
确实，信仰产生的力量难以度量，许多职业球员进入季后赛后就不刮胡子，说是迷信，却能提升投篮命中率，不也是挺好的吗？所以月光光、心不慌，用爱心浇灌土地，进而酿制出更丰美的酒液，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话说，为了喝这支全球第一款生物动力法威士忌，我特别下载了"When Wine Taste Best" app，选择一个"good wine day"－没细分是花日还是果日－开瓶饮用，结果呢？一定是我的信仰不足， 并未感受到太多的花香果味，反而有许多的麦芽甜和土地感。
不过，依照我10多年来的经验，所谓风味除了酒的本质，更有许多属于脑补的部分，只要心情愉悦，就是饮酒的好日，如果有好朋友相伴，更是逸兴遄飞，也不用刻意去追求good day来喝酒了。
注：
Rudolf Steiner对于牛角的说明："The cow has horns to send within itself the etheric-astral productive forces, which, by pressing inward, have the purpose of penetrating directly into the digestive organ. It is precisely through the radiation from horns and hooves that a lot of work develops within the digestive organ itself. So in the horns, we have something well-adapted, by its nature, to radiate the vital and astral properties in the inner lif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