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作为女儿的她不管如何努力都不被父母看见。注定一生要为弟弟奉献。她把自己伪装成男人,像男人一样下地干活,像男人一样流血不流泪,她练就了男人一般的刚强,为家付出太多。她也想柔弱一回,也当一回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小宝贝,遗憾的是她终没能如愿.......
1.
一切为了弟弟
她出生于70年代初,在家里排行老大,下边还有四个妹妹。这四个妹妹是养在家里的,至于被父母送出去的有多少个,她不清楚了,可能父母也懒得去数这个数,因为那些都是不重要的。
她在父母的吵骂声中渐渐长大,同时收获了好多个妹妹。终于,在妈妈又一次生产后,爸爸有了笑声,因为妈妈生了一个弟弟。用爸爸的话说是有儿子可以传承香火了,姑娘都是没用的,养了也是别人家的,只有儿子才靠得住。
从此,全家秉持一个原则和态度:一切为了弟弟,为了弟弟的一切。
她作为家中的老大,大了弟弟十几岁,自然而然地就担负起很多责任。
爸爸是个好吃懒做又好赌的人,但给她灌输的思想是:你要照顾好弟弟,你的存在就是为了弟弟过得更好。
她也深刻地明白这一点,这辈子是要为弟弟而活,为家人而活。早早辍学的她,担起了家里所有的重担,喂猪,担粪,打柴,挖地,这些农活在她长期的锻炼中已经变得非常熟练了。
村里人的婶婶们都夸她,说她能干懂事,什么苦活累活都能干,比好多男子更会干活更勤快。看着慢慢长大的她,人们也调侃她:将来谁家要是娶了她这媳妇肯定享福了。
每当这时,她只有讪讪一笑,她想:就因为自己是女儿身,才得不了父母的欢心。所以她只能用拼命干活来证明自己不比男孩子差。
但即便她如此拼命,如此勤劳,尽心尽力地为了这个家,为了妹妹们,为了弟弟,她依然得不到父母的一句关心和问侯。父母满眼满心里装的都是弟弟,家里打牙祭,有肉吃的时候要先给弟弟;过年了,做新衣服,新鞋子,要先给弟弟做;总之一切好的东西都不属于她。
只有干活属于她的,久而久之,她也麻木了。以前还奢望得到父母的半丝疼爱,但父亲给她的只有白眼和责骂。所以,她只能选择坚强。
父亲的日子基本是在牌桌上度过的,干活就别指望了;母亲因为连年地生孩子,早就亏了身子,重活累活也是干不了多少;妹妹们还小,没有一个帮得上手的;至于弟弟,那是全家人的心肝啊,捧在手里怕化了,含在嘴里怕飞了。全家都能干活儿的就只有她了,她练就了一身力气,渐渐地丢掉了女儿家的娇气,渐渐地活出了男人的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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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相亲嫁人也摆脱不了命运
无论再刚强,再有男子气,她始终是个女儿家,到了十八九岁的年纪,看着媒婆上村里别人家给姑娘们相亲说对象,她也在心里羡慕着,渴望着自己也能相个好人家,她想:嫁人了,或许就可以轻松一些了。
但她也明白,自己这样的家庭,拖油瓶一大堆,有谁家看得上呢。也就随便在心里瞎想想得了吧。
有时候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回还真有媒人来给介绍对象了。这是相隔二十几里地的一户人家,离舅舅老家那边挺近的,舅舅们都认识。这户人家兄弟多,就是没女儿,家庭条件到是一般,小伙子在家排行第四,上头三个哥哥都结婚了。
两家约好日子,爸妈带着她,约上了舅舅舅妈们等亲戚有二十人左右,便上门去见面了。男方家里煮好饭菜,招待了三桌,大家席间也聊得挺不错的。
对方看着姑娘挺满意的,农村人娶媳妇不能太矫情,就要这样能干,实诚的人。姑娘看着男孩也不错,长得有些斯文,不像农村男人那五大三粗的,还暴脾气,这人看着老实,不滑头。亲戚们看着也不错,这俩要是成了,以后姑娘离舅舅家也近,有个啥事舅舅们也能帮衬,保准不会受欺负。
临走时,男方家里给姑娘送了两块布,叫姑娘拿回去做两身新衣裳,还塞了二十块钱,还有一块上海牌手表。姑娘心里欢喜,原本已经坚如钢铁的心,忽然变得柔软了些。心里有小小的感动,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这么温柔对待过。
回到家后,爸爸把两块布叫妈妈给弟弟做新衣裳,二十块钱也被爸爸拿走了。剩下一块手表因为是女士的,才能得以自己留下。
这亲事算是双方家长都认可了,逢着过节或有啥事,男方也会过来送礼。这样来往了半年多的时间,男方家也更详细了解了姑娘家的情况。本以为会有更好的进展时,男方却突然提出了退亲。
姑娘听到消息有些懵,但转头想想也不难理解。人家是看到了自己家里情况,穷就算了,还偏偏都是好吃懒做的,而且爸爸经常跟男孩说以后他们结婚了要对弟弟好,还得要给盖房子。这娶一个等于娶一家要养活,换谁也不干。
退亲后的她变得更加的沉默,刚强,看见村里的熟人们也只是机械性地打声招呼,少了以往的热情和爽朗。干活受伤了,痛了累了,她哼都不哼一声。她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男人般坚毅。在这个家里,这些担子只能她来扛,这是命,她认了。
3.
