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阿姊,你今天真靓。”
镜子里头戴白纱的新娘,浅浅的眉下眼波流转,未涂口红已娇艳似旁边的红玫瑰。身旁人忍不住继续讲:“陆二少好福气,能娶到我阿姊,全港想娶阿姊的青年才俊能绕……”
脸颊飞来两片晚霞,许暮偏过头,望窗外蓝天白云,忍不住捂嘴掩笑,“别贫嘴。”
今天是许家大小姐和陆二少的大喜之日,大大小小的报社挤破头,想尽办法混进维港酒楼,只为拍下一张新人照片,好做明日头条。
夜色正浓,许暮早已换下婚纱,穿一条素白连衣裙,站在老人旁,低头说:“他今日肯定有事来不了,来日我叫他来给外公赔罪好不好?”
“暮暮呀,他有什么好?今天什么日子,天大的事他也该搁下。他这是明摆着不把你和我放在眼里。让全港人来看我们爷孙俩的笑话!”
许暮突然跪在地上,眼神倔强,“外公,我知你疼我,但我这辈子只想嫁给他,我只钟意他。”
“唉,罢了。明日你叫他过来。”
2
游乐场,梳两小辫的小女孩坐在长椅上,忽然听见隐隐的哭声。她环顾四周后发现一个小男孩蹲在一个树下,头埋在双膝间。
她走了过去,好奇地问:“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哭呀?”
回应她的是哭声。她不放弃地又问:“你的爹地妈咪呢?”
越来越大的哭声,她不知所措,跪在男孩前面,学做大人的样子双手环抱住他,轻轻地说:“别哭了,别哭了,宝宝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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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许公让我带你回去了。”
女孩犹豫一阵,把仆人手上的糖拿过来,塞在男孩手里,在他耳边轻轻说:“妈咪告诉我,不开心吃颗糖就好了。我走了哦,别哭了。”
转身之际,男孩拉住了女孩的手,女孩转过头,看到了小时候的陆原。
睁开眼,视线所到之处,黑漆漆一片,许暮伸手去摸床头的灯,却不料触及温热的皮肤。
“啊!”顺手拿起东西就望旁边丢,她看不见,只得提高音量,虚张声势,“你是谁?”
“是我。”陆原一手搂住她,一手摁亮夜灯,轻声哄道,“别怕,是我。”
眼神渐渐恢复清明,许暮见着眼前人,使了劲推开他,“谁让你睡这的,这是我的床。”
“难道新婚第一天,你就要和我分房睡?”
一听这话,许暮忍不住开始抱怨,“你还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一个人等……”
“你脸上怎么有伤?”许暮注意到陆原额头上一块青色,凑近了仔仔细细地瞧,冷不防被坏人钻了空子拦腰一抱。
“还不是你刚刚朝我丢了个什么东西,你摸摸,是不是都肿了?”
许暮当真伸手去摸,嘴里还一个劲地道歉。陆原眼眸含笑,语气暧昧:“你亲亲他,他就原谅你了。”
他坐在床上,她挺直了背跪在他两腿之间,勉勉强强高出他一点点。她双手放与他颈后,慢慢的,她靠他越近,额头贴额头,她的眼神停在他嘴唇上,问:“你爱我吗?你真的愿意娶我吗?是不是因为外公跟你讲了什么?”
突如其来的死亡三问,陆原收了笑,如法炮制般反问:“不爱你为什么要娶你?我会受人胁迫吗?”
他不急不缓地给出答案,同许暮的急切相比,高出了不知多少段位。特别是讲到最后几个字时,昏黄的夜灯也能窥见出他的不屑与高傲。
“陆二爷现在是要风得风,要雨有雨,当然无人敢胁迫你。”
瞧瞧这话里包含的怨言,陆原拉下她的手,轻柔地吻过,“我明日去见许公,向他老人家道歉。别生气了,好不好?”
坏人一温柔,许暮立马溃不成军,点点头,这事就此翻篇。但陆原并不这样想,“别学别人那般叫我,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拾邺哥哥。”
“诶!良辰已到,洞房吧。”
3
陆原以前不叫陆原,他有一个很拗口的名字,林拾邺。原本他会在孤儿院里长大,然后平凡地过完一生。
只是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他遇到了十岁的许暮。自此,他的生活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从一个谁人不识的孤儿,到现在的商界大佬陆二少。
天刚蒙蒙亮,院长把所有十岁的小孩叫到跟前,一一仔细端详过,最后带走了十二个小男孩。
“听说今日是许家来选孩子。”林雨畅单手托腮,“如果我是男孩子就好了,说不定就被选上了,脱离这苦海,过上富贵生活。”
林拾邺漫不经心地点头应和。
“诶!你是男孩子啊!”林雨畅开心地从地上站起来,“你去试试呀。”
“我今年十二了好不好啊。”
“你只要搞定她就好。”
林拾邺顺着林雨畅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头戴白花的小女孩低着头闲走。
见林拾邺疑惑的神情,林雨畅蹲下身,小声说:“许公只有一个女儿,偏偏这女儿嫁了一个弹钢琴的,完全不懂经商,前几日这对夫妻去世。她是许公亲孙女,现在她可是许家唯一血脉,许公对她宠爱有加,你只要搞定她,收养你就是她一句话而已。”
“我讨厌这样的娇娇女。”
“可是拾邺,错过了这个机会,我们不知还有没有可能离开这里,难道你想继续过这样一眼便能见得到未来的日子吗?”
