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一下,我叫高瑞欣,是作战参谋。”
1991年,潇湘电影制片厂拍了一部《毛泽东和他儿子》,电影上映6年后,河北一位老人看着电影中,那位和毛岸英打招呼的“高参谋”,不由得泪流满面。
看着老人的样子,周围人都非常好奇,还不等他们询问,老人就指着电视上的“高参谋”告诉大家:这个人是我大哥。
老人虽然也姓高,但他是河北保定安国人,而电影中高参谋出场介绍自己的时候,是操着地道的方言,说自己是河北衡水饶阳人。
不同地方的两个人,怎么会是亲兄弟呢?
一 、下不完的那盘棋
老人名叫高子刚,电影上这位叫高瑞欣的作战参谋,确实是高子刚的哥哥,而两人也确实是河北保定安国人。
在去朝鲜之前,高瑞欣曾回过两次老家。
高瑞欣之前曾就读过冀中军区开办的抗属中学,后来学校并入抗大二分校附属中学,他也随着学校迁到延安,自此离开家乡。
高瑞欣是在学校入党的,毕业之后,他被分配到中央军委一局,负责后勤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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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野战军成立后,高瑞欣又被调到野战军司令部,在彭德怀同志身边当了一名作战参谋,主管电文起草、送阅等工作。
彭老总为人不苟言笑,一心工作,但却有一个爱好,就是下棋。
正好高瑞欣也喜欢下棋,于是在彭老总身边工作的时候,他们业余时间经常会下几盘棋。
高瑞欣虽然也喜欢下棋,但是棋艺却比彭老总略逊一筹,所以两人下起棋来,高瑞欣是输多赢少。
这天高瑞欣凑巧赢了,彭老总就打趣他说:小高啊,你这个棋确实是高,但是个子长不高了!
高瑞欣回敬彭老总:您棋艺高,个子也比我高,您还不是一样长不高了。
彭老总哈哈大笑,丝毫没有一点司令员的架子。
在平时的生活中,彭老总非常照顾这个小同志。
1949年2月,彭老总去西柏坡参加七届二中全会时,将高瑞欣这个机要参谋也带在身边。
来到西柏坡安顿了之后,他把高瑞欣叫到跟前,看似命令实则关切地告诉高瑞欣,这会开起来得几天时间,这都到了家门口了,给你一个星期的假,回家去看看父母吧。
高瑞欣心里一暖,自从离开家之后,他已经8年没有见过父母了,想到很快能回家看看,他心里也非常激动。
但是他转念一想,西北正在作战,彭老总虽然来开会,但是作为西北野战军的司令,他每天免不了要处理电文,自己作为机要参谋,怎么能在这里时候离开工作岗位呢?
想到这里,高瑞欣不禁犹豫起来。
看他的神态,彭老总就能猜到高瑞欣心里的想法,他微笑着拍拍高瑞欣的肩膀,让他放心回家:
“都到了家门口还不回去,你父母知道了,不得埋怨我不近人情啊,去吧,你的工作我安排别人顶几天。”
临走时,彭老总还叮嘱高瑞欣,就给他放七天假,要准时赶回来,说完,彭老总就转身就走了。
高瑞欣在原地呆了片刻,向彭老总的背影敬了一个礼,又和同来的参谋交代完工作之后,才动身回家。
回家之后在和家人团聚后,已经22岁的高瑞欣由村里人介绍,和同村的一位叫李翠英的姑娘订了婚,然后又匆匆返回西柏坡。
西柏坡会议后成立了西北军区,彭德怀任军区司令,不久西北军政委员会成立,彭德怀又任委员会主任,同时还兼任西北军区司令。
军政委员会驻地在西安,但是西北军区司令部驻地却在兰州。
所以自1947年来到彭老总身边的高瑞欣第一次和彭老总分开。
1950年,高瑞欣请假回家完婚,返回兰州时,他特意带着新婚妻子去看望老首长,彭老总非常热情地接待了这对小夫妻。
当年10月,中央军委决定组建中国人民志愿军支援朝鲜,彭德怀被任命为司令,高瑞欣也被彭老总一纸命令调到了朝鲜。
