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植诚
1981年8月8日,上午9点28分的时候,一架写着“中正”二字的F-5F型飞机,飞跃海峡两岸,从台湾平安抵达大陆的福州机场。
机舱打开后,一位神采奕奕的年轻人探出头来,一边微微弯腰,一边兴奋地对下面招手。回应他的,是在机场等候多时的机场工作人员和领导。
这架飞机,是当时台湾最新式的双座飞机,虽然平常主要当做教练机用,但是对于当时的大陆空军来说,具有非常高的研究价值。而把这件“大礼”送来大陆的,是当时台湾的王牌飞行员:黄植诚。
出生台湾空军世家,却一直心向大陆
1952年1月,黄植诚出生于台湾。4岁那年,作为空军高官的父亲猝然离世,二哥长大后,成为了国民党的空军少校,姐姐也嫁给了一名空军中校。
因此,独自支撑这个家,把孩子们都培养成空军中流砥柱的母亲,也被评为“模范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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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于空军世家的黄植诚,从小便受到家庭氛围的影响,立志要成为一名和父亲兄长一样优秀的飞行员。
除此之外,黄植诚还有一个心愿:回到大陆看一看。他虽然生在台湾,祖籍却是广西横县的,自小听闻家人对大陆的描述,黄植诚内心对那里越加好奇和向往。
此外,大陆自1962年多次发布声明,公布了广州汕头、浙江路桥、福建青田这三个机场的航向,欢迎在台飞行员驾机起义。为了奖励起义的飞行员,大陆也有一系列鼓励政策。
因此,有不少飞行员都从台湾起义,成功回到大陆。黄植诚小时候,也经常听到这方面的新闻,这些飞行员一直是他心中的“偶像”。
在种种原因下,黄植诚从小就一直品学兼优,并最终在1973年,顺利从空军军官学校专修班毕业。毕业5年后,26岁的黄植诚一路从普通的飞行员,晋升为第五联队飞行考核官,并被授予少校军衔。
熟练掌握5种飞机、飞行时间超过2100小时的他,成为了国民党的王牌飞行员。不少人都觉得,黄植诚完美继承了父亲的衣钵,日后必将成为国民党空军的领头羊。
厌恶国民党的台湾人
按理说被寄予如此厚望,黄植诚理应感到开心甚至骄傲,可他却日益厌恶国民党日益失望。
在黄植诚刚进入部队后不久,去参加一场春节联欢会时,本来喜悦的心情,突然被时任空军副司令的乌钺给“搅和”了。
只见乌钺手持一柄外国人送的宝剑,对台下的一种士兵打起了“鸡血”:“空军中只要有任何一个人能打下大陆的米格战机,就把这柄宝剑送给他。”
听到乌钺的这话,黄植诚心里怒极反笑,一直憋着火默不作声。跟随联队回到驻地后,联队还专门以乌钺的话为主题,开了一场讨论会,准备再“激励”一下士兵们。
这种“趁热打铁”,对黄植诚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他当场站起来提出了掷地有声的疑问:“我有个问题,为什么光是打下大陆的米格战机才能获得那柄宝剑?那打下日本人和越南人呢?给不给?”
黄植诚说完后,整个屋子里鸦雀无声,大家纷纷看着黄植诚愣神。片刻后,缓过神来的上级,当场把黄植诚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说他“思想有问题”。可在黄植诚眼里,他们的思想才有大问题。
这次会议被批评后,一向耿直的黄植诚并没有“管住嘴”。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响后,黄植诚的部队为此开了一场讨论会。会上有人甚至提出,联合越南“反攻”,把黄植诚气得差点骂人:
“越南忘恩负义,当初大陆支援它,死了那么多人。现在羽翼丰满,却反咬主人一口,这样的国家不可交,应该把它打败!”
听到黄植诚“如此偏激”的言论,负责会议的领导厉声批评黄植诚:“黄植诚,注意你的言论!你怎么能站在对岸的立场上!”
