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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 隐含 大风 描写 变态

《西游记》中描写“大风”的诗,隐含着作者什么样的变态心理?

jnlyseo998998 jnlyseo998998 发表于2023-03-19 15:22:03 浏览138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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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里,个人感觉,最喜欢用诗词描写的地方,就是描写“山”,接下来就应该算着“风”了。

所以小说里总隔一段,便要来一段“好山”、“好风”的咏叹调。

为什么一部小说要把很大的精力,放在对“风”这一自然现象的描写上?

个人感觉,小说里的“风”都是非同寻常的超异能的“风”,并非是我们生活中习见的风轻云淡的“风”,再不就是升级一点,“狂风暴雨”式的“风”,《西游记》里的风,完全是来自于人为的、神为的、妖为的气旋现象,并非人间所有,所以,《西游记》里的风,惊心动魄,摧枯拉朽,闻所未闻。

一般情况下,小说里的诗词,往往是我们忽略的内容,根本没有兴趣去关注它写了什么,其实,如果把这些相类似的“诗”云集在一起,我们倒可以看清楚写作这些诗歌的人,是否是同一人,这些诗的炼字造句是否有着相似的用词规律,是否可以看到这些诗的想象有着同样的立足的泥土。

因此,我们不妨把《西游记》中描写“风”的诗词放到一起,看看它们之间是否“似曾相识燕归来”。

展开全文

第一首:

《西游记》第三回中,孙悟空想获得一件趁手的兵器,便来到了傲来国的国都,用嘴吹出一口强大的太息,引发了一阵狂风,这时书中用一首诗来渲染这场飞沙走石的风:

炮云起处荡乾坤,黑雾阴霾大地昏。

江海波翻鱼蟹怕,山林树折虎狼奔。

诸般买卖无商旅,各样生涯不见人。

殿上君王归内院,阶前文武转衙门。

千秋宝座都吹倒,五凤高楼幌动根。

——整个诗的突出之处,是强调了“风”的毁灭性的后果,它先是摧残了自然界的植物、动物,然后进入到人类的世界,再从人类世界中的低端人群,攀爬到顶层的帝王将相,最有意思的是最后两句,把这种摧毁性的风的成果,放在“吹倒了帝王宝座与宫殿”,甚至动摇了帝王的基石。

这个风是相当的不顾情面,一视同仁,把君王的颜面都扫得一干二净。

从某种意义上讲,中国的文化里,表达什么最厉害,采取的方略,就是看能否达到把一个国家给倾覆了的这样的极端状况,比如,形容一个女人的美貌,最喜欢用的词就是“倾国倾城”,与此相类似,表达“风”的厉害,也看它是否动摇了帝王的宝座与宫殿。

这是《西游记》里的第一首关于风的诗,其后小说里的其它的描写风的“诗”都是围绕着这样的构思在做文章,可以看出,作者的创作思路都是相同的。

我们接下来,再看:

第二首:

第十八回,在高老庄段落,孙悟空为了收降八戒,静等八戒出现,果然当猪八戒出现的时候,出现了一阵好风:

起初时微微荡荡,向后来渺渺茫茫。

微微荡荡乾坤大,渺渺茫茫无阻碍。

凋花折柳胜揌麻,倒树摧林如拔菜。

翻江搅海鬼神愁,裂石崩山天地怪。

衔花糜鹿失来踪,摘果猿猴迷在外。

七层铁塔侵佛头,八面幢幡伤宝盖。

金梁玉柱起根摇,房上瓦飞如燕块。

举棹梢公许愿心,开船忙把猪羊赛。

当坊土地弃祠堂,四海龙王朝上拜。

海边撞损夜叉船,长城刮倒半边塞。

诗的前半部分,还是描写“风”的状态,紧接着,就把叙述重心,放在了“风”的摧毁性上。

风的摧毁的烈度,与第一首的构思如出一辙。先是描写对自然界的摧毁性的力量,然后描写对人类世界的毁灭性的惨重后果。

很多地方,用词都是一样的。

第一首诗中用了“江海波翻”,本诗中用了“翻江搅海”。

第一首诗中用了“山林树折”,本诗中用了“倒树摧林”。

而在对人类世界的毁灭性后果的描写中,同样是侧重于建筑物的破坏性影响。

第一首诗中用了“五凤高楼幌动根”,本诗中用了“金梁玉柱起根摇”,看样子,人类建筑的连根拔起,可以说是破坏力的一种极致状态。

本诗中,在第一首诗侧重于人类世界的损害效应上,还上升到了神魔世界,诗中的强大的风,不仅对人类的世界没有好脸色,对神仙的异度时空也下了辣手。

“当坊土地弃祠堂,四海龙王朝上拜”,这句诗中,土地爷也被八戒的妖风给搞得灰头土脸,离家出走,而一直以兴风作浪为主业的“四海龙王”,竟然也被这股妖风给搞得低三下四,跪地求饶——“朝上拜”。

