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与爱情向来就是密不可分、水乳交融的关系,丰富的爱情经历拨动着诗人敏感的神经,让诗人的灵感迸发,写下一首又一首打动人心弦的诗歌。
白居易为初恋湘灵写下《长相思》:“愿作远方兽,步步比肩行。愿作深山木,枝枝连理生。”元稹为妻子韦丛写下《离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纳兰容若为妻子写下《浣溪沙》:“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李商隐为妻子写下《夜雨寄北》:“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这些诗人或词人们写诗倾诉的对象都是自己深爱也深爱自己的女子,而民国也有一位写情诗的天才诗人,他的情感经历却太过坎坷,一生经历了3次铭心刻骨的爱情,却3次都毫无例外地被无情抛弃,他就是著名的“雨巷诗人”戴望舒。
从现实入世的“戴朝寀”到不食人间烟火的“戴望舒”
清光绪皇帝年间,1905年,戴望舒出生在浙江杭州,父亲戴立诚原来给他取的名字叫戴朝寀。朝,朝廷。寀,本义为封建时代朝廷官员的封邑、采邑,引申义为离开采邑任职于京城或外地的官员。
顾名思义,从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父亲对戴望舒的期望,是希望他将来能够当上朝廷的大官,光宗耀祖,但父亲却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将来不但没有做官,反而成了一个靠笔杆子为生的诗人,还以写白话诗歌扬名当世,留名后世。
开始写诗歌后,天生自带着浪漫主义气息的戴朝寀就给把名字改了,他给自己取的名字是望舒,本来很现实入世的“朝寀”变成了诗意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望舒”。
望舒,出自《离骚》:“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前面由月神望舒开路,后面由风神飞廉作跟班,望舒就是给月亮驾车的天神。名字从官员到天神,体现了戴望舒对文学和浪漫的追求。
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浪漫气质,成就了他在诗歌上的杰出才华,却也让他在现实生活中格格不入。
1913年,在杭州鹾武小学读书的戴望舒,喜欢读古典小说,也喜欢读《水晶鞋》这样的童话故事,1922年,17岁的戴望舒就发表了自己的小说《债》,还与与张天翼、施蛰存、叶秋源、李伊凉和马天骚等好友在杭州成立了兰社,做起了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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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大学因为五卅运动被封后,戴望舒转入了震旦大学读书,又和施蛰存、杜衡、冯雪峰等人创办了《璎珞》《文学工场》等刊物。
对“丁香姑娘”8年的单相思,为后人留下一首永恒的《雨巷》
在好朋友施蛰存家里借住的时候,22岁的戴望舒恋上了施蛰存美丽窈窕的妹妹施绛年,施绛年当时只有17岁。戴望舒虽然写的诗歌非常美好,但他本人却长得一点都不秀气,身材高大,而且脸上因为小时候得过天花留下了许多瘢痕。
翻译家冯亦代先谈到第一次见戴望舒时的印象:“在我心目中的诗人,一定是面色白皙,风姿潇洒的;但眼前伫立着的却是高过我半个头黑苍苍的彪形大汉。”
