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提起现代诗《乡愁》,可能大多数人脑海里便冒出“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这首是余光中先生所写的。其实,在此之前,席慕容先生也写过一篇同样叫《乡愁》的诗歌,“离别后,乡愁是一颗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这是其中最为精彩的片段,表达了诗人在经历漫长岁月后,依旧对家乡和曾经的往事怀有绵绵的怀念。正如诗歌中所言,无论身处何地,无论岁月变迁,思念是不会变的。
有中国抗日女兵活化石之称的周秀莲女士,时隔七十年仍想要丈夫生前一张照片的事迹,或许是最能体现“思恋是永恒的”这一主题。
一、巾帼不让须眉,红颜更胜儿郎
1907年,周秀莲出身于湖南农村的一个地主家庭。家族里长辈在给她起名字的时候,就是以“春葱秀指如兰花,三寸金莲似元宝”为寓意,希望她以后贞顺守节、老实本分。
在她三四岁年纪时,就差点被族里的人裹脚。还好父亲连忙制止,说道:“缠足之苦,层层切骨,刻刻痛心,断不可让小女再遭礼法之害。”因为周秀莲的父亲上过新式课堂,他深知女性一旦被缠足,那么一辈子便困守闺阁、步履维艰。
在那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父亲还坚持让周秀莲读书。女孩子不光免于缠足,还读书写字,给当地老百姓是想都不敢想的。正因如此,小小年纪的周秀莲就不像中国传统农村女性那样懦弱胆怯,反而自信大方,独立果敢。
后来,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中国各阶层通过游行罢工的方式反抗北洋政府的统治和帝国主义的侵略。那年,只有十二岁的周秀莲,亲眼目睹了学生在街头激情地演讲的画面。尤其是看到一个带头的女学生高呼道:“巾帼不让须眉,红颜更胜儿郎。救我山河,咱们女子也不能掉队。”她大受震撼,一颗革命的种子也悄悄在她的心头种起。
展开全文
在她十八岁那年,还加入湖南妇女联合会。秉承解放妇女、反对压迫的理念,在各个街道上宣讲男女平等的思想。可家里一直忙着给她张罗的婚事,毕竟这个年纪,同村的很多女人都开始嫁人生娃。对此,她每次都以妇联工作繁忙为由拒绝。
1931年,家里人特地给周秀莲安排了一门婚事。起初,她多次拒绝,但是,还是拗不过长辈的坚持。周秀莲便想先假意赴约,到时再以看不上为由拒绝这门婚事。
她回到家,便看到一个西装革履、气质儒雅的男子坐在客厅里。男子见周秀莲立马起身,温文尔雅地说道:“您就是周小姐吧。”
“对,我就是一直在外抛头露面的大龄未婚女。”周秀莲想要拒绝他,就说出了这番话。
“周小姐有这般魄力在外闯荡,是我等男儿自愧不如的。”男子回复道。周秀莲很是惊讶,想不到他会称赞自己。
事后,周秀莲才得知,这男子叫杨平。是黄埔军校毕业的,学过先进思想,所以才会这般理解和佩服她。因为长辈的有意撮合,周秀莲时常与杨平待在一起聊天,两人互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
记得有一次附近的村子闹饥荒,杨平便提议两家一同出资去帮助那些吃不上饭的贫苦农民,周秀莲还和杨平一同做了赈灾粥。在做粥期间,周秀莲说道:“民生多艰,世道黑暗。百姓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你我都受过高等教育,应当以救国救民为己任。”
杨平听此一言,对周秀莲刮目相看,也坚定了娶她的想法。在长时间的相处下,两人关系逐渐升温,最后也修成了正果。
二、正值民族危难之时,我辈只能奋不顾身
婚后,夫妻二人一直把挽救天下、拯济百姓放在心里,还开办了一个宣讲堂。将先进的知识传播给当地底层百姓,希望通过思想教育来促进中国社会的发展。
直到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中华儿女在这样危难时刻,无不奋起反抗、英勇参军。杨平夫妻二人也加入到抗日的洪流中,成为部队里的一员。
