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月18日凌晨五点,北平城内滴水成冰,冷冷清清的大街上空无一人。
突然两声巨响,惊醒正在沉睡的人们,他们扒着门缝向外看,只见北平市长何思源的住宅火光冲天。
当时北平被第四野战军围得水泄不通。两天前,重兵防御的华北重镇天津被四野攻克,仅仅用了29个小时,住在北平城中的人们每天都提心吊胆,担心攻城的解放军突然发起攻击。
金汤桥会师
好在华北“剿总总司令傅作义已经认识到危险,委派北平市长何思源任全权代表,出城与四野首长商议北平守军和平改编的事宜,虽然谈判进程一波三折,也总算有了些眉目,最后只剩下一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问题需要协商,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何思源的住宅突然发生爆炸,这让一心渴望和平的人们心头蒙上一层阴云。
何思源住宅的房顶上被人安放了两枚威力强大的定时炸弹,爆炸当场造成1死5伤。何思源的夫人重伤,大女儿轻伤,小女儿何鲁美不幸身亡;不幸中的大幸,何思源和儿子只是受了些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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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思源以大局为重,强忍伤痛,准时出城谈判,并于1月21日,顺利签订了《关于和平解决北平问题的协议》,北平和平解放。
与此同时,侦破这次爆炸案凶手的工作也悄然展开,办案人员抽丝剥茧,仔细寻找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并迅速锁定目标,制造这次爆炸案的凶手,是多年前名震京师的“飞贼”段云鹏。
段云鹏又名段万里,江湖人称“赛狸猫”。1904年生于河北省冀县徐家庄,在家排行老四。从小练就一身飞檐走壁的轻功,专门挑选一些达官显贵,富商大贾作为盗窃目标。北平著名的绸缎庄瑞蚨祥,柳泉居饭庄,天津市长官邸,德国大使馆都曾经被段云鹏光顾过。
因为段云鹏从来不对穷人下手,开始时还落下一个“侠盗”的美誉。1943年冬天的一件盗窃案,更让段云鹏名动天下。
段云鹏
位于北平煤渣胡同中段的一座宅邸,从外面看没什么特别,前清时遗留的旧砖墙,红漆大门,院内花园、假山、养鱼池应有尽有。这在见多识广的北平人眼中不算什么,可这座府邸还有一个特殊身份,它是侵华日军华北派遣军司令冈村宁次的官邸。
为了保证冈村宁次的安全,这座看上去普通的院落实际上戒备森严,院落四角都设有岗亭,一支20人的警卫队昼夜站岗,围墙上都架有高压电网,门口不远处是日本兵营,每天夜里,明岗、暗哨、流动哨都会瞪大眼睛,防止有陌生人接近。
但就在1943年初,防护工作称得上是固若金汤的冈村宁次官邸,发生一起重大失窃案,在冈村宁次的卧室中丢失了一只手枪,一块金表,黄金50两,绿色翡翠球一个,赤金佛像两个;在官邸财务室,丢失美元5800元,日币149,600元。军票(仅限于日本军内内部流通使用的钞票)36万元。伪储备票20万元,另外还有黄金40两。
丢失财物中最为贵重的是翡翠球和那支手枪,翡翠球是不久前日本驻马来亚派遣军司令官作为礼物送给岗村宁次的,翡翠球直径有20多厘米为稀世珍宝,价值在100万美元以上。至于那支金笔,上面刻有裕仁天皇亲笔签名,全世界只有三支,其价值难以估计。
在《冈村宁次回忆录》中,有一段这样的记载:
1943年初,我在华北派遣军司令官任上时,官邸曾遭一名“飞贼”的盗窃,贵重物品几乎被洗劫一空,事后华北派遣军特高课,北平市警察局投入大批力量进行侦查,但始终未能将此案查清,殊为遗憾。
其实有件事冈村宁次并不知道,北平市警察局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易伯勇,已经把此案侦破了。
易伯勇通过仔细调查,发现窃贼是从官邸右面,兵营后面的排水管道攀上3楼楼顶,然后从楼顶跳过6米多宽的小巷,潜入冈村宁次的官邸。
能有如此轻功的,在北平城内屈指可数,易伯勇直接把目标锁定为段云鹏,就在易伯勇要实施抓捕时,段云鹏突然逃走了,
再后来冈村宁次调走,这起轰动一时的盗窃案就不了了之。
段云鹏离开北平后,游走于华北各城市,虽然也曾失手被抓住过几次,但都凭借出众的轻功,轻易的逃脱了。
