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中国》正在热映中,第一集讲的是孔子和他儒学学说形成的过程,以及孔子推行自己学说的过程。
纪录片《中国》孔子
孔子的学核心是三个字:礼、德、人。
礼,讲的是一个社会的基本规范,就是贵贱、尊卑、长幼、亲疏,它们各有自己的范式,各就其位,从而形成稳定的社会秩序。
德,就是以德化育人,用道德这个看不见的手规范人们的行为,这是一种塑造人们心理的过程,是要打造一种群体价值观,将善良、道德,和奸邪、耻辱对立起来,从而实现社会的和谐。
人,是说人是统治的最关键因素,统治者要追求个人的贤,追求个人人格的完美,儒家认为一个美好人格的统治者有巨大的示范性和感召力,从而使得整个社会风气良性发展。
礼、德、人的融合,会使得一个国家、一个社会实现最和谐的状态,也是孔子理想中的社会和国家的样子。在社会生产力低下的时代,孔子的这套理论和思想无疑是低成本而又非常高效的统治模式。
儒家学说在中国统治了两千多年,直到今天,仍然具有鲜活的生命力,深刻地影响着我们的思想,儒家学说的精华仍然是我们这个民族和国家的思想和行动指南。
但是,儒学刚诞生时的命运是多舛的,是被众多的统治者视为无用的。孔子所生活的时代是春秋后期,群雄并起、诸侯兼并日渐严重。各诸侯国面临的第一问题是生存和发展的问题,弱国需要生存,强国想要扩张,这是他们的第一诉求,而孔子的学说是太平治国的学说,各个诸侯国知道孔子的学说是有用的,但不解决眼下的问题。这是孔子周游列国虽受礼遇却主张得不到施展的最根本的原因。
孔子从鲁国起身时是55岁,一直到68岁,十三年的时间里,他先后到了卫、曹、宋、齐、郑、晋、陈、蔡、楚等国。碰上一个品德好些的诸侯王,孔子和他的弟子们也能成为座上客,挥洒侃谈,指点治国之道。但更多的时候,他们遭遇到的是拒绝,于是,他们常常要面对的是风霜雨雪、饥饿、强盗和野兽的威胁,衣衫褴褛、食不果腹才是他们“周游”的常态。
周游无法既定出方向,因为君王的心情就可能改变了所谓的计划,促使他们提前踏上旅程,也可能因为突发的战争就更改了行进的方向,还有因为国家和国家之间的矛盾、势力的此消彼长,他们突然就成了牺牲品。就比如下面这一次空前的危机。
公元前489年,吴国攻伐陈国,楚国出兵援陈。孔子此刻正在陈蔡交界之地,楚昭王得知了这个信息,于是就派人来请孔子。而陈蔡两国拒绝过孔子,但是他们又不愿意孔子这样的贤人为楚国所用,于是两国的军士联手将孔子和他的弟子们围困于荒野,粮食不足,许多弟子都病倒了,在这样艰难境况下,也有弟子害怕病死、饿死而离开了。孔子表面上不为所动,照常鼓瑟调琴、讲经说道,但生存危险和学说遭到质疑,孔子不可能做到心无旁骛,他让弟子们发表对于当下的看法:
子贡说:夫子的学说太渊博宏大,没有国家能理解到深透,夫子可以降低一下标准吗?