所以这些诗,带有一种恶搞的夸张成份,并不是如实地描写现实状况,这可能反映出中国人写起诗来,就喜欢一点正经都没有地夸大其词。因为事实上,在小说的叙事文本里,并没有提到八戒刮起的妖风,真的让“四海龙王”都受到了严重的威胁,而在诗中这样耸人听闻、涉笔成趣地带过风的厉害,更多的是为了写诗而在那里硬凑。这就是诗歌的想象被它的格律与规则操控的原因。

第三首:

第二十回,唐僧一行来到了黄风岭,遇到了黄风大王部下掀起了一场恶风,诗中吟道:

巍巍荡荡飒飘飘,渺渺茫茫出碧霄。

过岭只闻千树吼,入林但见万竿摇。

岸边摆柳连根动,园内吹花带叶飘。

收网渔舟皆紧缆,落篷客艇尽抛锚。

途半征夫迷失路,山中樵子担难挑。

仙果林间猴子散,奇花丛内鹿儿逃。

崖前桧柏颗颗倒,涧下松篁叶叶凋。

播土扬尘沙迸迸,翻江搅海浪涛涛。

写风,必然要描写对自然界的影响,所以,这首诗与前两首诗必然要用到同样的意向:

本诗中的“过岭只闻千树吼,入林但见万竿摇”,是第一首诗中的“山林树折”,第二首诗中的“倒树摧林”的翻版,都体现了风最常见的对自然界的林木的影响,这也是一种最常态化的现实影响。

第一次诗中用了“江海波翻”,第二首诗中用了“翻江搅海”,本诗中也用了“翻江搅海”。可见作者殚精竭虑,把自己所能想到的词汇都用上了。

这首诗仅仅描写了风对低层百姓的影响,没有夸大到高端人群,更没有升级至仙界等异度空间。毕竟,这个吹风的是一个低端的妖怪,下面黄风大王出马来吹风,所达到的风力就非常可怕了。

第四首:

第二十一回,黄风大王,亲自出马,吹出了一场狂风,书中又用长诗来咏叹:

冷冷飕飕天地变,无影无形黄沙旋。

穿林折岭倒松梅,播土扬尘崩岭坫。

黄河浪泼彻底浑,湘江水涌翻波转。

碧天振动斗牛宫,争些刮倒森罗殿。

五百罗汉闹喧天,八大金刚齐嚷乱。

文殊走了青毛狮,普贤白象难寻见。

真武龟蛇失了群,梓橦骡子飘其韂。

行商喊叫告苍天,梢公拜许诸般愿。

烟波性命浪中流,名利残生随水办。

仙山洞府黑攸攸,海岛蓬莱昏暗暗。

老君难顾炼丹炉,寿星收了龙须扇。

王母正去赴蟠桃,一风吹断裙腰钏。

二郎迷失灌州城,哪吒难取匣中剑。

天王不见手心塔,鲁班吊了金头钻。

雷音宝阙倒三层,赵州石桥崩两断。

一轮红日荡无光,满天星斗皆昏乱。

南山鸟往北山飞,东湖水向西湖漫。

雌雄拆对不相呼,子母分离难叫唤。

龙王遍海找夜叉,雷公到处寻闪电。

十代阎王觅判官,地府牛头追马面。

这风吹倒普陀山,卷起观音经一卷。

白莲花卸海边飞,吹倒菩萨十二院。

盘古至今曾见风,不似这风来不善。

唿喇喇,乾坤险不炸崩开,万里江山都是颤!

这黄风怪,是灵山脚下的得道黄毛貂鼠成精,故有此神力,吹出的风,也非同小可,令人刮目相看。

这首诗,应该是《西游记》里“风组诗”中的夸张成份最顶级的一首诗。

它对风的摧毁力的描写,从自然界开始,进入人界,然后进入仙界,也没有忘了灵界,可以说把天、地、人三界全部给予无死角地囊括一净,甚至连德高望重的王母娘娘也受到重创,诗中说她“一风吹断裙腰钏”,可以说是相当的尴尬了。而这风竟然对西天的诸佛也是毫不留情,给予重创,如“吹倒菩萨十二院”这句。

从小说的文本叙事里,并没有提到这场好风刮出地动山摇的可怕的后果,如果这个风真的出现的话,那么它的影响力,与孙悟空“大闹天宫”的震撼力度可以说是不相上下,那么这个风的始作俑者黄风大王真的得罪了各路神佛,将会面临着人神共怒的严重危机。

