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武松在《水浒传》中有两个形象,一个是江湖好汉,另一个则是行者武松。江湖好汉中的武松,还有另外一个分身,那就是被孙二娘麻杀的神秘头陀。因而,武松的性格具有多重性,归纳起来,就是“酒色财气,便要杀人。举起屠刀,立地成佛”。
说武松成佛,并不是因为他在六和塔出家,这是续书《征四寇》瞎说的,不是《水浒传》中的行者武松。武松的故事在施耐庵的笔下还没有写完,七十回书之后,才有鲁智深、武松成就佛道两家正果的真故事。本文将以七十回《水浒传》的故事及隐写伏线,揭秘武松的性格特点。
酒色财气,便要杀人这八个字出自龚开《宋江三十六人画赞》“行者武松”的赞词,施耐庵以此为蓝本,千真万确地写了一个“酒色财气,便要杀人”的江湖好汉武二郎。江湖上的武松性格刚烈、快意恩仇。但是,这不是武松的性格特点,他不是嫉恶如仇的侠义英雄,武松的性格是龚开所说的这八个字。武松就是一个酒色财气之后,就要大开杀戒的江湖草莽,妖魔好汉。
施耐庵以“酒色财气,便要杀人”这八个字,塑造了一个江湖好汉。
武松在柴大官人庄上见到宋江时就自我介绍:小弟在清河县,因酒后醉了,与本处机密相争,一时间怒起,只一拳,打得那厮昏沉。这段话是江湖武松的行为总括,也预示了“酒色财气,便要杀人”就是武松的性格特征。
书中交代,武松初到时,柴大官人也给予了厚待,但武松吃醉了酒,性气刚,庄客凡有不到之处,武松挥拳便打。此时的武松只是打人,并没有杀人,因而,属于酒后无德,与“色、财”这两样还不沾边。
离开柴大官人之后,武松便开了挂,“酒色财气”一样不少,因这四个字总共杀了二十二个人。
武松杀的第一个人就是潘金莲。书中写道,武松杀人之前,先叫士兵买了一个猪首、一只鹅、一只鸡、一担酒,请来了开银铺的姚二郎姚文卿、开纸马铺的赵四郎赵仲铭、卖冷酒店的胡正卿、卖餶飿儿的张公,“酒色财气”全部到齐,武松便大开杀戒了。
杀了潘金莲,武松提着人头来到了狮子桥下的狮子楼,杀了正在喝酒的西门庆。
施耐庵即便不以武大郎的四位邻居暗示,这段故事自始至终都与“酒色财气”有关。潘金莲曾给以酒色撩拨武松,西门庆以银子贿赂王婆,喝酒时勾搭上了潘金莲,武大郎含冤断气,武松伸冤出气,都是围绕“酒色财气,便要杀人”展开的故事。
孟州城发生的一系列故事,同样是以龚开所说的八个字为线索,武松在这里总共杀了十九个人。
武松受孟州城最大的黑帮头子施恩的蛊惑,前去快活林打蒋门神。武松“无三不过望”,一路喝酒,到了快活林,先打了蒋门神的小妾,再打了蒋门神本人。武松打伤了蒋门神,施恩夺回了快活林,书中写道:
自此施恩的买卖,比往常加增三五分利息,各店里并各赌坊兑坊,加利倍 送闲钱来与施恩。旋恩得武松争了这口气,把武松似爷娘一般敬重。
“酒色财气”全部到齐,但武松这回没有杀人,施耐庵憋着大招呢。因为“酒色财气”出现,武松杀人就是必然的了,所以,大闹飞云浦杀了四人之后,武松又潜回都监府,在鸳鸯楼喝酒的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一起命赴阴曹地服。然后,无论良贱,遇见就杀。杀到第十二人时,原本就准备罢手了,武松却又折回来,搜出三个妇女杀掉了。