抗战胜利后,段云鹏成为国民党军统局局长戴笠重点拉拢的对象,国民党军统局北平战行动组上校组长江洪涛,遵照戴笠的命令,设法找到段云鹏,发现其吸鸦片成瘾,便从香港弄来海洛因,诱使段云鹏吸食成瘾,从而把这个闻名天下的“飞贼”牢牢控制住,只给了他一个区区的国民党军中尉头衔,段云鹏就心甘情愿的接受江洪涛的驱使。
国民党军统局北平站少将站长马汉三非常看重段云鹏的武功,在国共停战谈判期间,马汉山亲自向段云鹏下达行刺中共代表叶剑英、滕代远的密令。
段云鹏接到密令后,于深夜潜入叶、腾的住处,正当他准备行刺时,被警卫人员发觉,鸣枪示警,段云鹏仓皇逃走。
1947年9月,段云鹏潜入解放军在北平的一个地下交通站,查获一部电台,从而导致北平、天津、沈阳、上海、西安等地的地下电台被破坏,数百名中共地下工作人员被捕入狱。
蒋介石重奖有功人员,亲自飞赴北平,接见了段云鹏。
北平和平谈判期间,段云鹏又一手制造了何思源家宅爆炸案,北平解放后,段云鹏感到形势不妙,乘飞机经上海逃往台湾。
1949年9月,段云鹏受国民党保密局派遣,从台湾经香港潜赴北京,这是他逃往台湾后第1次返回北京。
此时的段云鹏已经是上校军衔,从中尉到上校只用了两年多时间,段云鹏称得上是青云直上。他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企图利用以前在北京积攒下的人脉关系,迅速在北京建立起新的国民党特务潜伏组织,从事破坏和暗杀活动。
毛人凤
北京解放前夕,毛人凤曾布置过潜伏,但国民党原北平站站长徐宗光,副站长吴宗权率领留在北京的100多名军统人员参加和平起义,并配合公安部门侦破了王莆臣最后布置的一批潜伏特务,基本肃清了国民党保密局在北平的潜伏组织和情报网络。
段云鹏来到北京伪装成生意人,化名李馨斋,先去找自己的徒弟崔铎,结果扑了个空,崔铎几天前计划行刺毛主席,刚行动就被公安部门击毙。
接着段云鹏又去找自己另一个徒弟杨某,杨某不知去向,段云鹏却意外的碰到了魏金山。魏金山在北京经营茶庄生意,暗中经营毒品买卖,有一次魏金山在毒品交易时,被黑吃黑血本无归,本来这件事是段云鹏一手策划的,现在他假装见义勇为,用三根金条帮助魏金山渡过难关。
从此魏金山对段云鹏感恩戴德,两个人久别重逢,一拍即合,段云鹏指示魏金山,平时要多留意。中共高级干部的汽车,记下他们的车型车号,对行车路线进行跟踪。
魏金山满口答应,并告诉段云鹏一个消息,北京还有不少潜伏的国民党特务,没有被挖出来,现在应该立即找到他们,积极扩展在北京的业务。
段云鹏找到第1个潜伏特务名叫李万成,在民航局担任司炉工,民航局是个要紧的地方,可以发现不少重要人物的线索……
就这样,段云鹏只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在北京一带发展出一个30多人的特务小组。组长魏金山,副组长李万成。魏金山化名魏玉峰,李万成化名赵芝圃。
1949年12月初,段云鹏回到台湾,把自己最近工作成绩一五一十的向毛人凤做了汇报,毛人凤非常满意,再一次带段云鹏觐见蒋介石,被授予少将军衔。
1950年4月。段云鹏第2次返回大陆。他首先来到天津,在南马路二道沟29号于振江家住了一段时间,然后只身潜入北京,根据毛人凤提供的线索,段云鹏先是在朝阳门外找到卖劈柴的张兰亭,张兰亭在日本时期,曾担任文安县保安团大队长,配合日军进攻抗日根据地,是个铁杆儿汉奸。
日本投降后,张兰亭向马汉三行贿,才躲过了杀身之祸。
几天后张兰亭又把自己的妹夫秘静轩也拉进特务组织,段云鹏在北京和天津地区连续活动了三个多月,又组织起第2个特务组织,张兰亭任组长、秘静轩任副组长,这个特务组织有70多人,在北京和天津活动积极。并先后制成了炸弹12个,分别在北京和天津进行了试爆。
抓特务
1950年5月,特务组织在北京朝阳门内南小街客栈,制造了一起爆炸事件,虽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却也足以让段云鹏回台湾找毛人凤交差了。
1951年3月,段云鹏第3次回到北京,由于前两次任务完成的比较出色,这一次毛仁凤并没有给段云鹏安排具体任务,只是给了他3万港元的现金,以及一大叠委任状,让段云鹏回北京封官许愿,继续扩大京津一带的特务组织。
除此之外,毛人凤还答应,暗杀一个中共高级领导,就可以得到10个金条的奖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段云鹏对这次行动信心满满,因为不久前魏金山通过曹玉静。拿到了5位中共中央领导的住址,特务陈沛然通过中南海的一个工作人员,绘制出一张周总理办公地点与住址的详细草图。