但是这一切都是出现在诗里的,顿时原谅了小说可以把不同时空、不同维度里的人、神、魔即时性地搜刮到一处,写出他们的共同的反应。中国的诗歌,可以看出是一种虚拟的空间,任由作者兴致所来,胡言乱语,夸大其词。诗歌从这个意义上讲,给了任性地胡说八道以免罪符。

第五首:

第三十七回,唐僧来到乌鸡国,唐僧在晚上见到乌鸡国死去的国王,先来了一阵阴风,书中又有一通渲染:

淅淅潇潇,飘飘荡荡。

淅淅潇潇飞落叶,飘飘荡荡卷浮云。

满天星斗皆昏昧,遍地尘沙尽洒纷。

一阵家猛,一阵家纯。

纯时松竹敲清韵,猛处江湖波浪浑。

刮得那山鸟难栖声哽哽,海鱼不定跳喷喷。

东西馆阁门窗脱,前后房廊神鬼嗔。

佛殿花瓶吹堕地,琉璃摇落慧灯昏。

香炉剞倒香灰迸,烛架歪斜烛焰横。

幢幡宝盖都摇拆,钟鼓楼台撼动根。

这首诗,依然是强调了风的破坏力。它还是针对了王宫这个特殊情境,渲染了破坏力的具体细节。

其中,“钟鼓楼台撼动根”,与之前的“五凤高楼幌动根”、 “金梁玉柱起根摇”都沿用了相同的意向,就是动摇根基,是“风”的力量的一种特别之处。

第六首:

第四十回,红孩儿被孙悟空教训了一番,十分生气,掀风作浪,来了一场狂风:

淘淘怒卷水云腥,黑气腾腾闭日明。

岭树连根通拔尽,野梅带干悉皆平。

黄沙迷目人难走,怪石伤残路怎平。

滚滚团团平地暗,遍山禽兽发哮声。

看样子,“动摇根基”是作者写“风”诗喜欢的一个意象,之前描写风厉害的诗中有“钟鼓楼台撼动根”、“五凤高楼幌动根”、“金梁玉柱起根摇”,本诗中又用了“岭树连根通拔尽”,可以看出,一个诗人写同样题材的诗歌多了,便会出现意向入不敷出状态,从而导致同一意向不断重复的自我克隆现象。

第七首:

第四十三回,唐僧一行过黑水河时,遇到妖怪捣乱,掀起了一阵狂风:

当空一片炮云起,中溜千层黑浪高。

两岸飞沙迷日色,四边树倒振天号。

翻江搅海龙神怕,播土扬尘花木凋。

呼呼响若春雷吼,阵阵凶如饿虎哮。

蟹鳖鱼虾朝上拜,飞禽走兽失窝巢。

五湖船户皆遭难,四海人家命不牢。

溪内渔翁难把钩,河间梢子怎撑篙?

揭瓦翻砖房屋倒,惊天动地泰山摇。

结合前面的几首诗,本诗中的意向,不过是在前面“风”诗提供的素材基础上,自我复制而已,很多用语都是雷同与相似的。

翻江搅海、播土扬尘是作者习用的词语。

风造成的流离失所,是作者写诗中相当喜欢的一种构思。本诗中即是如此:“飞禽走兽失窝巢”。上面类似的还有:“衔花糜鹿失来踪,摘果猿猴迷在外”。

本诗中写到“蟹鳖鱼虾朝上拜”,之前曾经用过“四海龙王朝上拜”,可以感到作者的诗意已经黔驴技穷了。

“风”造成的“惊天动地泰山摇”与之前诗中的“万里江山都是颤”,都是构思相同的同义反复。

虽然语词不同,但“风”的组诗中,作者的创新味道已经越来越少了。

第八首:

第四十五回,在车迟国斗法的时候,孙悟空请来风婆婆,刮起了一场好风:

折柳伤花,摧林倒树。

九重殿损壁崩墙,五凤楼摇梁撼柱。

天边红日无光,地下黄砂有翅。

演武厅前武将惊,会文阁内文官惧。

三宫粉黛乱青丝,六院嫔妃蓬宝髻。

侯伯金冠落绣缨,宰相乌纱飘展翅。

当驾有言不敢谈,黄门执本无由递。

金鱼玉带不依班,象简罗衫无品叙。

彩阁翠屏尽损伤,绿窗朱户皆狼狈。

金銮殿瓦走砖飞,锦云堂门歪槅碎。

这阵狂风果是凶,刮得那君王父子难相会;

六街三市没人踪,万户千门皆紧闭!