血溅都监府府,武松总共杀了十五人,其中有九个是妇女。这场灭门屠杀,起因是蒋门神串通张都监诬陷武松。中秋之夜,张都监请武松喝酒,以养娘玉兰迷惑武松,又以一箱金银诬赖武松做贼。武松在飞云浦就立誓“不杀得张都监,如何出得这口恨气!”杀了张都监满门,武松还带走了一包银酒器。
武松做了行者之后,只杀了一个飞天蜈蚣王道人,同样与“酒色财气”有关。
所有喜爱武松的读者,都认为武松的性格是心思缜密、快意恩仇,其实,武松的这些性格都是因为“酒色财气”才形成的。酒是武松的胆,一身神力就是因为酒才爆发出来的。色与财是激发但胆魄之媒,气则是武松杀人的目的,不为除暴安良,只为胸中的酒色财气。
汝优婆塞,回归本尊《宋江三十六人画赞》中武松的赞诗总共有四句:汝优婆塞,五戒在身。酒色财气,便要杀人。
优婆塞,出自佛教《优婆塞戒经》,指的是在家信佛、行佛道并受了三皈依的男子。北宋时期,对出家人的年龄有严格的限制,而且,必须先在家带发修行,习学佛经。到了一定的年龄,参加官府考试才能获得度牒,正式进入佛门。
《杂阿含经》中说,优婆塞有五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大概,龚开笔下的行者武松,这五戒都犯了。所以,才有了《宋江三十六人画赞》中行者武松的赞诗。而施耐庵的《水浒传》中,武松并没有犯偷盗、邪淫、妄语之戒,是点化了“酒色财气,便要杀人”,塑造了一个亦佛亦道的武松形象。
原来,武松就是一个杀人的行者。
以《宋江三十六人画赞》中的武松来说,施耐庵是把这个形象一分为二,写了一个江湖上的武松,一个佛教信徒的武松。这是因为,武松是一百单八将之一,上应天伤星,他是道家的星煞。假如武松一出场就是行者,那么,要上梁山上应天星,就得让行者武松还俗了。
但是,施耐庵并没有舍弃龚开设定的“优婆塞”,暗写了一个行者武松,这个武松,就是在十字坡酒店被孙二娘麻杀的神秘头陀。
却说武松刺配孟州,这天来到了一座山岭,远远地看见前面有十几间草屋,傍着溪边柳树上挑出个酒帘儿。山里的樵夫告诉武松等人,岭前面大树林边,便是有名的十字坡。
武松也没有多问别的,径直来到了十字坡酒店。一身野俗风骚打扮的孙二娘把武松迎进了酒店,给武松他们上了人肉馒头。武松似乎早就看出了这个山村酒店的邪门,又以调戏的腔调引诱孙二娘露出破绽。武松说:
我从来走江湖上,多听得人说道:“大树十字坡,客人谁敢那里过?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把去填河”。武松是怎么知道有这样一首歌谣的?他又怎么知道这所乡间的酒店叫做“大树十字坡”酒店呢?
武松说自己是从江湖上听到十字坡酒店传闻的,这就奇了,附近的樵夫却不知道这里卖人肉馒头,张青还经常把人肉挑到村子里当牛肉卖。假如江湖上真的有大树十字坡杀人卖人肉馒头的传闻,官府早就把这里荡平了。不要以为北宋时期吏治腐败便可以随便杀人,出了人命官司,官府一定是要追究的。《水浒传》也是这样写的,否则,鲁达打死郑屠跑什么呢?王婆为何吃了一剐,武松又为何刺配孟州呢?
接下来的故事写得越发奇了,一向好酒贪杯的武松却暗中泼掉了孙二娘的酒。武松是怎么知道酒里下了蒙汗药呢?
