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谢小婉
图/受访者供图
千百年来,人类从未放弃对星空的遐想和追寻,这是一项伟大的事业,也是一件浪漫的事情。
来自广东茂名的阿响,2019年正式成为一名“追星者”,从那时开始,他拍摄星空、星轨、日食、月食、卫星、空间站轨迹等天文现象及天体无数,如今的他不仅是茂名市业余天文爱好者协会秘书长,还是小有名气的天文摄影家。去年,阿响拍到SpaceX奋进号载人“龙”飞船对接国际空间站的照片,引发网友关注;近期,他又捕捉到SpaceX星链卫星过境痕迹,再引众人称道。
阿响觉得自己跟“伟大”不沾边,但坚持这项爱好,或可称为一件浪漫的事情。这些年来,他追星拍星,希望提醒自己,在大地行走,也不要忘了仰头看看璀璨星空。而在这一过程中,他自豪而骄傲地成为一名见证者,惊喜于我国航天事业的发展。
被奇特的天文现象吸引逐步“入坑”
2009年,阿响初中毕业后的暑假,一场全国多地可观的日全食经新闻媒体预报,引起了他的注意。日全食发生当天,他捧了一杯墨水放到天台上,透过墨水的反射光,他看到天空的太阳“一点一点被吃掉”。
“当时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觉得非常神奇。”阿响回忆道:“在我们所有能够感受到的天文现象里面,日食是最震撼人心的现象之一。”日全食发生的时间不过几分钟,但这种奇妙的感觉却能一直颤动他的心弦。从此,阿响开始有意识地接触天文知识。高中时,他订阅不少天文杂志,上大学后,尽管所学非天文专业,但他旁听天文课程,参加天文社团,参与户外观星。“追星不只是简单拍张照片而已,需要掌握丰富的天文地理知识,所以要不断地学习和积累,才能厚积薄发。”阿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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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后,阿响攒了点钱,立马购入相机、镜头、赤道仪等一系列设备,真正开启了他的“追星”之旅。2019年12月27日晚,长征五号遥三运载火箭在中国文昌航天发射场点火升空前的一个小时,在200公里开外的茂名,阿响已在自家楼顶上架好相机。
第一次尝试拍摄这么远距离的天体,他心里也没把握。当“胖五”的轨迹划过夜空被他的相机捕捉到后,十年前那种震撼的感觉又一次出现。“现在去看那张火箭轨迹的照片,其实曝光等各方面也不是很好,但这是我的‘入坑作’。”阿响形容道:“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
从这一年开始,阿响扛着摄影设备,踏遍茂名的山与水,寻找各处合宜的星空拍摄点,记录璀璨动人的夜空以及激动人心的航天事件。他拍摄的多张精美照片被选登上《中国国家地理》《中国国家天文》等知名媒体,特别是去年4月他无意间捕捉到在茂名上空SpaceX奋进号载人“龙”飞船对接国际空间站的照片,引发大量网友关注。
但这样的好运并不常有,要拍摄出一张好的星空照片,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在阿响的“追星”之旅中,也“时常有遗憾”,有时候大老远折腾一趟,也会无功而返。比如2020年6月,阿响跑到湖南,打算拍摄日食,但天公不作美,一片乌云挡住了美景,只能空手而归,最大的收获是在路上结识了几个同好。