因为这里的“风”肆虐于特定的情境——宫殿中,所以,这首诗侧重于宫廷范畴,着重描写了“风”给予宫廷的各色人等带来的狼狈的景象。作者很喜欢描写这种让人难堪的挫败细节,并在此大加得瑟地展露自己的幸灾乐祸,这构成了小说里的“风”诗的整体格调。

第九首:

第六十七回,在驼罗庄,遇到一个大蛇妖。妖怪出现,妖风四起:

倒树摧林狼虎忧,播江搅海鬼神愁。

掀翻华岳三峰石,提起乾坤四部洲。

村舍人家皆闭户,满庄儿女尽藏头。

黑云漠漠遮星汉,灯火无光遍地幽。

“倒树摧林”、“播江搅海”,是作者诗中常见的用语。

此诗虽短,但同样立足于风的摧毁力,“掀翻华岳三峰石,提起乾坤四部洲”,完全是脱离小说现实语境的夸大词语,作者写诗的时候,应该是闭着眼写的,根本没有切合小说里的故事发生地点,把这个诗的主要影响范围,竟然放大至全环宇的浩大范围内。

第十首:

第八十一回,在镇海寺,孙悟空捉拿妖精,当妖出现的时候,狂风出现:

黑雾遮天暗,愁云照地昏。

四方如泼墨,一派靛妆浑。

先刮时扬尘播土,次后来倒树摧林。

扬尘播土星光现,倒树摧林月色昏。

只刮得嫦娥紧抱梭罗树,玉兔团团找药盆。

九曜星官皆闭户,四海龙王尽掩门。

庙里城隍觅小鬼,空中仙子怎腾云?

地府阎罗寻马面,判官乱跑赶头巾。

刮动昆仑顶上石,卷得江湖波浪混。

“扬尘播土、倒树摧林”都是重复了多少遍的陈词滥调。

风的后果,就是造成了仙界与魔界各个层面的尴尬,而作者在让这些仙流魔界之辈手足无措的时候,掩藏着背后看笑话的鬼胎,这也构成了《西游记》中的诗词里含有调侃之意。

第十一首:

第九十八回,唐僧到达西天,取走无字真经,燃灯佛刁难,派一佛,刮风作威:

佛前勇士,不比巽二风神。

仙窍怒号,远赛吹嘘少女。

这一阵,鱼龙皆失穴,江海逆波涛。

玄猿捧果难来献,黄鹤回云找旧巢。

丹凤清音鸣不美,锦鸡喔运叫声嘈。

青松枝折,优钵花飘。

翠竹竿竿倒,金莲朵朵摇。

钟声远送三千里,经韵轻飞万壑高。

崖下奇花残美色,路旁瑶草偃鲜苗。

彩鸾难舞翅,白鹿躲山崖。

荡荡异香漫宇宙,清清风气彻云霄。

此诗依旧围绕着风的摧毁力做文章。

综上所述,《西游记》中描写风的诗,还是比较多的。

“风”和那些神异、妖邪存在着关联,这应该是“风”诗在小说里多次出现的原因。

从《西游记》里的风诗可以看出这样的规律:

一是语词重复。

小说中“风”的诗虽多,夹杂在各个章回中,但是用词与语句出现大概率重复,可见写作这些风诗的作者的词语掌握受到了个人想象力与知识面的制约,应该是出于同一个作者之手。

二是构思重复。

小说在描写风的时候,除了客观地状写风作用于自然界的植物之后,立刻进行了夸大描写,突出了风的摧毁力这一个维度,来渲染风的强悍属性。

三是含讥带讽。

作者在描写风带来的神力的时候,带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情调,不管是王母、还是菩萨,都在风的劲吹之下,丢魂失魄,狼狈不堪,作者根本不顾及这些神仙的脸面,反而对它们的失态之举,大加渲染。

如王母娘娘的衣服被风吹得的凌乱不堪,嫦娥被吹得站不住脚,不得不抱着神树,菩萨的经卷被风吹得四处飞散,包括地狱里的鬼怪们,也是丑态毕露,这些在诗作者的笔下,都作了毫不留情、毫不遮掩的直视与揭示。

所以《西游记》的作者对那些道貌岸然的仙灵,并没有施予尊重与敬畏之心,反而带着一种变态的心理,逮到机会,就要揭开它们的衣冠楚楚的外表之下的失态真相。

为什么这么胆大?

估计这位作者自认为反正是匿名写成的书,便可以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任意编排那些看上去高大上的仙灵,淋漓地展写他们的难堪与不堪,把他们的丑态与无能的一面,在诗歌圈笼起的这一个特异的时空中,尽情地予以作弄与渲染。

诗歌,因而具有了一种免疫与赎罪的功能,给予创作者以极大的自由,抛离现实的规矩与戒律,拥有了极大的为非作歹的逍遥度,甚至包括变态心理可以名正言顺地在诗歌中招摇过市,笑傲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