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温敏(转载请注明作者)
2023年1月21日是中国传统节日除夕,当天缅军总司令敏昂莱来到了仰光“锦绣唐人街”参加新春联欢活动,感受中国传统文化,在讲话中还提到“胞波”友谊。本次活动在缅甸华文社交媒体中得到了广泛的报道,也让一些人认为敏昂莱此举进一步推动了中缅友谊,继而憧憬两国关系的深入发展合作,不过现实往往不像表面那样,敏昂莱的这次“春节秀”背后只是为了稳固非法军事政变后成立的国家管理委员会(SAC)地位,绝不是敏昂莱亲华的体现。
自敏昂莱领导非法军事政变后,缅甸内部的主要矛盾就从少数民族同缅军集团的矛盾升级为缅甸各族人民同缅军集团的矛盾,为了拉拢人心,敏昂莱经常在视察各地驻军的讲话中为军事政变辩解,同时积极参加天主教、印度教和伊斯兰教等各种宗教活动。本次敏昂莱参加春节活动除了外交因素,也是为了避免让缅甸华人群体站在其对立面,毕竟在军事政变后早期的街头抗议中,出现了一些华人的身影,甚至有数名华人在暴力镇压中死亡,不过当进入革命阶段后并未出现华人踊跃参加人民保卫军(PDF)或少数民族武装组织的现象,这让敏昂莱对这一富裕但不参与政治的庞大群体松了一口气。不过,位于掸邦东北部的华人聚居地果敢仍是敏昂莱心中的一根刺,与敏昂莱在仰光唐人街的春节秀相比,果敢老街除了执行已有八年之久的宵禁外,严厉禁止燃放鞭炮仍是每年春节前必出的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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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昂莱是如何上位的
1974年,敏昂莱在连续考了几次后才进入有着“缅甸西点”之称的国防服务学院(DSA)第19期,在军校期间表现平平,同学对他的评价就是中规中矩,毕业后敏昂莱的晋升确实也中规中矩,曾短暂在丹瑞手下服役,结识了这位贵人。
2002年敏昂莱晋升为三角军区司令,该军区负责掸邦东部,主要潜在目标是佤邦联合军(UWSA)和掸邦东部民族民主同盟军(NDAA),不过在其任职期间并无成规模战事发生,因此直到2008年才晋升为第二特战局局长。第二特战局负责东北军区、东部军区和三角军区,作为毫无军功的敏昂莱,能混到这一步军事职业生涯就算是到了尽头,不过随着丹瑞军政府“2008年宪法”的出台,和平近二十年的缅北开始出现变数,也为敏昂莱带来了机遇。
2009年缅甸军政府开始同已签署停火协议的少数民族武装组织讨论“2008年宪法”中规定的边防军整编计划,首先想到的就是当年带头同军政府签署停火协议的掸邦第一特区主席彭家声,然而对于计划中规定的种种不平等以及出于对军政府的不信任,彭家声拒绝了军政府以及其说客。其实如果当初主导军政府同少数民族武装组织签署停火协议的钦纽未被丹瑞夺权,那么边防军整编计划还有顺利推进的可能性,不过当时的军政府在老对手缅共、克伦民族联盟(KNU)和坤沙的蒙泰军(MTA)相继瓦解后开始膨胀,于是对单方面的整编计划显得信心十足。
果敢的拒绝让军政府在推进整编计划上遇到了阻力,于是采取了强硬的方式,整个过程如同小学课本中的《狼和小羊》。2009年8月8日,军政府首先派出警察以缉毒为由前往杨龙寨一个工厂,发现该工厂并未涉毒而是军械维修工厂后,又用上非法制造枪支的由头,总之就是找茬,让缅军和缅甸民族民主同盟军(MNDAA)对峙起来。接下来的剧情在中国历朝历代都会出现,缅军在果敢内外汉奸的接应下,先假意谈判,随后在8月27日开始动手,8月29日便结束战斗拿下果敢。
因三天打下果敢,敏昂莱在缅军内部迅速成为耀眼的新星,由于是对华人武装的瓦解,因此敏昂莱的军功更是显得特别,这让丹瑞在考虑接班人时放弃了其他军衔更高的将领,而是青睐仅为少将军衔的敏昂莱,看中的无非就是他这种“狠”劲。缅军对国内许多少数民族都很狠,屠杀更是犹如家常便饭,但敢于对华人狠的缅军将领却不多,当然像钦纽这种本身就是华裔并且对待华人群体友好的高级将领更是缅军中的异类。
敏昂莱凭借特殊军功受到丹瑞提携 ,开始了火箭式上升,2009年底就晋升为中将,2010年成为三军总参谋长,2011年丹瑞退休后接任缅军总司令并晋升上将,2013年再晋升为大将军衔。
敏昂莱与果敢的宿怨
敏昂莱成为缅军总司令后,开启了缅军的现代化进程,不断从外国购买新装备,同时在内战中展示出强硬的一面。2011年克钦邦密松事件后,缅军对1994年同军政府签署停火协议并成立克钦第二特区且拒绝边防军整编计划的克钦独立军(KIA)大打出手,开启了缅北新一轮战火。此后重组的缅甸民族民主同盟军与克钦独立军结盟,并在2015年重返果敢,双方在老街附近最高的南天门山一带展开了激战。
