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考消息网3月6日报道美国《外交》双月刊网站2月28日发表题为《并非秋后算账——美国为何仍为虚假的霸权梦所困》的文章,作者是美国波士顿大学国际关系与历史学荣誉教授安德鲁·巴切维奇。全文摘编如下:
过去20年,对美国而言,或许起到了延长“苏伊士时刻”的作用。但美国对外政策权势集团死守荒诞的说法,拒绝前进,依旧认为世界需要更多美国军事力量。伊拉克败仗并未阻止华盛顿加大对阿富汗“正义战争”的赌注,最终导致2021年混乱而丢人的撤军行动。
那个壮观场面本可以成为一次机会,来宣布一个由二战、冷战以及由此产生的愿望所定义的时代已经结束。然而,这个时刻稍纵即逝。俄乌冲突激活了战后美国炫耀武力的传统。美国历史上历时最长的战争(阿富汗战争)彻底从记忆中消失。美国似乎蓄势待发,以全球领导义务为借口,准备继续犯导致那些溃败的同样错误。
霸权思维根深蒂固
美国战后世界观最权威的表述是《国家安全委员会第68号文件》,堪称美国冷战时期治国方略的“罗塞塔石碑”。这是美国国务院政策规划司1950年起草的一份高度机密的文件,当时该司负责人是保罗·尼采。
这份被控带有意识形态色彩的文件确立了美国整个冷战时期的政策参照,它非常清晰地提出了美国霸权的充分理由。
冷战结束几十年后,该文件包含的非黑即白的世界观并未随着时间推移而受到削弱。美国军事优势(不论是按五角大楼的开支、海外军事基地数量来衡量,还是按动用武力的倾向来衡量)的必要性成为信条。
20多年前开始的伊拉克战争代表着美国登峰造极的军事愚蠢行为,仅次于越南战争。期待引发一场改变中东现状的解放浪潮而发动的“伊拉克自由行动”不仅未能如愿,反而留下令人悲伤的死亡与毁灭结局,让这个地区陷入动荡。
每次,那些声音都具体表达了当时美国全球领导地位似乎需要采取的行动。然而,每次极其严重的错误判断都浪费了美国大量财富和生命(更不必说成千上万非美国人的生命了)。
据布朗大学的“战争成本核算”项目估算:“9·11”事件以来,美国军事行动花费了约8万亿美元,是拜登政府大肆吹嘘的“建设更好美国”基建计划获批数额的好几倍,而且很难看出那些军事行动的收获大于代价。
但是,所有案例中支撑干预政策的基本逻辑仍然完好无损。尽管拜登担任副总统时曾反对美国向阿富汗大举增兵,当上总统后最终撤回了军队,但他也没有放弃确保美国军事力量持久有效的基本信条。他对阿富汗行动失败的应对措施就是建议增加五角大楼开支。
自夸军事领导地位
接二连三的失败,加上战后美国力量愿景的不足与无力,似乎预示着一个“苏伊士时刻”的到来。不过,在美国治国历史上,拜登的总统任期标志着一个没有转机的转折点。拜登任期过半,美国大战略仍深陷未公开承认的矛盾混乱局面之中。
排在首位的是华盛顿坚持美国必须保持全球军事领导地位的神圣模式,即使该模式的意义下降,追求该模式的资源减少,维护美国在国际秩序中的特权地位的前景看衰,但对外政策权势集团仍坚称:美国军事领导地位尚无可察觉的替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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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今天需要的是一份明确阐述战略目的的文件,以取代僵化的《国家安全委员会第68号文件》那样的范式。几乎无人注意到,在美国赢得第二次世界大战胜利后的兴奋日子里,这样一种替代方式确实存在。
1948年,冷战刚开始时,政策规划司司长乔治·凯南提出衡量美国政策是否成功的办法就是不带意识形态幻想。凯南指出,美国当时持有“世界财富的约50%,但人口仅为世界的6.3%”,他建议未来的任务就是“设计一种让我们在国家安全不受确定危害的情况下,维持这种差异地位的关系模式”。目的是在维护甚至加强美国令世界羡慕的物质丰富状态的同时,确保美国人民的安全。
凯南指出,实现这个目标需要美国“摒弃感情用事和白日做梦”,集中精力专注于“我们的近期国家目标”。凯南写道,美国可能负担不起“无私利他和施舍世界的奢侈”。
战争难解内部弊病
1948年以来,凯南提到的经济差异在缩小,但并未消失:今天,美国仅占世界人口的4%多一点,但仍拥有世界财富的30%左右。在美国国内,财富分配发生了剧变。1950年,美国最富有的0.1%的人口控制了约10%的国家财富;今天,他们控制的财富接近20%。与此同时,美国的财政健全度在下降:现在美国国债总额超过31万亿美元,2010年以来联邦赤字平均每年超过1万亿美元。
荒诞离奇的不平等现状与不负责任的挥霍无度,二者有力解释了这样一个幅员辽阔且富饶无比的国家为何发现自己难以应对国内的运转不良和国外的危机。军事实力弥补不了内部凝聚力和政府自我约束的缺失。
除非美国解决好自身问题,否则几乎不可能发挥全球领导作用,更不可能在基本上想象出来的民主与专制的竞争中胜出。
华盛顿迫切需要遵循凯南1948年提出、但被数代决策者忽视的建议:避免不必要的战争,兑现国家建国文件中的承诺,为普通公民提供体面生活的前景。
出发点之一就是重新设定美国军队,让它成为一支保护美国人民的军队,而不是充当全球力量投射的军队。
1947年,凯南以“X”署名,在堪称《外交》杂志有史以来最著名的文章中写道:“为避免毁灭,美国只需发挥自身最优良的传统,证明自己配得上作为一个伟大的国家而存在。”
今天,那些传统或许已经千疮百孔,但凯南的忠告仍毫不逊色。另一场正义的军事胜利的幻想无法解决美国的弊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