“为了拍到一张满意的照片,要提前制定周密的计划,寻找绝佳的拍摄地点,还需要当天有良好的天气条件。”阿响解释道,这几种因素缺一不可,“追星者”们除了决心和毅力,还需要一点运气。但“遗憾”并不会阻挠他的脚步,“如果我拍不到,我只会想着下一次应该怎么去拍,怎么去避免不利的因素。”广袤夜空的变幻莫测更使他着迷。
纵使是夜晚十一点,睡眼惺忪时,只要朋友喊一声去观星,阿响都会从被窝里爬起来,收拾好装备一路爬上山顶与友人汇合。2021年7月的一个夜晚,在茂名浮山岭山顶,凌晨时分,阿响记录下这一刻:随着银河中心的升起,由织女星、牛郎星和天津四三颗亮星组成的夏季大三角彻夜闪耀在天顶,预示着夏季的来临。
在漫天灿烂的星光下,他困意全无。
星野摄影的浪漫是天与地的对话
“其实相比起西北内陆地区,在广东地区拍星空难度是非常大的。”阿响解释道,广东多处亚热带季风性气候区,平均每年只有约70天是晴天,再加上经济繁荣,受城市灯光影响,很多区域星光都被遮蔽,能拍星的地方基本都处于北部山区和部分南部沿海地区,所以在国内天文摄影圈里,论及拍星的难度,有“在广东拍星是地狱难度”的打趣说法。也因此,相对来讲,广东地区的星空照片出片较少。
这也是阿响所要面对的挑战。在每一次拍摄之前,他需要吸收大量知识,制定更详细周密的计划,扛着沉重的设备攀山越岭不断寻找合适的地点,时常要耗光一整天,才能拍到一张圆满的星空图。每一张绝美照片的背后,都是日夜的积累和磨炼。
所幸的是,阿响的“追星主阵地”在多山的茂名。在天文拍摄圈中,阿响是名“星野党”。天文拍摄可大致分为星野摄影、深空摄影和行星摄影,后两者主要拍摄深空目标以及太阳系中的天体,而“星野党”们主要拍摄带地景的星空,茂名的多山地貌特征在这一点上很好地满足了阿响的要求。
在茂名,阿响攀过连绵山丘,蹚过蜿蜒河流,迈过层叠梯田,览过澄澈湖泊,亦曾面朝大海,仰望星空。“拍深空和行星需要更多天文知识和更高级的设备,我现在还没法完全做到,但我从不觉得遗憾。”阿响说:“一开始我只是单纯觉得好看就去拍,当我慢慢开始结合茂名当地的地标和风景区拍摄星空时,我觉得很满足,我们需要去记录站在这片土地上时天空正在发生的事情。”
因为我们在宇宙中如此渺小,难以估量的距离加深了疏离感,故而我们时常觉得星空何其遥远。阿响却觉得,“追星”不是天文摄影家的独享爱好,只要你想,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夜空。纵使是在城区里,只要找好位置,利用手机也能拍到简单的星轨。浪漫属于善于捕捉的人,他一直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摄影,向全国乃至全世界展现茂名上空的美好景象,也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拉近市民与宇宙的距离,激发市民们对于天文现象和航天事业的兴趣和关注。
在阿响的多张照片里,熟悉的家乡地标上空闪现灿烂星光,天与地同等辽阔,在这场对话中,星与野共同静谧。2月28日晚,阿响拍星之后正赶回家,途经茂名雨公山,恰见山上雨顺阁难得熄灯,其时已近深夜12点,但他立马停车,拍到了山间阁楼与空中星轨同框的照片,心中狂喜。
自豪于国家航天事业的飞速发展
这么些年来,阿响拍星的另一个收获,是见证了我国航天事业的发展。2022年9月13日晚,阿响站在茂名电白虎头山南部海域,看着200多公里外的长征七号甲遥五火箭在海南文昌航天发射场腾空而起,“耀眼的尾焰划破黑暗的夜空,照亮了海天之间”。