一个疯狂的暗杀计划,在段云鹏心中逐渐形成,几位中共领导人经常去长安大剧院,他想趁机在那里制造一起爆炸事件。
但他来到北京后才发现物是人非,短短几个月时间,他在京津地区精心构筑的特务机构已经被北京公安机关一网打尽。
1951年1月初,秘静轩在北京被公安机关逮捕,根据他的交代,段云鹏在京津地区发展的特务一个都没有跑掉。
本来段云鹏还踌躇满志,打算东山再起,可中共中央刚刚下达“镇反令”,轰轰烈烈的镇压反革命运动在全国全面展开,段云鹏迫于形势,又偷偷的溜回了台湾。
但是段云鹏不知道,由于他接二连三的折腾,此刻他已经被大陆公安部门列为最危险的反动分子,一张无形大网悄然张开,只等段云鹏来自投罗网。
只是段云鹏太狡猾,他意识到情况不妙,在接下来的两年多时间里,他始终没有露面。一直到1954年6月份的一天,一份重要情报出现在公安部一局局长凌云的案头,上写着:台湾国民党保密局行动特务段云鹏,近期已由台湾抵达香港,随时准备潜入北京活动。
1954年6月下旬,北京,天津,上海,广东等省市公安负责人被紧急召集到北京,由公安部部长罗瑞卿亲自主持会议,要求大家务必做到让这个“飞贼”有来无回。
一张无形的大网悄然张开,在段云鹏潜入后,可能涉足的地方都布置了充足的警力,实施24小时严密监控。
然而段云鹏似乎了觉察到危险,时间一天天过去,始终没有发现段云鹏的踪影。
段云鹏不来,就要想方设法让他上钩,于是凌云精心设计了一条引蛇出洞的妙计,一个代号003的神秘人物,秘密的来到香港。关于003的身份,迄今还没有解密。
只知道003是个天津人,并非公安内部人员,从前是个毒贩子。他和段云鹏是拜把子兄弟,情同莫逆,在段云鹏最落魄的时候。都是由003仗义疏财,帮段云鹏渡过难关。只是003为什么甘心受公安机关的驱使,迄今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也正是因为003身份特殊,段云鹏才对他深信不疑。引荐003认识了许多潜伏在香港的保密局特务,并介绍003加入特务组织,促使其成为保密局的上尉特工。
为了方便和003取得联系,公安部指令天津市公安局专案组把指挥部设在广州,并指示广东省公安厅予以积极支持配合。
不久后003发来情报,段云鹏已经准备妥当,随时都有入境的可能。获悉段云鹏准备非法入境的情报以后,罗瑞清部长极为重视,他指示立即严密布置,防止走漏消息。段云鹏一旦入境,务在必获。
1954年8月13日,003又发回情报。段云鹏将于8月19日晚从九龙新界,通过水路偷渡入境。
8月19日夜晚,对于参战的公安干警来说是个紧张难熬的漫漫长夜,就连凌云局长也彻夜未眠,他一直守候在电话机旁。等候段云鹏落网的消息,可是一直到凌晨5点多。
才收到一个让人失望的电话,原来当天夜晚下了一夜大雨,段云鹏一身农民打扮,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已经冒雨潜入大陆,并和一个正在执勤的便衣警察有过简单的交流。
不知是段云鹏看出端倪,还是那名便衣警察露出马脚,段云鹏没有见到接应他的特务,在大雨中举着雨伞苦苦撑了大半夜,在黎明时分又返回香港。
原来这个狡猾的家伙在自己鼻子底下溜走了。参加任务的公安人员无不懊恼不已。
段云鹏在大雨中整整折腾了一夜,体力透支的厉害,还有些感冒,一直到8月26日,病情才稍见好转。
当天晚上段云鹏计划再次偷渡,但003力劝他不要走水路,要想方设法弄到一张边境通行证,就能来去自由了。1954年9月14日下午5:00,一列从香港开往广州的列车在虎门站徐徐停下。西装革履的段云鹏走下火车,远远看到一个拉黄包车的车夫举着纸牌,上写着“接张仁兄”。
这是他们事先约定的接头暗号,段云鹏没有怀疑就坐上黄包车,被一路送进当地公安局。与此同时一架飞机降落在广州机场。
这是接段云鹏去北京的专机,都知道这个飞贼轻功了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段云鹏被带上手铐脚镣,然后绑在担架上,由一群身强力壮的公安人员抬着上了飞机。
当天晚上罗瑞卿部长向毛主席汇报了这个案件,毛主席饶有兴趣的道:“他不是飞贼吗?让他再飞一个看看嘛?”
段云鹏落网之后,对自己所犯罪行供认不讳。1969年10月11日,段云鹏在天津被执行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