同样是诗人,戴望舒却远不如风度翩翩的徐志摩那样可以轻松获取女子的芳心,年方二八的妙龄少女施绛年对戴望舒并不感冒,只是碍于哥哥施蛰存的面子不冷不热地应付着戴望舒,这种若即若离的感情,无疑是让戴望舒一会儿觉得无比甜蜜,一会儿又觉得无比苦涩。
施绛年不仅像丁香一样芬芳,也非常的美丽动人,在《我的恋人》里,戴望舒如此描述施绛年:“我将对你说我的恋人,我的恋人是一个羞涩的人,她是羞涩的,有着桃色的脸,桃色的嘴唇,和一颗天青色的心。”
戴望舒对施绛年一厢情愿的单恋,让他写出了《雨巷》这首名篇,“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
诗歌意境从李璟《摊破浣溪沙》“丁香空结雨中愁”化出,那绵绵的春雨中绽开的丁香花蕾就是一团团结成的愁怨。心心念念的恋人对自己若即若离,诗人感到惆怅、哀怨、彷徨、迷茫,孤独地在雨巷里徘徊,追踪着飘忽不定的心上人。
一首《雨巷》戴望舒迎来了“雨巷诗人”的雅号,也由此奠定了他在诗坛的地位,但遗憾的是,却并没有为他迎来那个心中的爱人,丁香姑娘施绛年最终还是爱上了别人,没有选择戴望舒。
戴望舒是典型的诗人性格,敏感脆弱又孤注一掷,他向施绛年求婚被拒绝后,竟然以跳楼自杀来威胁,施绛年只好勉强答应,1931年,戴望舒的父母来上海向施家提亲后,戴望舒和施绛年举行了订婚仪式。
但是,在戴望舒向施绛年提出结婚的要求时,施绛年却提出了让戴望舒出国留学、回国有稳定工作后才能结婚的条件,戴望舒相信了施绛年的承诺。
1932年,戴望舒去法国留学,他一走,施绛年就开始寻找自己的爱情,对戴望舒的写信示爱都是爱搭不理,远在国外的戴望舒听说了施绛年的变心,1935年学业还没完成就匆匆忙忙退学回国,回国之后的戴望舒没有挽回自己的爱情,只是确认了自己被背叛的残酷现实。
此时的戴望舒没有再寻死觅活,他打了施绛年一耳光,然后登报和施绛年解除了婚约,结束了自己对“丁香姑娘”8年的单相思,但却为后人留下了一首永恒的《雨巷》。
性格缺陷导致的婚姻悲剧,第一段婚姻仅维持5年
作为读者喜欢的诗人,戴望舒的遭遇无疑是令许多人都扼腕叹息的,但是仔细分析他的感情经历背后,他的感情和婚姻悲剧又和自身的性格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在第一段恋爱中戴望舒就曾用以死相逼这样的方式来逼施绛年就范,由此已经可以看出戴望舒性格上的缺陷,聪明的施绛年最终是用拖延的方式让戴望舒死了心,但戴望舒的第二段感情,却还是因为他的性格原因早早地结束。
戴望舒与施绛年登报解除婚约闹得轰轰烈烈,小说家穆时英对他非常同情,“施蛰存的妹妹算得什么!我的妹妹要比她漂亮十倍,我给你介绍。”
穆时英的妹妹名字叫做穆丽娟,是穆家的掌上明珠,当时在上海南洋女子中学读书,她和哥哥一样喜欢文学,因此对诗人戴望舒也是充满了崇拜之情,这段感情是始于两个人的两情相悦,本是一段非常美好的开始。
戴望舒和穆丽娟从认识到结婚只用了一年的时间,1936年,戴望舒与穆丽娟正式结婚,婚后戴望舒一边写诗一边做着翻译工作,夫妻生活也算琴瑟和谐,第二年,女儿戴咏素、小名朵朵出生。
1938年抗日战争爆发后,戴望舒一家去了香港,住在香港大学斜对面山坡上的一栋楼房里,戴望舒给这个地方取名叫做“林泉居”。
这时候,大男子主义的戴望舒和从小金尊玉贵长大的穆丽娟之间越来越格格不入,穆丽娟比戴望舒小了12岁,完全成了一个被局限在家里的家庭主妇,戴望舒每天忙着写作,对穆丽娟不管不问,没有任何的情感交流。
穆丽娟在多年后回忆与戴望舒一起的生活时说:“他是他,我是我,我们谁也不管谁干什么,他什么时候出去,回来,我都不管,我出去,他也不管。”
戴望舒为《初恋女》写的词也令穆丽娟耿耿于怀:“你牵引我到一个梦中,我却在别的梦中忘记你,现在就是我每天在灌溉着蔷薇,却让幽兰枯萎。”幽兰是戴望舒念念不忘的施绛年,而穆丽娟却是带刺的蔷薇。穆丽娟晚年曾说:“他对我没有什么感情,他的感情给施绛年去了。”
