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命题
杨牧
灯下细看我一头白发
去年风雪是不是特别大？
半夜也曾独坐飘摇的天地
我说，抚着胸口想你
可能是为天上的星星忧虑
有些开春将要从摩羯宫 [ 1 ] 除名
但每次对镜我都认得她们
许久以来归宿在我两鬓
或许长久关切那棵月桂
受伤还开花？你那样问
秋天以前我从不去想它
吴刚累死了就轮到我伐 [2]
看早晨的露在葵叶上滚动 [3]
设法于脉络间维持平衡
珠玉将装饰后脑如哲学与诗
而且比露更美，更在乎
北半球的鳞状云点点反射
在鲭鱼游泳的海面，默默
我在探索一条航线，倾全力
将岁月显示在傲岸的额
老去的日子里我还为你宁馨 [4]
弹琴，送你航向拜占庭 [5]
在将尽未尽的地方中断，静
这里是一切的峰顶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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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
注释：
[1] 摩羯即capricornus，公羊座，十二月二十二日至一月十九日太阳在摩羯宫。
[2] 《酉阳杂俎》卷一：异书言月桂高五百丈，下有一人常砍之，树创随合，人姓吴名刚，西河人，学仙有过，谪令伐树。
[3] 汉乐府《长歌行》：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
[4] 宁馨，晋时口语谓“如此”，“这样”。
[5] Yeats：And therefore I have sailed the seas and come /To the holy city of Byzantium.
[6] Goethe：Ü ber allen Gipfeln/Ist ruh…
| 杨牧，本名王靖献，早期笔名叶珊，1940年生于台湾花莲，著名诗人、作家。1964年自东海大学外文系毕业，后赴美国爱荷华大学参加保罗·安格尔及其妻聂华苓创办的“国际写作计划”诗创作班，获艺术硕士学位，在爱荷华的前后期同学有余光中、白先勇、王文兴等日后引领台湾文坛的作家。杨牧自十六岁开始写作，超过半世纪的创作生涯，累积出无数难以超越的文学经典，并曾分别于北美、台湾、香港等地任教，长期从事教育工作，身兼诗人、散文家、翻译家与学者多重身身份，作品译为英、韩、德、法、日、瑞典、荷兰等文，获吴三连文艺奖、纽曼华语文学奖等多项重要文学奖，影响后进无数。代表作有《柏克莱精神》《搜索者》等，以及文学自传《奇来前书》《奇来后书》。译著有《叶慈诗选》《英诗汉译集》等。
题图：©Paul Wonner｜Lake, Nude, Black Hill (1968)
*本诗选自《诗光年·飞地诗歌历》3月13日 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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