顾不得家里即将临盆的妻子,高瑞欣匆匆赶到朝鲜,彭老总见了他之后非常高兴,因为战事繁忙,两人就相约闲下来再“杀”几盘。
谁知这一次分别之后,李翠英肚子里的孩子再也没有等回父亲,和彭老总相约的棋局,也没有时间下完了。
二 、和毛岸英一起牺牲
自从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参战之后,“联合国军”就失去了之前的优势,被志愿军打得节节败退。
1950年11月24日,吃了不少败仗的美军宣布,要在圣诞节前结束朝鲜战争的总攻势,为此,志愿军总司令彭德怀也发出了反击命令。
根据彭德怀的部署,志愿军作战室也紧张地忙碌起来。
在这里,有志愿军司令部办公室主任成普,他同时兼着作战处副处长的职位,除了他,还有毛岸英同志,以及从西北军区调来的高瑞欣、杨风安等人。
志愿军司令部设在朝鲜平安北道的大榆洞,这里原本是一处金矿,地形虽然有利于隐蔽,但还是被美军的侦查飞机发现了。
1950年11月24日,美军两架飞机飞到大榆洞上空盘旋,洪学智和邓华敏锐地意识到事情不对。
为了司令部同志的安全,他们立即做了部署,规定从第二天7点起,除了值班人员外,司令部其他人员一律要去防空洞躲避。
即使是值班人员,在听到防空警报响起后,也必须第一时间进入防空洞。
第二天,司令部的人员除了值班人员外,都在防空洞暂避,但是因为当天晚上,就是彭德怀司令部署过的西线志愿军的反击时间,所以那一天彭老总和副司令员洪学智、成普等人一直在作战室忙碌。
早饭之后不久,防空警报就响起来了,洪学智连忙生拉硬拽地,把彭老总拖到防空洞中躲避。
但是等了两三个小时,都没见敌机到来,所以毛岸英和高瑞欣就从防空洞出来,去作战室和值班的成普、徐亩元讨论当晚攻击的事情。
11点左右,防空警报再次拉响,有4架敌机从大榆洞上空飞过,之后又往北飞去了。
司令部的人纷纷猜测,这些敌机是不是去轰炸鸭绿江大桥了,于是第二次走出防空洞,回到作战室,成普就站在作战室外面向天上观望。
谁知4架敌机往北飞只是做了个样子,他们骗过大家的视线之后,立即掉头返回,并向大榆洞投下了许多凝固燃烧弹。
等到防空警报再次响起来的时候,就在门边的徐亩元迅速冲出作战室,但是离门比较远的毛岸英和高瑞欣却没有跑出来。
汽油弹投下时,成普第一时间发现情况不对,但是他只来得及喊了一声“不好”,作战室的木屋就被击中,瞬间淹没在火海里。
成普被爆炸产生的气浪推开,身上衣服已经起火,脸也被烧成重伤,但是作战室内的毛岸英和高瑞欣却被烈火吞没……
两位烈士一个是毛主席的儿子,一个是即将成为父亲的人,他心里自然十分难过。
当天下午4点,彭老总就以志愿军司令部的名义,向中央军委发了电报,向他们说明了两位烈士牺牲的经过。
中央军委机要室收到彭德怀的电报后,先送给了周恩来总理。
因为毛主席当时身体不好,周总理捏着电报思考了很久,决定先将情况通报给刘少奇同志和朱德同志。
直到37天后,他才将电报送给了毛主席。
周总理还附上了自己写的一份说明,在里面不但将事情发生前后的详细情况做了说明,还特别提了一句:高瑞欣亦是一个很好的机要参谋。
三 、为烈士“正名”
两位烈士牺牲后,遗骸并未被运回中国,而是一起被安葬在朝鲜。
1952年11月25日,由志愿军司令部与政治部联合发出的001号“革命军人牺牲证明书”,送到了高瑞欣的原籍,收到“证明书”的,是烈士的弟弟高子刚。
按说高瑞欣已经结婚,他的直系亲属,也是妻子李翠英,为什么他的牺牲证明书会送到高子刚手上呢,这其中还有故事。
在高瑞欣赴朝参战的时候,妻子李翠英即将临盆。
而就在他牺牲地17天后,李翠英生下了女儿高彦坤。
烈士牺牲后,彭老总以志愿军司令员的名义,向西北军区告知高瑞欣的事情。
同时,彭老总还叮嘱西北军区的领导,希望军区能对高瑞欣的家属予以慰问。
因为李翠英当时刚刚临盆,身体还比较虚弱,所以高瑞欣牺牲的消息,军区的同志隔了几个月之后才告诉她。