夫妻之间最怕的就是冷漠,戴望舒不仅对妻子的感情不关心,对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的妻子,也舍不得给钱。更严重的是,戴望舒的性格一点也不像诗人一样温文尔雅,而是非常暴躁,不仅会骂,还会因为家庭琐事动手打穆丽娟。穆丽娟对戴望舒的爱已经在这样不幸福的婚姻生活中逐渐被磨灭得一干二净,最终因为家人的原因穆丽娟和戴望舒彻底决裂。
1940年6月,在汪伪政府任职的穆时英被军统特工暗杀,戴望舒不让丽娟回上海,还骂她“穆时英是汉奸,你是汉奸的妹妹,哭什么哭?”虽然是一生正气,但死的人毕竟是穆丽娟的亲哥哥,戴望舒如此不近人情难免令妻子彻底心寒。
1940年冬天,穆丽娟的母亲在上海病逝,戴望舒为了不让穆丽娟回上海,更是自私地隐瞒了这个消息,知道真相后的穆丽娟已经对专横独断的戴望舒彻底失望。
1940年12年,在上海奔丧的穆丽娟向戴望舒提出了离婚,戴望舒再次用服毒的过激行为来挽回穆丽娟,但穆丽娟心意已决,毫不为所动。妻子在身边的时候没有好的感情交流,不给对方应有的人格尊重,妻子心灰意冷后又采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可见作为诗人的戴望舒的内心和情商都是多么地不成熟,这也是一再造成他婚姻悲剧的根由。
后来穆丽娟回忆说:”我们离婚的原因就是性格不适合……我从小是家中的掌上明珠,所有人都很重视关心我。但是自从和戴望舒结婚后,却一点地位也没有。我还年轻,只有20多岁,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
穆丽娟晚年接受专访时说:“看戴望舒看不惯,粗鲁,很不礼貌。”穆丽娟后来嫁给了她和戴望舒共同的好友周黎庵,婚后两人生育了四个子女,一直相伴到2003年周黎庵去世。
用穆丽娟第二段婚姻的长久和与戴望舒短暂的5年婚姻作对比,也可以看出戴望舒性格上的问题,他屡次被自己所爱的人所抛弃,自身有着很大的原因。
37岁再娶小21岁娇妻,终以妻子红杏出墙结束
同样也是在1940年,戴望舒认识了他的最后一任妻子,在出版社当抄写员结婚抄写员的杨静,杨静比戴望舒小了21岁,有了新欢以后,戴望舒便同意了穆丽娟的离婚要求,还把自己和杨静的结婚照寄给穆丽娟示威。
37岁的戴望舒与16岁的杨静结婚后,接连生下了两个女儿,二朵(戴咏絮)和三朵(戴咏树)。但年纪轻轻的杨静渐渐开始与戴望舒格格不入,她嫁给戴望舒的时候,看中的是戴望舒诗人的名气和有房有车的富裕生活,在不断流亡的生活中,戴望舒一家五口已经开始贫病交加,两个人的争吵不断,戴望舒还是老脾气,对杨静开始大打出手。
1948年,红杏出墙的杨静爱上了同屋一个姓蔡的青年,向戴望舒提出离婚,戴望舒不同意,两个人便私奔了,再也没有回来。42岁的戴望舒再一次被抛弃,带着女儿孤独的生活。
戴望舒去世28年后,杨静曾说:“那时候我年纪太小,对他了解不多,也没有想到要好好了解他。现在看来,可以说是一件憾事。”
1949年,戴望舒到北京新闻总署工作。1950年,患上了严重哮喘病的戴望舒,自己拿着针筒打麻黄素,为了早点好起来,他私自加大剂量,引起因心脏的剧烈跳动,当即昏迷,抢救无效逝世。
一生刻骨铭心地爱了三次,却三次都毫无例外的被背叛、被抛弃,在他生命最后的贫困生活里,没有一个人陪在他的身边。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在我们读到这些美丽诗歌的时候,真的想不到那个写出如此多唯美诗篇的诗人一生,竟然是如此的凄苦,诗人的人生,也就是像他诗歌中所写的一样,“像梦一般地凄婉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