最令阿响感到激动的,还是见证我国空间站建设的成长。2021年7月2日,阿响第一次拍摄到中国空间站,那是“天和号”过境茂名上空的时候。“天和号”是我国“天宫”空间站的核心舱,它也是我国空间站建设的“首战”。盯着那一点微弱的光点,阿响“有点小激动”。
“那个时候只是一抹暗淡的亮点,现在建成之后,我们的空间站散发出的星光,已可比肩群星了。以前我们只能看到国际空间站从天空中飞过,而现在我们终于能看见自己的空间站了,这种民族自豪感是非常让人激动的。”阿响分享这些年他的感受时,常令闻者动容。
“天空越黑,星星越亮”
阿响常会冒着车胎被扎爆的风险,在乱石嶙峋的山路上连开三个半小时的车,又徒步登上山顶,三更半夜来回奔波,只为拍摄一张星空图。
阿响提到,对于“追星者”来说,一个黑暗的夜晚才是最好的朋友,天空越黑,星星越亮,要获得绝佳的拍摄效果,需要到远离城市的荒野,在那里,才能找到最璀璨的星光。面对无垠和未知,常人总会惶恐,他也不例外:“我们经常在荒凉的山顶和原野彻夜露营,面对黑暗,人都会有一种天生的恐惧感,但只要你经历了第一次,又有第二次第三次,这种感觉就会慢慢少了。”
因为热爱,对于“追星”过程中的许多不堪,阿响都可以容忍。在天气好的晚上,阿响常常在野外拍到天亮,整夜处于亢奋的状态。即使是偶尔夜里在帐篷中浅眠,突逢暴雨,在雨水中狼狈地收拾摄影器材和露营设备,他也从未有过停下的念头。
或许是因为这一刻:亢奋拍摄一整晚,太阳将要升起的时候,绷紧了许久的神经开始放松,疲倦袭来,阿响卸下所有的设备放在一旁,在荒野中,远离一切喧嚣,安安静静地坐在野营凳上,看着太阳慢慢升起来,直到羲和笼罩荒野。“这种环境让人惬意,我就在这个景象里,我很平静。”他说。
阿响反反复复看了《三体》好几遍,里面有句话让他印象深刻:我们都是阴沟里的虫子,但总还是得有人仰望星空。曾有人问阿响,整天拍星星,到底有什么意义?我们不断去追寻这样无法触及的“虚无”,到底有什么价值?
阿响回答说:只有人类才懂得仰望星空。某种程度上正是因为我们仰望星空,我们作为人,才有了意义。
文末彩蛋
倘若你也想入门“追星”
阿响给你几点建议:
1.根据自己的经济条件,量力而行,买一台可换镜头的相机和一个稳定的三脚架,就可以入门了。全画幅相机拍星空最佳,广角镜头拍星野,中长焦镜头搭配赤道仪可拍深空,镜头尽量买大光圈;
2.对于年纪较小的爱好者,家长可以买一架轻型的、易操作的天文望远镜,让孩子在通过望远镜目视天体中获得乐趣,但要注意禁止让孩子目视太阳以免伤害眼睛;
3.可以结识其他的天文爱好者或者加入一些天文社团组织,通过交流经验获得提升,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是很难把一个爱好坚持下去的;
4.如果要进阶,可以多学习天文学的理论知识,多上网看其他人的作品,了解天文仪器操作、摄影后期处理技术等知识。
其实,想要成为一名“追星者”,有无金钱,有无时间,并不是影响出发的理由,更重要的是有无仰头看天的心灵,有无入门“追星”的决心,在拍摄设备和运气不可控时,决心和毅力更为重要。
就算身处繁华都市,无暇涉足野外,也可成为一名“追星者”,闲时登高处,找好位置,避开城市光污染,掏出手机,也可拍出不一样的夜空美景。
另外,为了拍出一张好看的照片,需要长时间的知识和理论积累,需要一次次制定、调整形成周密计划,实际拍摄时也往往需要蹲守整夜。偶尔捕捉到的惊喜背后,是大量枯燥无味的工作和等待。因此,要在“追星”这条路上走下去,阿响认为最重要的还是学会分享和交流。分享自己的作品,认识其他人的作品,更容易从中获得乐趣和知识,在思想的碰撞和交汇中汲取继续坚持下去的力量。
编辑:邬嘉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