话音刚落,黄植诚怒视领导反问道:“那你是站在越南的立场上喽?”接着,两人之间的争执越来越激烈,旁边的战友们拉都拉不住,黄植诚气得差点动手。
在部队经历了种种不愉快的黄植诚,对国民党部队越来越厌恶。他在这里的知心朋友,只有比自己小一岁的林贤顺。
林贤顺和他一样,一直对国民党的诸多言论心生不满。两人早在1977年便于桃园机场结识。在私下频繁的交流中,黄植诚和林贤顺都心生一念:驾机起义,飞回大陆。
可是他们深知,要想在岛内一众雷达导弹的眼皮子底下起义,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们必须要等一个绝佳的时机,神不知鬼不觉地飞行。这样,不光能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还能把飞机完好无损地送给大陆。
林贤顺
一场光明正大的起义
1981年,此时林贤顺刚刚被调离不久,与好友分别的黄植诚,心里越发孤寂愁苦。最终他下定了决心,在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后,拼死也要飞回大陆。
8月8日上午8点左右,黄植诚和往常一样,对飞行员们进行训练和考核。他走向编号为5361的F-5F型飞机,他坐在前座,而被考核的中尉飞行员许秋麟在后座。
上了飞机后,黄植诚不慌不忙地跟下面比了个“V”。直到1个小时后,其他人才悟出他这个手势的真正含义。接着,这架F-5F从桃园机场起飞,黄植诚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进行自己的计划。
在一系列常规的训练与考核结束后,后座的许秋麟正处在考完试的放松状态中。黄植诚借着这个绝佳的机会,以训练“仪表飞行”为由,对许秋麟命令道:“你把暗舱罩盖上,我要飞个特技。”
F-5F战机
许秋麟不疑有他,乖乖地照做了。紧接着,黄植诚偷偷关掉了无线电,在5000米的高空中,翻着跟头下降到了低空,此时他们距离海平面,只有20多米的距离。
这样,台湾的雷达上找不到他们的踪影,也不能用无线电联系到他们。可以说,此时的他们,已经在国民党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很快,飞机便飞过了所谓的“海峡中线”。虽然台湾是中国的领土,可“海峡中线”却是国民党联合美国搞出来的。飞过“海峡中线”,国民党的飞机也就不敢追过来了,以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时,逐渐察觉到不对劲的许秋麟,慌忙地问黄植诚:“教官,我们现在到哪了?”黄植诚并没有回应他,一心往福州方向飞。
许秋麟见状,心里越发忐忑不安,他打开暗舱罩后,却发现远处是福建的乌龙江大桥,心里顿觉不妙。于是连忙对黄植诚喊道:“教官!下面是大陆!快回去!”
乌龙江大桥
事已至此,黄植诚也不再隐瞒,他冷静沉稳地对许秋麟说:“我不回去,我就是要去大陆,你跟我一起吧。”
只可惜人各有志,许秋麟当即表示拒绝:“我的父母和未婚妻都在台湾,我必须回去!”黄植诚对许秋麟的选择也表示理解,既然他不愿跟自己回大陆,也就不强迫他了。
本来已经快飞到福州的黄植诚,看了看仪表上马上见底的油量,愣是把飞机掉了个头,往东引岛飞。
东引岛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被台湾方面当做“前哨基地”,岛上不光有部队驻扎,还有不少防空武器。因此,黄植诚要想把许秋麟送到东引岛,就要冒着自己暴露的风险,甚至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东引岛
9点12分左右飞到东引岛附近,黄植诚不能多做停留,在确认许秋麟安全跳伞后,他就驾驶着马上没油的飞机,继续往福州的方向飞行。
许秋麟因为黄植诚的起义,回到台湾被当成所谓的“正面例子”宣传,并受到了一些奖励。再加上损失了黄植诚这个人才,许秋麟逐渐受到重用,最后官至上校指挥官。
即便黄植诚冒死“仁至义尽”,平安回到台湾的许秋麟,在事后并没有领情,反而在跟人提及黄植诚时,言语间充满了怨恨。
自台湾归来的“明星”
送走许秋麟后,黄植诚的飞机之所以没飞多久就没油了,主要是台湾机场的规定造成的,机场对飞机油量有着较为严苛的控制。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节约,主要还是为了防止飞行员们把飞机开回大陆。
对于一般人来说,这种情况可能会更加慌乱,可黄植诚作为一名掌握5种型号飞机、飞行时间超过2100小时的王牌飞行员,经历过太多惊险后,这种反而不是什么大问题。
黄植诚一边控制着飞机,一边试图和地面机场取得联系。终于,他收到了解放军发送的通告,让他按照要求做出特定动作,来证明自己是起义的飞机,然后再把飞机降落在福州机场。