一眼能见得到未来的日子,不,他不要如此乏味的生活。怀揣目的,他别有用心地走向他口里讨厌的娇娇女。
“妹妹,你怎么一人在这里呀?”
女孩抬起头,一颗泪水将落未落地悬在眼眶,一双桃花眼澄澈又迷人,还未长开的五官,已然能窥见日后的美。饶是见多了女孩子的林拾邺现下也免不了一咯噔。
“我迷路了。”
声音也怯怯的,弱小可怜的模样,激起林拾邺的保护欲,他递出手掌,收起痞笑,转换成温柔大哥哥,“我带你去找——”
他拖长了声音,她立马把手放在他掌心,并接上,“外公!”
“陆二少,到了。”
司机的声音打断了陆原的回忆,他摘下眼镜,衬衫兜里抽出一张黛青色手帕,细细擦拭镜片,也不讲话。
司机绷紧了背脊,狭窄的空间,他逐渐感受到压迫。
待擦拭完镜片,用指尖按揉酸痛的鼻梁,“明天你不用来了。”随随便便一句话,便能决定一个人日后的命运,陆原重新戴上眼镜,推开车门下车,望向前方的许家老宅。
权利是最好的春药,从他第一次跟着许暮进入这里,欲望的种子就悄悄播撒心中。已经走到这一步,他怎会甘心就此止步。
他不要再做为许家卖命的陆二少,他要做食物链顶端的那个人。
4
“姑爷来了。”
陆原微微颔首,走进别墅大厅。沙发上的许暮一跃而起,欢快地奔向来人的怀抱,“怎么才过来呀?”
“刚处理完公司的事。等手上的事解决了,就休假,带你去玩。”
“那要几天才能解决完呀,三天?”许暮观察着陆原的神情,又问,“一个礼拜?”
“还是半个月呀?”
语调下降太明显,小脑袋垂头丧气,陆原见好就收,不再逗她,“晚上吃过饭早点和我回家,收拾行李,即刻出发。”
刚垂下的头立马抬起,眼里亮晶晶的,比上等的宝石都还要令人着迷,陆原忍不住伸手轻轻抚过她的眼。
“姑爷,许公叫你上去。”
许暮趁陆原偏头的间隙,扬起头快速亲他脸颊,退到安全距离,挥挥手,“快上去啦。”
陆原进书房后毕恭毕敬地叫了声“外公”。
“昨日突然有急事,没能赶上婚礼。昨晚我已连夜给报社打过招呼……”
许老爷子摔来一叠照片,怒气横生,“你的急事就是跟别的女子幽会?”
陆原弯腰蹲下,一一捡起照片。照片上的人是他和林雨畅,角度好刁钻,两人看上去亲密无间。他面不改色地解释:“雨畅是我妹妹,她生了疾病,我去看望她。”
“暮暮不知,你当我也不知。她跟你无半点血缘关系。”
“在我心里,她就是妹妹。”
楼上传来“砰”的沉闷声,许暮急匆匆地跑上二楼,冲进书房,见陆原半边脸上都是血。她赶忙掏出手帕,给他擦脸上的血,忍不住埋怨:“外公,你做什么要打他?”
“你自己看看他手里的照片,看他做的好事!”
待擦完血,许暮才看向陆原手里的照片,“这照片我见过,雨畅姐姐发给我,她生病了,拾邺哥哥去看她,我没意见的。”
她越说话,头低得越低,陆原捏了捏她的手,心里跟明镜似的,她嘴上说不在意,心里怕是要计较好几天。
许老爷子见二人紧紧相偎一起,好似自己成了棒打鸳鸯的坏人。他叹了口气,“暮暮,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跟陆原讲。”
“外公……”
“出去。”许老爷子背过身,不看许暮哀怨的眼神。
陆原推开她手臂,凑近她耳边说:“乖,先出去。我没事的。”
书房门关上,房内重新归于宁静。
“当初她铁了心要嫁给你,在外面跪一整天,淋一天的雨。她打小没了父母亲,我疼她都来不及,最后只好妥协,同意你们的婚事。
“陆原,我希望你记住,你姓陆,跟许暮的爸爸姓,你不是十二年前孤儿院的那个林拾邺。既然你娶了她,就要好好待她。你若做对不起她的事,我也能让你变回林拾邺。”
5
站在甲板上,能看见夜晚的维港,万家灯火璀璨。晚风轻拂面庞,吹起头发丝在夜空中飞扬,许暮将要伸手拢头发,已有人先行一步,替她绑好头发。
她笑,“陆二少何时学会的绑发?”
笑里藏刀,话里有话,标准的秋后算账,陆原小心观察她的神色,说:“一瞧见你的头发,就会了。”
“二少你有着梦中情人的脸,不知有过多少红颜知己呀?”
他低头含笑,“红颜知己没有,只有一个新婚妻子。”
“是。”她毫不避讳,直截了当。
他反而又笑起来,“女人的感情总是这么多变吗?”是疑问,却不需要回答,他转身就往回走。
许暮眼眶里渐渐蓄满泪水,待船靠岸,二话不说下了船,漫无目的地闲走。她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无法自拔,未曾注意到有一辆车一直尾随身后。
突然感觉危险逼近,她一回头,口鼻被人捂住,不到三秒,陷入昏迷。
许老爷子被气到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