因为,这碗酒对于武松而言,孟州道上的婆娘给武松的蒙汗药酒,其实就是一碗孟婆汤。武松没有喝孟婆汤,当然就不会忘记自己的“前世”,这个前世便是《宋江三十六人画赞》中的行者武松。
武松没有忘记前世,当然就知道大树十字坡酒店,当然就知道这里杀人、卖人肉馒头,当然就知道孙二娘那碗酒里下了药。因为,行者武松曾经到过这里,被孙二娘麻杀了。
经历醉打蒋门神、血洗都监府,武松再次来到十字坡,孙二娘、张青夫妇就把他打扮成行者,武松便去二龙山宝珠寺,算是回归本尊,入了佛门了。
入了佛门的武松性格大变,第一个在《水浒传》中提出了招安。前七十回书中,从此再也没有写武松杀人。行者武松不再杀人,是因为宋江叫他少戒酒性,没有了酒,就没有了“酒色财气,便要杀人”的武都头了。
但是,行者武松不会就此放下屠刀,而且,还有因为杀人而“立地成佛”。
举起屠刀,立地成佛武松在《水浒传》中永远都是武松,即便是入了佛门,也不会就此放下屠刀。因为,武松从十字坡出来后,手中便多了一对戒刀。
这对戒刀原本在武松的本尊神秘头陀手中,这个头陀其实就是“酒色财气,便要杀人”的优婆塞。但是,他却是一个有度牒的正式佛门弟子,是一个苦行僧。这个苦行僧其实并不苦,“酒色财气”一样都不少。
从武松初到十字坡时的情景描写来看,神秘头陀大概是受了母夜叉的诱惑,进店喝酒被麻翻了。菜园子张青说,这个神秘头陀留下了一对戒刀,夜里时常啸鸣,“想这个头陀也自杀人不少”。雪花镔铁戒刀上冤气未消,故而夜里啸响。
戒刀,原本是出家人出门时随身所带的用具,只供裁割三衣之用,不许杀生。北宋高僧赞宁在《僧史略》中说:禅师持澡罐、漉囊、锡杖、戒刀、斧子、针筒,此皆为道具。但是,到了《水浒传》中,施耐庵却说:禅杖打开危险路,戒刀杀尽不平人。戒刀就是武松手中的杀人利器。
这两句原本是赞鲁智深的对子,其实也连同武松一道赞了,戒刀杀人,杀的是不平之人。可见,这个神秘头陀不是一个坏头陀,他留下的戒刀,一定是路见不平之时才出鞘杀人。因而,武松在蜈蚣岭“试刀”,杀的就一个为非作歹的花道士。
神秘头陀除了留下一对戒刀之外,还有一身皂布直裰,上面系着一条杂色短穗绦。还有一条箍头的铁戒尺, 一本度牒,插刀的沙鱼皮刀鞘。孙二娘以这些物件,完善了神秘头陀的“酒色财气”,与武松完全对上了号。
那本度牒上,一定是写着神秘头陀的姓氏籍贯,年甲状貌,以及所挂搭的寺院。施耐庵故意没有交代度牒上写的是什么,而在鲁智深出家时,却专门写了一回度牒:长老赐名已罢,把度牒转将下来,书记僧填写了度牒,付与鲁智深收受。
度牒就是出家人的身份证明,为何鲁智深的度牒填了法号,而神秘头陀的度牒却秘而不宣呢?个中缘由很简单,施耐庵不能写白了,而是留给读者以极大的想象空间。尤其是这个神秘头陀隐藏了一个真实的历史人物。
张青说,神秘头陀留下的东西中,有两件最为难得,一件是雪花镔铁戒刀,另一件是一百单八颗人顶骨做成的数珠。梁山有多少好汉呢?不多不少,就是一百单八将。因而,神秘头陀就是梁山好汉行者武松。
武松回归本尊,那对雪花镔铁戒刀也在蜈蚣岭“试刀”,因而,这对戒刀在武松手中依然是一对屠刀。
前七十回书中,虽然没有明确写武松杀人,但是,赚金铃吊挂打华州的战斗中,施耐庵特别交代了一笔:武松、石秀舞刀杀将入来,小喽啰四下赶杀,三百余人不剩一个回去。后来,武松又与鲁智深一道,负责攻打曾头市正东大寨。总攻时,两人追杀汉奸苏定,与杨志在正北大寨会师。
这些细节都伏藏了武松将再举屠刀,按照宋江叮嘱的:日后但是去边上,一刀一鎗,博得个封妻荫子,久后青史上留一个好名,在边庭斩杀金兵,武松如此英雄,“决定做得大事业”。