对于南天门山战役,中国网友通过自媒体了解到了这场发生在异域与华人相关的不对称战事,并为缺乏物资的缅甸民族民主同盟军积极捐赠,而南天门山防御战也被拿来和半个多世纪前发生在朝鲜的上甘岭战役作对比。不过鲜为人知的是,当时缅甸内地对于这场战役的看法,以及缅军在此次战役中运用的宣传战。
在这场缅甸独立以来规模最大的战役中,缅军出动了空军的各型主力战斗机和从俄罗斯购买此前已在克钦战场屡建奇功的米-35武装直升机,地面炮兵部队则大量出动了从中国购买的WMA-301轮式突击炮,在朝鲜帮助下组装生产的MAM-02式240毫米多管火箭炮也首次用于实战。缅军在此战役中虽然占有装备火力优势,但仍付出了惨重伤亡,最终在撤换多名前线指挥官以及冒着巨大的外交风险后拿下了南天门山。
当时缅甸的手机才开始普及,移动互联网尚处于初级阶段,自媒体也不像如今这般活跃。果敢战事期间缅军一方面限制民间媒体进入果敢,一方面派出缅军开办的妙瓦底等媒体开展舆论战,将与缅甸民族民主同盟军的战事渲染成“抵御北方入侵”。缅军的宣传战无疑是成功的,下缅甸的大量缅族在缅军2021年发动军事政变之前大多赞同缅军在果敢采取的军事行动,缅军也将本次战事拍成了2016年建军节的献礼影片,此后2017年和2018年的缅军建军节献礼影片中缅甸民族民主同盟军都成了反派主角,那几年也是缅军获得民众支持的高光时刻。
缅军一直强调自己维护了三大国家事业,即联邦不解体、民族团结不解体和主权永存,在果敢战事中则通过控制舆论让下缅甸的人误认为缅军的内战是在捍卫国家主权,更加奠定了敏昂莱的地位。也因此,即便是昂山素季领导的民盟政府开启了和平进程后,敏昂莱领导的缅军也十分不待见缅甸民族民主同盟军,缅军可以和任何少数民族武装组织谈判,但绝不会和缅甸民族民主同盟军谈,势如水火的双方也从2015年一直激战至今,或许只有踏着瓦解缅甸民族民主同盟军这一军功而跃升的敏昂莱不在其位后,缅军和缅甸民族民主同盟军之间才有再次开启真正和谈的可能。
敏昂莱和果敢之间的纠葛
敏昂莱借由在果敢的功绩一跃成为了缅甸最高实权控制者,虽然重用汉奸稳固了对果敢的统治,但果敢人的反抗也时刻是敏昂莱的一个心腹大患。缅甸政府在全国设有六个自治区,缅军在全国划有六个军分区,而果敢是唯一有着两种身份的地区,同时也是所有自治区和军分区中武装数量最多的地区。
在缅军代理政党联邦巩固与发展党(USDP)控制的果敢,明面上的武装就有第1006边防营、警察营、消防队、交通队、石园子民团和龙塘民团等,此外还有多支大小家族武装。之所以缅军允许果敢存在如此多的武装,就是为了“以华制华”,遏制缅甸民族民主同盟军的扩张。
虽然饱受缅军的打压,但缅甸民族民主同盟军仍在艰难环境中逐渐发展壮大,除在果敢占领东北红岩乡之外,还重返丢失的勐古,并将活动区域扩大到贵概、大勐宜、木邦和腊戌等地。可以说,被敏昂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缅甸民族民主同盟军以其顽强的拼搏精神在逆境中成长,特别是缅甸军事政变后611民族旅的组建,不仅进一步壮大了军事实力,更是对春季革命的巨大鼓舞,而继承缅甸民族民主同盟军英勇善战优秀品质的611民族旅必将在铲除缅军法西斯军事独裁上发挥重要作用。
缅军总司令敏昂莱的发迹之地源于果敢,但敏昂莱却很少去果敢视察,就连2022年4月13日也只是秘密前往果敢与邻国官员举行会议,同时督促老街军分区升级为军区事宜。缅军为应对国内战事的需要,在全国设置了14个军区,如果老街军分区升级为军区,那么东北军区的中缅边境防线就会全盘接手,而主要作战目标也会是活动区域日益扩大的缅甸民族民主同盟军。
随着敏昂莱发动军事政变后缅甸局势的变化,缅甸内部冲突已从此前的边疆少数民族地区全面扩展到中部缅族聚居区,就连敏昂莱的老家德林达依省土瓦也成为了游击队活跃地区,以往缅军“用空间换时间”、“逐个击破”的策略已不再适应当下形势。不过遍布缅甸全国的革命仍存在弱点,那就是尚未在城镇建立稳固的根据地,只是将许多乡村变成游击区,缺乏武器和成建制作战能力。
在敏昂莱仍控制缅军的情况下,除非缅军在全国溃败,否则缅甸民族民主同盟军是无法夺回果敢的。同样地,假如敏昂莱不再是缅军的最高领导人,那么果敢的各种汉奸武装也就朝不保夕了,而一个没有缅军控制的果敢将会对缅甸局势和周边关系产生积极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