一开始,杨平是拒绝周秀莲一同入伍,毕竟战场上凶多吉少,一个女人也很难在兵荒马乱中生存。然而,周秀莲反驳道:“正值民族危难之时,我辈只能奋不顾身,女人也得上战场保家卫国。”
在部队里,周秀莲一直负责后勤的补给工作。在“保定会战”中,中国军队与日军展开了激烈顽强的战斗。期间,有个士兵被弹药炸伤,失血过多。此刻,后方的血包还没有补给上来,队医要找合适的血缘。正巧与周秀莲血型相吻合,她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要献血。针管戳进她的胳膊,她面色沉稳,焦急地说道:“多抽点,这位同志失血太多了。怎么样也不能让我们的英雄因为血不够而去世。”后来,周秀莲因为献血超量,足足昏迷了两天。
实际上,周秀莲在抗战的几年里,就只和杨平见过一次面。还是1942年,杨平被编入中国远征军第五军,出征缅甸。杨平临行前与周秀莲见了面,杨平拉着周秀莲的手说道:“此去大光(缅甸的别称),必在战争上杀尽敌人,立我国威。”
周秀莲哭着说道:“老倌子,活着回来,我等你。”就这样,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别了。
三、那可是我的精神寄托啊
1943年,缅甸军方忽然传来噩耗。杨平同志在缅甸身负重伤,抢救无效身亡。周秀莲听到这话便当场晕厥过去,醒来后抱着杨平的照片哭道:“天杀的敌人,你们不得好死啊。老倌子,您怎么丢下我不管。”
事后,杨平同志的遗体被送回湖南老家安葬,还举行了追悼会。周秀莲追问士兵有没有丈夫生前的书信和照片,因为结婚多年的两人也只有手头的结婚照。士兵遗憾地摇了摇头,周秀莲见此情形,把胸前的照片抱得更紧。原因很简单,因为这张结婚照,是她与丈夫唯一的联系了。
可是,1944年日本空军对长沙进行地毯式的轰炸,一颗炸弹径直地落在周秀莲家房屋上。顿时砖块、泥土、瓦片在空中纷飞。幸好周秀莲当天没在家,躲过了这场轰炸。她看着眼前的坍塌的房梁,不禁流下泪水。
忽然,她仿佛想到了什么,赶紧爬到废墟上。扒拉着泥土,眼睛四处寻找。还要在旁的人连忙拦住她,劝道:“这里马上要塌了,不要命了。还在找什么呢,有那么贵重吗?”
周秀莲哽咽着说道:“我和丈夫生前的结婚照还在里面呢,那可是我的精神寄托啊!”身旁的人也很是痛心,但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怎么也不给周秀莲前去寻找。就这样。周秀莲失去了丈夫唯一的照片。
虽然周秀莲没有照片留作怀恋,但脑海里每天都把杨平生前的样子刻画一遍。建国以后,国家因为周秀莲革命英雄的身份,好好安顿了她,从此周秀莲过上了平静安稳的生活。
四、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直到2015年,当地的新闻媒体要报道革命前辈的光荣事迹,举办了“缅怀前辈,珍惜现在”的宣讲座谈,周秀莲也受邀参加。当主持问及她的年龄时,周秀莲说道:“我今年有109岁了。”此言一出,全场一片惊愕,随即就是山洪般的掌声,主持人满怀尊敬地看着周秀莲老前辈,还不忘说道:“您就是抗日女兵中的活化石啊。”
在后面有一个环节,就是满足革命老前辈一个小心愿。人们注视着周秀莲前辈,幻想着这位革命女英雄还有什么心愿。哪知周秀莲缓缓说道:“我想要一张照片。”
主持人疑惑地问道:“请问,是今天会场的拍摄照片吗?”
“不是,我想要我丈夫生前的照片。七十多年过去了,我都快记不起他的模样了。”周秀莲说道。
现场一个志愿者已经泪流满面,站起来说道:“老奶奶,你可以说一下丈夫叫啥吗?”
“叫杨平,曾经在黄埔军校毕业,后来还去缅甸……”
之后,这段访谈被报道出来。政府机关在听说“革命老前辈的心愿”,立即着手安排杨平同志生前照片的工作。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一个台湾的老兵有杨平的照片,因为他们都是黄埔军校一期毕业的学生,还愿意将照片赠与周秀莲女士。就这样杨平同志的照片,穿过海峡,来到了周秀莲的手上。
她抚摸着照片,满含热泪地说道:“这一晃都七十年过去了,今天我们又见面啦。”周秀莲老前辈的心愿终于得以实现,她的事迹不正是印证了苏轼《结发为夫妻》的那句千古名言:“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