9点28分,抵达福州机场后,飞机在黄植诚的控制下,一边放慢速度,一边摇摆着机翼,最终安全降落在机场上。
飞机刚停下,黄植诚就马上打开机舱,兴奋地跟工作人员和机场领导招手打招呼。终于,他回到了自己一直向往的大陆,并且把这架F-5F飞机完好无损地交付给大陆。
要知道F-5F当时售价大约是每架550万美元,装备了两台涡轮喷气发动机,翼尖有两枚“响尾蛇”空对空导弹。再加上其他先进装备,用“好货不便宜”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黄植诚的功劳,可见一斑。
8月12日,福建军区为黄植诚举办了一场隆重的表彰大会。在大会上,黄植诚一袭解放军的军装,看起来非常精神。他正好是驾驶第45架飞机飞回大陆的,第90个前国民党飞行员。
军区领导为了表彰他的功绩,当场给他发了65万元的奖金。在那个年代,“万元户”尚且是凤毛麟角,这65万元的价值不言而喻,足以看出黄植诚此次起义的价值,和大陆对他的认可。
8月19日,时任空军司令员、空军党委第一书记的张廷发少将,亲自宣读了对黄植诚的任命,让他担任空军某航校的副校长,相当于副师职。
黄植诚获得奖金
当上副校长后,黄植诚靠着自己对F-5F等飞机的深入了解,和多年的飞行经验,为大陆培养了更多不亚于他的优秀飞行员,提高了大陆空军的整体质量。
同年10月4日,黄植诚抵达北京,受到了邓小平与邓颖超等领导人的亲自接见。邓小平在谈话中,微笑着对黄植诚称赞道:“你的爱国行动产生了很好的影响。”
当大陆这边对黄植诚进行各种奖励时,台湾方面也在进行这各种惩罚。涉及黄植诚起义的人,除了回到台湾的许秋麟官至上校外,包括台空军总司令乌钺和台国防部长高魁元在内,不少高官纷纷下马。
大陆,新的生活
黄植诚心里,一直对远在台湾的家人感到愧疚。回到大陆后没多久,黄植诚就踏上了寻访故乡的旅途。这既是他从小到大的心愿,也是对在台家人的“弥补”。
同年10月19日,黄植诚来到了母亲的老家成都,他一直记得母亲提起老家时,眼神里总会充满思念的哀愁,她甚至还提过想葬在老家。黄植诚此行,不光是完成自己的心愿,也是完成母亲的一部分心愿。
到了母亲的老家后,黄植诚见到了母亲时常挂念的三个姐妹,也就是他的姨妈们。姨妈们虽然从未见过黄植诚,却毫不生疏,她们仿佛在黄植诚身上,看到了自己远在台湾的那位姐妹。
她们热情地拉着黄植诚,询问起黄植诚的母亲这些年过得怎样,黄植诚眼眶湿润地告诉她们:“母亲一直十分想念你们,总是会祈求菩萨保佑她在大陆的亲人。”
当晚,黄植诚为了报答亲戚们的热情招待,请家里30多个亲戚一起坐下来,吃了一顿非常丰盛的晚宴。
离开成都后,黄植诚又来到了父亲的老家广西横县。在这里,黄植诚同样受到了亲戚家人们的欢迎。临行前,黄植诚给村里留下了1万元,用来改善孩子们的学校,为他们提供更好的教育环境。
除了给家乡捐款外,黄植诚还给“纪念宋庆龄国家名誉主席儿童科学公园基金会”捐了1万元。当初那65万奖金,被他陆续捐出去了不少。
本来他回到大陆就不是为了名利,能完成心愿他已感到知足。
回到大陆的第二年,完成心愿的黄植诚,也收获了爱情。对方名叫马红,是一名年轻貌美的空姐,人美心善受到同事和领导们的一致好评。
热恋几个月后,两人于同年国庆节举办了隆重的婚礼,正式结为夫妇。婚后,相爱的两人也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有妻有女、家庭美满的黄植诚,在大陆开始了新的生活。
此时在大陆安家立业的黄植诚并不知道,他离开台湾后,成为了一些在台飞行员的榜样。在他之后,陆续又有几名飞行员驾机飞回大陆,包括他的老熟人——林贤顺。
当初林贤顺得知黄植诚起义后,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于是便在1989年春节过去没多久,驾驶飞机躲过12驾国民党飞机的追杀,成功回到大陆,成为了目前为止最后一名成功起义的国民党飞行员。
林贤顺回到大陆没多久,黄植诚就给他打去了电话。两人在电话中交谈良久,林贤顺在言语间,充满了对黄植诚的敬佩。
黄植诚和林贤顺
结语
1995年,已经回到大陆14年的黄植诚,由于杰出功绩,被晋升为空军少将。回到大陆之后,他一路从副校长,做到了北京军区的空军副参谋长,并且担任过全国政协第5届、6届、9届、10届、11届的委员。
当黄植诚回到大陆后,有台湾媒体污蔑他“想要回到台湾”。对此,黄植诚认真严肃地回应道:“我现在还是个军人,履行职责、遵守规定。回台湾的事,是有台湾媒体在炒作。我从来没提过要回台湾的这句话,这是台湾媒体单方面炒作,我希望在此澄清。”
2013年3月,退役后的黄植诚创办了“两岸平诚航天投资公司”和“两岸飞行学校”,为两岸同胞福祉继续努力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