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子
春天是鸟叫绿的。
当大地还在静静沉睡着,我们是被第一声鸟叫吵醒的。大地在一声声鸟叫声中醒来,伸伸手,蹬蹬腿,扭扭睡僵了的脖子,慢慢睁开眼睛,泥土在一寸一寸松开,小草争先恐后探出了头,瞅一瞅是何方鸟叫这么动听悦耳。泥土里冬眠了一个季节的小虫子也不甘寂寞,纷纷拱出土来,睁着好奇的大眼珠子,凑在一起,图个热闹,看个究竟。它们像逃出五指山的孙猴子,跳上跳下,伸展筋骨,又唱又跳,大地闹腾起来。在一声声鸟叫虫鸣中,大地一点一点泛起绿色了。
当柳树还在暖阳里打着盹儿,是树梢间的第一声鸟叫惊醒的。树梢间跳来蹦去的鸟雀儿叽叽喳喳地欢唱,惊扰了一树幽梦。在一声挨着一声、一声近一声的鸟叫间,柳树轻轻扭动她的小蛮腰,一下一下甩动她的长发,对着平静清澈的湖镜梳妆。柳树的心事是鸟叫绿的。在一声声苍翠的鸟叫中,开始春心荡漾,少女怀春,心事拔节,发芽抽叶,恰逢一场春雨,便柳色如烟了。
乡村的鸟叫声是翠绿色的。你听,那声声鸟叫,吐露的都是绿色的芳心,叫醒了每一寸土地、每一棵树、每一棵草,还有那一方池塘、那一湾小溪。
乡村是鸟儿的故乡,乡村是鸟叫的舞台。乡村的一草一木、一山一岗、一塘一港、都映照出鸟儿飞过的影子。乡村的草木染绿了鸟的眼睛,乡村的树林映衬了鸟的嗓音,乡村的溪水洗亮了鸟的心灵。
鸟雀呼啦啦亮翅,飞过乡村的波心,划破了乡村苍绿的颜料桶。顷刻间,一片鲜得冒油绿得滴汁的绿色倾泻而下,铺了一地,染了一片,浸了一方。
睡在乡村,清晨睡到自然醒,还没睁开惺忪的睡眼,就听到窗外一声声翠色的鸟叫,忽似一声在窗前,又忽似一声在远空,绿色的春天,就这样被绿色的鸟叫声撂进屋里来,和着窗前一缕阳光,洒落了一地。清脆的鸟叫声如小石子在池塘烫饼,一路溅起一层层水花。声声鸟叫,一下下撞破春天绿色的软管,流泻一方,洒满大地。一声声翠绿的鸟叫,如林间山涧明净翠亮的小溪,娓娓落进我的耳鼓里,叮咚作响,懒散的身体里顿时像被注进了翠绿色的春的旋律。
春天的一声鸟叫,就是一粒绿色的种子,鸟儿飞到了哪里,鸟叫声就落到了哪里,就把绿色的种子悄悄种在了哪里,就在哪里生根发芽,拔节抽枝,长叶开花。乡村的鸟儿多,一声声鸟叫声汇集起来,一滴滴、一丛丛、一片片的绿色就更加苍翠欲滴。
鸟儿叫在乡村的怀里,就像春天的树木花草,长在向阳的坡地,逐渐葳蕤起来。鸟叫声在窗外,搅乱了一颗慵懒的心,身在萌动,心在拔节,灵在欢唱,人心似鸟鸣婉转,心情似鸟声明丽,心态似鸟叫平和,心境似鸟唱悠远。
乡村的春天,麻雀儿成群在电线上谱着乐章,凑着欢快的交响乐。时而忽地划过长空,时而忽地穿过树林,时而忽地越过屋顶,三三两两飞进一户户人家的门前屋后,寻觅春的踪迹。鸟叫在门前的桂花树上,桂花树就开始怀春了,你瞧,那树梢上红红的芳心在萌动。鸟叫在屋后的樱桃树上,樱桃树一颗粉白的心就开始荡漾了,芳心终究是藏不住啊,粉粉的心事早已倾泻在枝丫上了。鸟叫在山岗的桃树上,桃树真是轻骨头啊,听见翠色的鸟叫,只那么轻轻一勾,满树枝就打起了嘟嘟的粉红花苞,等不及啦,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掩不住,藏不住,盖不住了,春天已被鸟声叫绿了。声声鸟叫,鸟叫声声,如绿浪涌来,翻过一片又一片田野,爬过一座又一座山岗,越过一层又一层梯田,绿色如锦缎,铺天盖地而来,涂满乡村的山川,染绿乡村的草木树林。
鸟鸣山更幽,鸟叫春更绿。春天在鸟叫声中逐渐走向苍绿繁盛。
乡村怀春梦,就藏匿在绿色的鸟叫声上,随着鸟雀飞翔,乡村的梦想走向更深远辽阔的天空。
每个人都有梦想,就承载在故乡的鸟翅上,为了生活谋生,为了理想打拼,远离故乡,我们每个人永远都是故乡的候鸟。
一声鸟叫,就把浓浓的乡愁叫醒。一声鸟叫,就把故乡的春天叫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