听到丈夫已经牺牲的噩耗后,李翠英当时就晕倒在地。
李翠英虽然是农村姑娘,但是和高瑞欣订婚之后,就积极学习文化知识,后来也随着高瑞欣去了兰州居住。
丈夫牺牲之后,她一直向女儿隐瞒爸爸牺牲的消息,每当女儿问起来,她都想办法遮掩过去。
为了掩盖自己心里的痛苦,不给丈夫的战友、领导添负担,她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表露过自己的思念。
只有等晚上夜深人静,孩子也睡熟之后,她偷偷地拿出结婚照,对着照片默默哭泣。
所以“证明书”送回原籍之后,身在兰州的李翠英并不知情。
高瑞欣牺牲之后,彭老总还时时关心李翠英和高彦坤的事情,直到听说李翠英再次嫁人,他才欣慰地说:这样就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后来因为和彭老总的这点关系,李翠英为了不连累老家人,就彻底和高街村老家人断了联系。
身在老家的高子刚知道嫂子已经再婚,也不愿意过多地打扰嫂子,他们之间的联系慢慢地就这样断了。
而之后很多作品提起高瑞欣,都是以“高参谋”这个名字称呼他,直到1991年的电影《毛泽东和他的儿子》,才将“高瑞欣”这三个字,又放到了大众面前。
虽然提及了英雄姓名,但是影片中对他的介绍,却是河北饶阳,这不仅让英雄老家河北安国高街村的村民群情激奋,也让高子刚这个老党员的心,重新沸腾了起来。
为了让哥哥“回归”家乡,高子刚曾经进京,想找到编剧把事情搞清楚。
为此,他找到了不少高瑞欣烈士当年的老乡、同学,请他们帮忙联系,谁知这一找,虽然没有找到编剧,却让他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侄女高彦坤。
1997年春节前,高子刚的堂妹高秋荣辗转联系到了李翠英的娘家侄女,通过这个侄女,高秋荣终于打听到了李翠英的电话。
拿到电话的高子刚手都抖起来了,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颤抖着手拨出号码。
电话那头,正是高瑞欣烈士的女儿高彦坤。
骤然接到自称是叔叔的电话,高彦坤的眼前也一阵眩晕,听完事情原委后,她立即冲到母亲身边,向母亲求证。
李翠英这么多年之所以瞒着高彦坤她亲生父亲的消息,也是希望女儿不会因为失去父亲而伤心,能有一个正常的成长环境。
如今见事情瞒不过去了,且女儿也已经长大成人了,于是,李翠英一五一十地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了高彦坤。
1997年4月,高彦坤回到高街村,去探望自己从没见过面的叔叔,高子刚郑重地把那份保存完好的“革命军人牺牲证明书”交到了高彦坤的手里。
看着爸爸的牺牲证明书,高彦坤不禁放声大哭。
结语
关于高瑞欣在电影中的错误籍贯问题,最后也得到了改正。
河北《保定日报》的记者本着还原最真实历史的原则,走访五省市,采访了将近一百人,前后花去19年的时间,才终于为烈士“正名”。
《保定日报》的编辑特意选在入朝纪念60周年之际,才发表了那篇还原烈士真实历史的文章,文章一发表,立即被权威媒体争相转载,高子刚也给编辑部送来了感谢信。
高瑞欣烈士虽然和毛岸英烈士一起,长眠在朝鲜的青山绿水中,但是他们为中朝两国人民所做的一切,被中朝两国人民永远铭记。
参考资料:
[1]葛修远,葛西劝.为英烈还原历史真实[J].军事记者,2013(01):58-59.DOI:10.13765/j.cnki.cn11-4467/g2.2013.01.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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