孔子说:子贡你不好好修习学问,反而降低自己去迎合,如此你的志向太不远大了。
子路说:也许我们的仁德还不够,所以别人不信任我们,也许是我们的智慧还不足,所以别人不肯放行。
孔子回答他:如果仁者一定会让人相信,那伯夷、叔齐就不会饿死在首阳山;如果智者就能畅行无阻,那么比干就不会被纣王剖心挖肝。
颜回说:虽然不被天下接受,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没有修好夫子之道,是我们的耻辱,我们修好了夫子之道,却未被采纳,是当权者的耻辱。
孔子听完欣然。
被围困于荒野是危险的,谁也无法预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孔子和他的弟子们,应该都有一些绝望情绪的,孔子让他们发表意见,或许就是想让弟子们给出一个他想要的答案罢了。而颜回的回答,显然让孔子的内心释然了。他并不怕死,否则他就不会离开能让他高官厚禄的鲁国了。只是,一路行来的打击难免让孔子会产生些许的自我怀疑,再怎么说,孔子是人不是神,遭受到一次又一次地挫折和失败后,他不可能不反思、不自我怀疑,但颜回的话让他坚定了自己。
这次围困整整7个日夜,被随后赶到的楚国军队解救了,这次危机是对孔子和他的弟子们生存的极致考验,更是信念和精神的极致考验。
这次两千年前的危机,是孔子和他的弟子们为我们留下的宝贵财富。它告诉我们当我们的人生遇到困境时,我们应该怎么保持住初心。
子贡要求孔子降低标准,实际上,他的意思是“适者生存”。适者生存当然不能说有错,但孔子痛心于当下的礼崩乐坏,他要实现的是建立一个以“礼”为秩序、“仁者爱人”,以及塑造当权者人格的社会。说白了,他是对现实不满,要去改造那个社会,如果让他降低标准而去适应,那夫子还是夫子吗?夫子的学说不就成了随波逐流的应时之作了吗?仅从这一点来看,子贡还是没有真的懂他的老师啊。也难怪孔子批评他不好好研究学问了。
子路怀疑自我的仁德和智慧不够,子路的反思精神是好的,在经历了多次的打击之后,产生自我怀疑也是非常正常的,这也是大多数人的正常想法。但是,如果自己的学说是完整而逻辑清晰的,是可以划出非常清晰的路线图并可执行的,自己的信念是笃定而不移的。升腾起坚定的信念,建立自己稳定的内心才是至关重要的。孔子没有给子路讲大道理,而是给他讲了伯夷叔齐和比干的故事,告诉他,仅仅靠仁德和智慧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还取决于当权者个人的修养和品格。
颜回的话无疑是最佳答案,他将学说和当权者摆在了同等重要的位置上,二者缺其一都实现不了。同时强调了做学问的要精研学问,达到能满足政治的需要,而当权者应该修为好自己,能辨别出真正有用的学说为己所用,从而造福国家和苍生。这正是孔子的心声,也是孔子主张的要义,颜回用自己的方式解释了夫子学说的精髓所在。甚至,笔者怀疑,颜回的这番话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了孔子的自我怀疑和迷惘,颜回帮助他的老师更加坚定了信念。
颜回是孔子最喜欢的弟子,从颜回这段话里,我们能感觉到,颜回将老师的学说吃透了,而且在践行的过程中进一步阐释了老师的学说,所以,颜回算得上是老师的知己了,拥有这样的学生是令人欣慰的,这一点,孔子也不例外。
每一个人都是有局限的,尤其是超越不了时代的局限。汉王朝建立后,在经历了前汉一系列复杂的斗争和矛盾之后,中国的最高统治者自觉地就选择了儒家的学说作为治国的理论基础和实践指南,并不需要孔子去说服他们。是因为,在大一统的帝国形态下,在客观生产力的制约之下,追求最具有性价比的治国方法是必须要完成的,如何建设最稳定的社会治理结构和框架是亟待要解决的,如何实现王朝的万代一系是每一个帝王所追求的。无疑,孔子包括他的继承人孟子的学说恰恰最精准地给出了解决方案。
秦汉政治体系延续了两千多年,儒家学说一直占据着社会主流意识形态,这是儒家哲学、儒家智慧的巨大成功。而孔子所处的春秋之末战国之初,社会条件客观上还不具备将他的学说发扬光大,在孔子73岁生命的岁月里,他没能看到自己的主张得到发扬,对于孔子个人,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