武松之所以与杨志会师于正北,是因为杨志与武松有同样的志向:指望把一身本事,边庭上一鎗一刀,博个封妻荫 子,也与祖宗争口气。在《三朝北盟会编》等史料中,明确地记载了“招安巨寇杨志”的抗金保境事迹,此人曾经在种师道(正史中的“老种”)、种师中手下做选锋首,将选锋军,先后攻打过幽州,抗击过金兵。
二龙山的三大头领之所以是鲁智深、杨志、武松,是因为施耐庵要以鲁达的故事写杨志,伏藏梁山好汉的抗金英雄故事,武松将在“替天行道,保境安民”的战斗中举起屠刀,杀向敌寇,与鲁智深一道,修得佛道两家正果。也就是说,武松将因为抗金保境而“立地成佛”。
大闹华州时,武松携手石秀大杀官军,是因为这两人都曾杀嫂。而且,两人的嫂子都姓潘。这两段故事有一个共同的隐喻,就是削藩。“藩”去掉草字头,就是个“潘”字。而在石秀杀嫂的故事中,则又多了一重隐喻,说的是杀番王。
与潘巧云私通的是裴如海,裴的本义是长衣下垂的样子。而杨雄杀潘巧云前,先是“剥了衣袁”,衣袁,指的就是长衣,意即去掉了裴如海,如此,“潘”就没了水字边而写作了“番”字。
潘巧云嫁给杨雄之前,曾经是王押司的老婆,这两人就组成了“番王”。石秀杀嫂的故事发生在蓟州,当时,这里是辽国属地,也就是古时所称的番邦。最后一个上梁山的皇甫端,施耐庵就说他“貌若番人”。因而,《水浒传》中写番王,应当是没有疑问的。同样,潘金莲、王婆也有“藩王”、“番王”的隐喻。
行者武松虽然不再是“酒色财气,便要杀人”的优婆塞,但是,当他再度举起戒刀之时,将是番王的恶梦。抗金保境,武松上应天伤星,大伤金兵而成就佛道两家正果,岂不是立地成佛了吗?
结语武松、行者武松是两个人物形象,因而是双重性格。江湖上的武松绝不是除暴安良的侠义之士,而是性格刚烈,胆大心细,“酒色财气,便要杀人”的妖魔草莽。回归本尊的行者武松,一时间又变成了“五戒在身”的佛门子弟,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即便是鲁智深、杨志与呼延灼轮番大战,恶斗三五次,也不见武松出阵。
这样的性格不是武松的秉性,因而,书中留下诸多伏笔,暗示武松将在抗金保境中再显英雄本色。
因而,总结武松的性格就是四个字:英雄本色。而武松的英雄本色,是以“酒色财气,便要杀人。举起屠刀,立地成佛”来体现的。武松由一个江湖草莽而进入佛门,同时,他又是道家的天伤星,将在抗金保境中以英雄的胆气,挥舞手中的雪花镔铁戒刀,大伤金兵。
两个武松合二为一,才是真正的梁山英雄,天伤星行者武松。
从夜夺曾头市的故事中,似乎可以看到施耐庵伏藏的“番王”就是金国王子,也就是完颜阿骨打的次子“金二”斡离不(完颜宗望)。
《水浒传》中伏藏了“宋金海上之盟”的历史,北宋在重和元年(1118年)启动了这个盟约,与金国夹攻辽国。宣和三年时,斡离不率领金兵大举进攻辽国,很快就灭掉了契丹。
金兵灭掉了辽国,北宋却打不下幽州,金国由此看到了北宋的孱弱,宣和七年(1125年),金兵分两路发起灭宋之战。靖康二年(1127年)二月,斡离不围攻汴京,掳宋徽宗、宋钦宗北上,父子皇帝在五国城坐井观天。这段历史,就隐藏在九天玄女庙的“二龙戏水”之中。
靖康二年六月(此时,北宋已亡),斡离不病故。《水浒传》故事肯定要写到这个时候,以照夜玉狮子这个伏笔来探轶,梁山将与斡离不有一场大战,其情形与也夺曾头市相仿,番王斡离不中了伏击,只身逃窜,因惊吓、羞愤而卧病不起,随之一命呜呼。
行者武松曾经杀番王,他会不会与石秀一道,大战金国王子呢?