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双牌县阳明山村是个小山村,山上翠竹遍布,是名副其实的竹乡。
春天,细雨微洒,伴着隆隆的雷声,笋芽儿破土而出。刚出土的春笋味道鲜美,炒腊肉、炒酸菜都是极美味的。每年初春,母亲都会选这种刚刚出土的春笋,配上肥瘦相间的腊肉,炒一碗鲜香四溢的春笋腊肉,令人垂涎三尺。这是竹林对儿女最无私的馈赠,也是农家待客最大的真诚。
不过,吃笋应当趁时节——春笋堪吃直须吃,莫待成林空嗟叹。因为这出土的春笋几乎是迎风生长,仅仅二十几天功夫,就已长成一片高高低低的新竹林。若立于竹林细听,你甚至可以听到它拔节生长的声音。
我喜欢新竹林。刚刚长成的新竹,它的叶绿得特别清新、纯粹,渗透着生命的无限张力。它的竿立挺俊秀,竹身有一层薄薄的白色粉末,我总喜欢轻触它,感受生命最初的无瑕与天真。
谁说竹石无灵?若你能不慌不忙地在竹林中走过,美丽的小野花、可爱的小蘑菇、鲜嫩的野蕨菜……它们在竹林的庇护下,无拘无束,自在生长,不正是生命的小惊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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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艳阳高照,明媚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竹叶,洒下点点滴滴的阳光,好似散落了一地的碎银。风起时斑驳跳跃,有趣至极。无数次,我也曾幻想自己能在绿影婆娑的新竹林中拥有一间小竹阁,安静地坐着,看天边云卷云舒,听竹林风起风落,像苏轼那样吟唱“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在那份旷世的孤独中感受人生的起起落落。
秋天,秋风瑟瑟,新竹经过季节的洗礼,已不再稚嫩,却依然倔强。它们努力生长,直向云霄,凭中空之躯御风博雨,在凌云之处看万山红遍。风过处,它又温柔地俯身,深情地回望大地母亲,用行动诠释着“竹未出土已有节,待到凌云尚虚心”的谦逊。
冬天,大雪纷飞,许多新竹在风欺雪压下,被压弯了腰,沉重地喘息。深冬的寒夜,经常能听到新竹被折断的清脆声音,有的甚至被连根拔起。可即使被折断、被拔起,它也从没屈服,依然傲骨铮铮。这一幕常常让我无限感慨,油然而生一股对生命的敬意,不由自主地想起黑格尔说过:一个人并不是生来要被打败的,你尽可以把他消灭掉,可就是打不败他。
若有来生,我也愿做故乡的一棵竹,不亢不卑、无惧无畏,去呼吸最自由的空气、感受最惬意的清风。然后,迎狂风,沐寒雨,战风霜,斗冰雪,在凌云之处奏响生命的最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