用命为弟弟换了房子
过了两年,眼看村里好多人家都旧房换新房,土房变砖房了。爸爸整天在家骂骂咧咧,说要想办法给弟弟盖新房子,弟弟是家里的唯一的儿子,一家人都要为了弟弟努力赚钱。
后来,村里有人出远门打工赚到钱了,她便想着求人家带上自己也去打工,至少比自己在家里种地干活能挣多一点钱吧,也不用天天看爸爸的脸色,也能让家里日子过得好一点。
于是,她跟着村里人,坐着绿皮火车,经过几天的辗转,来到了人们眼中遍地都能捡钱的深圳。地方虽然陌生,但是,这里的繁华不是老家农村能比的,她知道在这里将会带给她新生。她想这大城市定然是有更多的机会,她只要自己勤快肯干,一定能挣到钱。自己在外边挣两年钱,回去给家里盖栋新房子,一定能让爸爸妈妈开心,当然房子会是弟弟的。
在深圳的街头徘徊了几天,她终于挤进了一家招工的工厂,开始了正式打工赚钱的生涯。她想只要找到工作就好办了,厂里有吃有住,自己也花不几个钱,她都想好了以后发了工资就去给家里寄钱。她想:爸妈看到寄回去的钱时,总该会在心里夸自己一句吧。
她在工厂车间里做着最简单的手工活,批水口,组装配件,工资是计件的,多劳多得。她每天加班加点地干活,她甚至看到手里的货就想象着这是一张张钱,她便更加拼命地不停地干活。
人们都说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像来抢钱似的,人家上班时间还得喝个水上个厕所的,她一上班就在工位上不停捣鼓着手里的货,除非是去搬新货,不然都不会离开工位。
第一个月,她就拿到比人家老员工还多的工资,也正因为如此,她也遭到人家老员工的妒忌,没有人愿意搭理她。但是她不在乎这些,她不是来交朋友的,她是来挣钱给弟弟盖房子的。
领到工资的她,第一时间到邮局把钱寄回去家里,自己只留下几十块钱,买点洗衣粉,洗头膏,牙膏之类的。她想:家里这回收到钱肯定会给她来信,会问问她在外面过得好不好,会关心她吧。
所以,她每天下班都到工厂门卫室去问有没有自己的信,半个月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她一直没有收到信。
日子每天就这么重复着,她也不多想别的了,只想干好手上的活,挣够钱就回家去。等那时回去,家里应该就盖起新房子了,想想那可是自己的功劳啊。
工厂里年轻女员工们,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偶尔也有些娱乐活动,比如在夜市的卡拉OK房里唱个歌放松一下,或者是去逛个街,吃个宵夜。每次叫她,她都拒绝了,以至于女员工们都笑她:你怎么跟个男人一样,干活那么拼,又不娱乐的,又不跟我们玩,是要挣钱回去娶媳妇吗。
每当面对女员工们的调侃,她只是笑笑不说话,她想:如果自己真是个男人就好了。
这天又是发工资的日子,厂里给员工放假了。方便大家去寄钱,出去购买日用品。她给家里寄完钱,顺道买了些日常品,就回厂里去。当她走到厂对面时马路,100米的距离,过去就能进到厂里了。
正当她在过马路的时候,一辆大卡车横冲过来,她来不及闪躲,她只感觉到浑身像碎了一样的疼,此时距离厂门口也不过就只有50米的距离了。她的眼睛直盯着厂门口的保卫室,她想叫,叫不出声,她想爬过去,她也爬不动........
再次醒过来的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无法动弹,全身缠满了白色的纱布。她好疼,但她说不出是哪儿疼,好像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她突然想家了,想那个只会骂人的爸爸,想那个唯唯诺诺的妈妈,想妹妹们,想弟弟.......
她一直想像一个男人那样坚强地活,只流血不流泪,但是现在,她好想柔弱一回,她好像有个肩膀可以依靠,她好想爸爸妈妈可以像对弟弟那样对她,那怕就一回也行。她不想再用坚硬的外壳她自己包装起来,她不要做男人了,她也想做一个温柔的女人。
4.
累了,走了,不管了
但是,她累了,她太疼了,她想闭上眼睛,她想,也许睡着了就不会疼了........
当家里接到深圳发来的电报时,短短几个字,完全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很严重,非常严重。家里组织了十几个亲戚赶往深圳,但当他们到达深圳时,却再也看不到那个勤劳坚强的姑娘了。
经过几番协商争取,最终他们带着赔偿来的一笔钱,和装着姑娘骨灰的盒子,回到了老家。出殡的那天,灵堂前飞来了一只蝴蝶,有不知事的孩子去赶那蝴蝶。被几个亲戚阻止了,她们说这是姑娘回来了.......
第二年,他们盖了新房子,红砖,青瓦,这房子将来是弟弟的。不知道多年以后长大成人的弟弟,是否还会记得曾经一个象男人一样的姐姐,拼尽性命,为他盖了一栋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