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历史的心情是复杂的,有时憋屈,有时畅快。看西晋、东晋历史,能把你憋得上不来气儿,但就在这么混乱不堪的历史泥浆流中,却有个轻快的小溪,那感觉就像“吃着火锅唱着歌”,也像看美国动作大片,散场之时,憋紧了的膀胱终于痛痛快快地释放了一大泡尿。
我要说的就是石勒的历史。石勒(274年―333年),羯(jié)族,五胡乱华时期建立了后赵,史称后赵明帝。石勒为什么让人感觉这么痛快?那实在是因为没有其它的对手。西晋历史的开场就很糟糕,偏偏司马炎的儿子司马衷又是个智障,八王之乱后,西晋已然不能简单地用风雨飘摇来形容,上面是个智障皇帝,下面找不到什么人物,司马氏家族彻彻底底地败家了,前赵刘聪轻轻松松地把两代西晋皇帝端出了窝,这就是所谓的“衣冠南渡”,相当地难堪。
石勒就是在这样一群窝囊废当政的现实下凸起的。石勒曾身为奴隶,后投奔建立前汉的刘渊,又追随刘渊的儿子刘聪(改国号赵)。征战20多年间,石勒帅兵从黄河打到长江,又从长江打回襄国(今河北邢台市),并以襄国为根据地站稳了脚跟。期间石勒先后灭了王浚、邵续与段匹磾等西晋在北方的势力,330年称帝,建立后赵国。
说石勒的历史是一条轻快的小溪,是因为他有着历代开国皇帝的智慧和素养。313年,石勒使用卑辞推奖的策略,假意称臣于北方的王浚,把王浚整得云里雾里,三个月后没费多大劲就把王浚灭了,他的假意称臣这一招儿,后来唐高祖李渊也对突厥和李密用过,效果相当地好,可谓百试不爽。石勒的信是这么写的:
“勒遣舍人王子春、董肇多赍珍宝,奉表于浚曰:「勒本小胡,遭世饥乱,流离屯厄,窜命冀州,窃相保聚以救性命。今晋祚沦夷,中原无主;殿下州乡贵望,四海所宗,为帝王者,非公复谁!勒所以捐躯起兵,诛讨暴乱者,正为殿下驱除尔。伏愿陛〔殿〕下应天顺人,早登皇祚。勒奉戴殿下如天地父母,殿下察勒微心,亦当视之如子也。」”
直白、露骨、肉麻,“厚币甘言古人所畏也”。但这招儿对付傻缺王浚足够用了。
石勒不但有权谋,还有自知自明。332年,石勒向群臣问了一个很多皇帝问过的问题:“朕可方自古何等主?”想让下臣们给他个答复,有拍马屁的说,“陛下神武谋略过于汉高,后世无可比者。”意思是您比汉高祖刘邦还要厉害,马屁拍的太响了。石勒说:
“人岂不自知!卿言太过。朕若遇汉高祖,当北面事之,与韩、彭比肩;若遇光武,当并驱中原,未知鹿死谁手。大丈夫行事,宜礌礌落落,如日月皎然,终不效曹孟德、司马仲达欺人孤儿、寡妇,狐娓以取天下也。”
石勒相当地坦荡,说我不如刘邦,要说刘秀还有的一比,我做事光明磊落,不像曹操和司马懿一样欺负孤儿寡母,顺便还嘲笑了一下曹操。说回来,其实还是因为石勒生在了这个‘好的’时代,就没有人能跟你争!
石勒会用人。331年石勒要建个新的宫殿。有个下臣偏偏批评皇帝搞“奢靡之风”,石勒很气,要杀他。这时候徐光说情,说您就算不听他的,也该显示一下您的宽容。石勒听进去了,他感叹:
“为人君,不得自专如是乎!匹夫家赀满百匹,犹欲市宅,况富有四海乎!此宫终当营之,且敕停作,以成吾直臣之气。”
意思就是谁有钱还不盖个房子,偏偏我就不行!盖还是要盖,赏还是要赏,不然谁来买你的菜!
石勒能带兵会用人又讲政治,是个伟大的政治家军事家外交家,除了不太识字得让人代读,实在是一代明君。英雄不问出处,只因那清澈的小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